冷員外看着貨場門口的告示,愣了好一會,才道:「毛皮置場,不許私賣,什麼意思?」
旁邊的人道:「聽說以前商人私下買賣,多有偷逃稅款的。衙門便就想出了這個辦法,一切交易必須經衙門的牙人,不然不許交易。」
杜中宵設貨場的時候,並沒有安排專門的牙人,以商人和商人直接交易為主。由於是現貨交易,並沒有出現什麼意外。現在要開交易所了,以前那種商業模式便就不行了,牙人的好處就顯現了出來。現在的牙人,就相當於前世交易所里的經紀,由官府直接控制。
冷員外道:「我合法生意,從來偷逃稅款,怎麼也會遇到這種事?以後全由牙人買賣,交的稅到底是多了還是少了?有沒有個明白說法?」
「告示說得明白,稅款不變,只是牙人要收一些佣金。」
冷員外搖着頭向貨場走去,想不明白前面生意做得好好的,官府為什麼突然改成這樣。他以前的生意規模不大,直到不久前跟聯合行會的其他人建了貨場,要做大意了,卻遇到這變故。
到了貨場裏,正遇到鞣皮行會的洪福通,急忙攔住,問道:「員外,看見貨場外貼的告示了麼?」
洪福通搖頭:「我天天多少事情,沒有閒心四處走動,哪裏去看告示。」
冷員外道:「唉,不知官府想的什麼,以後貨場毛皮交易,全要經過牙人,還要交佣金呢。」
洪福通聽了,急忙詳細問了一遍,跺腳罵道:「天殺的,定然是衙門裏的看見我們賺了些錢財,覺得眼紅,想出這辦法來折騰我們!可憐我與你們才建了這麼一處作坊,好多工匠來做活。」
冷員外愣了一下,道:「不對啊,你又不買賣毛皮,改了與你們何干?」
洪福通一拍腦袋:「對啊,與我們無關啊!別人到我們這裏鞣製毛皮,工錢又不會少,他們怎麼賣關我們什麼事!你看我,最近忙得頭昏了,只管說胡話。」
一想明白了與自己無關,洪福通的心情又好了起來,拉着冷員外道:「員外,現在鞣皮的工棚已經完全建好了,都是照着衙門的那處工棚建的,一模一樣。單等明日人湊得齊了,便就可接大筆生皮,過來鞣製。你上次說有十幾個商戶,一起到雁門寨去販生皮,到底什麼時候回來?」
冷員外心中有事,無心與洪福通去看工棚,口中道:「這幾日就要回來了,你只管準備好。既然工棚先建好了,可以接別家生意,我們到時分錢就是。」
洪福通喜孜孜地道:「這還要說,我已經接了兩個商人的貨了。你不知道,前些日子我們這裏還在建的時候,便就有外地商人在這裏轉來轉去,要知道我們什麼時候開工。員外,你與我們一起建這處工場可是做對了,現在并州城裏,根本不擔心沒有生意。」
冷員外隨口應付了幾句,道:「洪員外,既然工場裏忙碌,你就回去盯着。我到那邊尋齊孔目,問一問他,以後生意全要經牙人是個什麼意思。這事情,對我可不是小事。」
告別了洪福通,冷員外到了官府的工場裏,徑直找到齊孔目。
行過禮,冷員外道:「孔目,我見外面揭了榜,說是以後毛皮買賣,全部要由牙人經手,不許商戶私下販賣了。這種大事,怎麼不跟我們行會商量?這樣可是不好。」
齊孔目道:「商量什麼?我也是剛剛才知道。這件事情是由知州相公定下來,只管照做就是。」
冷員外聽了不由低聲埋怨:「知州相公怎麼會管這種事情?我剛跟幾個中原來的客商談了生意,這可如何是好?不跟他們做生意,豈不失了信眷!」
齊孔目道:「誰說不許你們做生意了?談好的生意,只管照做,只是要經過牙人。你們買方賣方談妥了,哪個牙人敢把生意攪黃?當衙門不管事麼!」
冷員外想想也是這個道理,便就不提此事。湊到齊孔目面前,低聲道:「孔目,你是衙門的人,總知道些我們小民不知道的事情。且說一說,此次貨場設牙人,到底是個什麼意思?我總覺得,若是官府得不到好處,不該多此一舉。」
齊孔目嘆了口氣,被冷員外纏得沒有辦法,道:「我也是聽來的,信不信在你。最近這些日子,我們并州毛皮生意的名聲傳了出去,各地貨商都來。只是貨商多了,錢卻不足,難免令人煩惱。便如從京城來的貨商,最喜歡帶茶。人人都帶茶到并州,茶價便就跌了下來。他們的茶價跌了,便就買不到預計數量的毛皮。還有其他帶香藥的,帶絹帛的,都是一個樣子。如此下去,這生意哪裏還能長久?現在貨場裏必須要用牙人交易,便就是把所有商人帶來的貨物都揭榜出去,不只是交易毛皮,他們這些貨物也可以互通有無。通過牙人中間作合,不至於價錢暴漲暴跌,讓生意好做。」
冷員外點了點頭,若有所思,道:「孔目如此說,也有道理。我們這些商人,都是從雁門寨買生皮回來,再帶熟皮回去賣。我也想來着,北地的生皮總有個限度,一張熟皮換兩三張生皮,數目不對等,這生意總有做不下去的時候。只有其他貨物的生意做起來,才是長久之計。」
先利用牙人掌控所有交易,再以牙人為主建立起交易所,再讓商人投資訂單,交易所賬面上的數字當作貨幣,以掌握的各種貨物作抵押。杜中宵想用這樣的辦法,使毛皮生意形成一個產業鏈,能夠不斷成長,不至於混亂不堪。不然,依現在的交易方式,從契丹換生皮回來,再賣熟皮回去,很快會讓契丹那裏的熟皮過多,生皮不足,形成災難。到時候,從并州官府,到民間都攢了一堆毛皮,價格暴跌,生意就白做了。必須有足夠的交易物資加入到這個商業鏈條,才能健康成長。
這生意如此麻煩,其中一個原因是毛皮是跨國貿易,宋和契丹都為了自己利益,對貿易進行諸多限制。比如兩國都不允許金、銀、銅錢和糧食出境,契丹禁止賣最受歡迎的物資馬匹,大宋則禁止鐵器等與軍事有關的物資出境。并州不能把其他的香藥、茶等交易吸引到城內,生意便做不大。
看着冷員外離去,齊孔目嘆了口氣。其實他也想不通杜中宵是怎麼想的,在生意正紅火的時候,突然要加入牙人。佣金倒是小事,多了這些人,便多了無窮麻煩,不好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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