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正直的聲音沒有了剛才與戶部尚書岳湖時的洪亮,但是,其震憾程度卻比對剛才更甚十倍。
「開口了,他真的開口了!」
「這可是阻攔聖駕啊?!」
「難道,他就一點也不擔心龍顏大怒嗎?」
一個個文武百官們的耳邊迴蕩着方正直的聲音,除了心裏的震憾之外,臉上都多多少少有些不敢置信。
畢竟,在他們的心裏……
方正直現在的舉動已經完全沒有必要了。
之前,方正直冒險,他們可以理解,因為,那是為了讓世人承認,讓陛下看清楚事情的真相。
可現在,真相已經看清,為何還要冒險?
沒有人想明白。
但所有人都知道,一旦龍顏大怒,一切的一切便都將化為空氣,換句話說,方正直之前的努力將付諸流水。
「方正直,現在正值聖上宴請南域王的時候,如何有時間為你洗涮冤情?還不快點退下去!」池候現在的心裏是真有急了。
他想到方正直可能會攔駕。
但是,他卻沒有想到,方正直真的敢攔。
聖上林慕白的身體在這個時候停了下來,但是,卻並沒有停留太久,只是頓了頓,便繼續朝着皇宮大門口的方向走去。
「陛下,草民有冤!」方正直的聲音再次響起。
「嘩!」
文武百官和周圍的民眾們在這一刻都沸騰了,因為,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現在聖上林慕白的決定。
可方正直卻一再開口。
這與逼宮何異?
「難道,他想死不成?」
「自聖上登基以來,可還從來沒有這樣的事情發生過。」
「是啊,天子威嚴不可犯,難道,他連這麼淺顯的道理都不懂嗎?」
文武百官們的心裏暗自嘀咕着,但是,表面上卻並沒有任何一個人站出來勸阻,也沒有人開口說話。
太子林天榮原本臉上已經充滿了陰霾,可現在,看着方正直一次又一次的攔阻聖駕離去,嘴角也現出一絲冷笑。
天威不可犯!
別說是方正直,就算是他,也不敢像這樣忤逆聖意。
「請陛下,為方正直洗涮冤情!」就在這個時候,一直跟在方正直的身邊的燕修也終於開口了。
語言冷漠,但是,聲音卻無比的堅定。
「燕修也開口了?」
「他怎麼會?」
「就算他與方正直是朋友,這種時候也該第一時間勸阻吧?難道,他也不知道龍顏一怒的後果嗎?」
文武百官們再次一震,臉上的不可思議也再盛幾分。
聖上林慕白的腳步在這個時候再次停了下來,立在原地,但是,卻並沒有回頭,只是靜靜的站立着。
池候現在已經有些無語了。
剛準備再開口,一隻手掌也攔在了他的面前,接着,池候便看到一直站在他身邊的鎮國府刑遠國朝着他搖了搖頭。
「遠國大哥,這……」
「等!」刑遠國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個字,便沒有再說。
池候聽到這裏,眉頭也微微一皺,但是,卻並沒有再堅持開口,而且慢慢的又退回了原處。
等?
等什麼?
池候不明白,可是,他卻知道,從不干涉朝政的刑遠國在這一刻開口了,這絕對是一件令人無法相信的事情。
寂靜,沉悶。
就連魏公公的眼睛都瞪大了。
剛準備開口勸攔,眼角的餘光也突然看到了一個人影,頓時,魏公公已經踏出去的腳步在頓了一下後,終於還是收了回來。
而與此同時,一個人影也到了方正直和燕修的身邊。
南域王,山雨。
烏黑的眼睛直視前方,秀美的長髮披散在肩頭,小麥色的肌膚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着淡淡的光華。
她的神情同樣堅毅。
「陛下,臣兄山凌,在南域一戰中盡忠殺敵,誓死守衛南域,這是所有南域勇士和大夏軍士都看到的事實,臣兄山凌被殺,臣心亦傷,現在臣兄遭殺一案有了新的疑點,還請陛下能還南域一個公道!」
南域王山雨說到最後,眼中也帶着一絲晶瑩的淚水,看起來神傷不已。
而周圍的文武百官和民眾們則是完全呆住了。
「南域王也開口了!」
雖然,所有人都猜測到南域王山雨有可能會開口,但是,當南域王山雨站到方正直身邊的時候,那種感覺還是完全不一樣。
逼宮!
這是真正的逼宮。
由方正直而起,帶着燕修,帶着南域王山雨,一齊向聖上林慕白髮難,絲毫沒有任何的顧慮。
文武百官們震憾,民眾們同樣震憾。
這一刻,就連太子林天榮的神情也終於變了,因為,南域王的開口,代表的意義可與方正直完全不一樣。
聖上林慕白的身體終於緩緩的轉了過來。
從表情來看,並沒有太多的憤怒,但是,幾乎所有人都注意到,聖上林慕白在轉身之時,帶動的那股氣息。
帝王的氣息。
而且,聖上林慕白的拳頭還在這一刻捏緊了。
「天子威嚴!」
幾乎所有人的心裏都同時閃過了這樣一個詞,他們都知道,聖上怒了,即使,他的表情依舊平淡。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幾千南域士兵也動了。
「請陛下還南域一個公道!」整齊劃一的聲音響起,接着,便是幾千南域士兵齊齊跪倒在地。
「嘩!」
民眾們都瞪大了眼睛。
文武百官們同樣都是震憾不已,南域集體逼宮,而且,還是在皇宮正大門口,當着無數民眾的面,這樣的舉動,已經無疑是將國邦的關係推到了一個臨界點。
此時此刻,聖上林慕白無論做出什麼樣的決定,都是極為不妥。
因為,如果聖上林慕白妥協,則代表着大夏王朝的天威受損,威嚴受損,如若其它邦國也如此,又當如何?
可如果聖上林慕白不妥協……
則大夏王朝與南域的關係也將再次僵化。
怎麼辦?
所有人都將目光看向聖上林慕白,等着這位高高在上的帝王決斷。
聖上林慕白沒有說話,他只是靜靜的看着方正直,看着燕修,看着南域王山雨,神態平靜,目光如水。
這似乎是一個僵局。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身影也從聖上林慕白身後走了出來,那是一個穿着白色華服的青年,與他周圍其它的青年相比,他的臉上明顯有着更多的從容。
「父皇!」青年跪倒在地,一頭磕在地上。
聖上林慕白的目光在這個時候轉向了青年,眉頭微微一皺,目光中閃爍出一絲隱隱的寒光。
「誰讓你出來的?退回去。」聖上林慕白直接開口。
「父皇!」青年的頭再次磕在地上,身體有些顫抖,但是,卻並沒有依言退下,只是繼續趴伏着。
聖上林慕白看着跪伏在地的青年,微微有些驚訝,隨即,他的目光又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方正直,終於輕嘆出一口氣。
「說吧。」
「是,兒臣雖不成器,亦無過人之才華,但是,亦有公道之心,請父皇能還南域一個公道!」青年很快說道。
「你要說的就這些?」聖上林慕白的眉頭再次一皺。
跪在他面前的人自然是九皇子林雲,事實上,對於林雲,他已經並沒有太多的關注,如果這不是他的兒子,他甚至有可能連名字都會忘記。
一朝帝王。
子嗣何止過百?
聖上林慕白在位幾十年,皇子公主早就已經過了三位數。
而其中,自然也不乏一些庸祿之輩,比如,智商堪憂的,喜樂無常的,身體孱弱的,還有像九皇子林雲這樣不務正業的。
太多太多,多得他已經無法管束。
那麼……
唯一能做的便是不管。
一世王爺,不爭不搶,安然而過,也並不是什麼壞事,既然喜歡玩,那就高高興興的去玩吧。
聖上林慕白從來不是一個過於嚴厲和古板的父親,他只求那些喜好玩樂的皇子,能儘量少出些亂子便好。
如果可以,能少出現在他的眼前,便更好。
這便是聖上林慕白對林雲的要求。
可是,林雲卻在這個時候站了出來,在所有皇子都泰然自處的時候站了出來,這多多少少讓他有驚訝。
在某一瞬間,聖上林慕白都有一種感覺,自己是不是誤會了林雲。
但是,當林雲說完這句話的時候,他卻覺得,自己並沒有誤會,因為,林雲說的話,與他想聽到的完全不一樣。
當然了,這並不是指林雲話中的意思。
事實上,當林雲站出來的時候,聖上林慕白就知道,林雲是要為南域請求公道。
可他沒有想到的是……
林雲竟然直接用了一句話就講完了,請父皇能還南域一個公道,沒了?這樣就沒有了嗎?
理由呢?陳述呢?引經據典呢?
最起碼也要講一段古代君王寬大為懷的典例吧?眼前這算什麼?
聖上林慕白可以容忍一些沒有進過皇宮,沒有見過大場面的人不懂禮束,可是,堂堂一個皇子,君前奏對奏成這樣……
他如何能忍?
「是!兒臣希望父皇能還南域一個公道!」九皇子林雲顯然並沒有察覺到聖上林慕白表情的變化,依舊開口道。
「滾下去!」聖上林慕白終於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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