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多年,當他找出幼時她送給他的畫,那幅《遺忘海》再見天光。
那幅畫被他放在了自己的臥室,他時常會對畫細品,見畫仿若見人。
畫中清晰的筆觸里,仍可尋當年那靈動的稚子之心。
畫的右下角,有一排長長的小字——
【古力列夫·拖蘭德斯基·托爾瓦拉奇·夏諾特的大海】
那無厘頭的名字,和歪歪扭扭的可愛筆觸,他的腦海里,能浮現出那個小女孩專心執筆,俏皮一笑的模樣。
令他心口陣陣發緊。
可惜,她已經忘了他,忘了他的人,也忘了自己的畫。
只留他一人在嫉妒與不甘中,看着她的背影,不斷離去。
他就這樣一直遙望着她,與她如有天塹一般,他越不過那道天塹,而她則漸行漸遠。
後來,聽說她拒絕了與許家聯姻。
他一直充滿敵意譏笑的內心,忽然一熱,似乎有什麼東西變得不一樣。
可他還未品出自己心底那一抹竊喜為何,她便遠走高飛,去了異地求學。
再然後,就是蘇家倒台,秦婉自殺,而她也在秦婉死後第二年,病逝。
一切來得猝不及防,在他還未明了自己對她是何感想,她便如一捧冷月華輝,消失於天地之間。
同時百年大族的蘇家消失,帶走的除了那一家三口,還有一個令他感到意外的人——
他的叔叔宮長東。
是的,他覺得宮長東已經死了,在秦婉死去的那一天。
那個一向不苟言笑,做派威嚴的男人,竟然會在夜裏偷偷哭泣。
他知道宮長東與秦婉之間有一段過去,但卻沒想到會讓宮長東為此多年念念不忘——
甚至,他到後來才在不經意間發現。
東運物運的董事長劉東運,其實聽命於宮長東。
一切似乎迎刃而解,是誰在幕後處處打壓蘇家,在秦婉最艱難的時刻,給予的不是援手,而是致命一擊。
「喜歡的東西就要牢牢握在手裏,哪怕捏碎了,也不能放。」
「因為,如果你放了手,她就會馬上飛走,從此不會回頭。」
所以,這就是宮長東的選擇?
將心中的那個人捏碎在手裏,然後長日枯看她的遺照,枯守在她的墓前,成為一具行屍走肉漸漸枯槁,沒過幾年,就隨她去了。
他覺得宮長東的感情,可悲,可笑。
他明明愛她至深,卻用最殘忍的方式,試圖讓她回到他的身邊——
可惜,他的殘忍中也透着愚蠢,當人命消隕,陰陽兩隔,他還有什麼資本再去逼迫她回頭?
宮長東死後,他接管了宮氏,同樣也是義和會的實際控制人。
這世間,他曾在意的人都不在了,無人能阻他掀起腥風血雨,恣意妄為。
同樣,他也十分享受作惡的快樂,但凡人們害怕的,畏懼的,他總樂意玩上一玩。
看着人命如螻蟻一樣輕賤,人性如惡鬼一樣醜陋,他越發想念多年前的那一抹月光。
可惜那抹月光太薄、太淺,在他還來不及伸手的時候,便悄然消失。
而那幅《遺忘海》也一直掛在他的房間。
他一生無妻無子,見過了宮長東為愛瘋狂的模樣,他對女人便敬而遠之。
只是偶爾,他會對着那幅《遺忘海》輕嘆,如果當初,他碰到了那抹月光,之後會是怎樣?
這就是他作惡多端的第一世。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04s 4.0713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