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虎 第十章 無所遁形

    就像魏光雄害秦少孚心不止一樣，秦少孚殺他的心也一直沒有停過。

    在銅陵關秦府宣洩了怒火後，再加上這十來天的靜思，他已經不再那麼衝動，一直都在想着怎樣殺了對方，又不讓自己遭罪。

    現在眼前的虎烈王既然說自己有為所欲為的資本了，自然就不能浪費了。

    這一刀下去，竟是比殺秦天安還要舒爽，令他忍不住吼出聲來。只是剛吼了半聲，就戛然而止。

    肉塊飛舞，鮮血激射，但並沒有與預料的一般灑落一地，而是很詭異的懸在了空中，就好像眼前有一道道無形的牆壁一般，把碎裂的魏光雄擋了下來。

    再見虎烈王隨手一揮，竹門打開，血肉都是飛了出去，落在了竹林深處。

    秦少孚面色逐漸沉了下來，就好像吃完一頓美味佳肴後，發現盤子低下有半隻死老鼠，剩下的一半已經到了自己肚子裏面一般難受。

    他殺魏光雄，既是為了泄恨，也是為了向這個所謂的秦家老祖宣告，自己不會將他放在眼中，任他擺佈。

    可對方這一手，卻是告訴了他，秦德庸不是無法阻擋他殺人，只是不想而已。再想起對方喊魏光雄進來前那莫名一笑，秦少孚相信，秦德庸已經看出了自己的意圖，有意配合而已。

    就這一手，這個大寒朝鎮守西部的虎烈王絕對已經超出真魂之境，武道通玄。

    再有這心思，這仿佛能一眼看穿自己心思的能力，秦少孚不能不說，八十年前那批德字輩的秦家弟子，輸的並不冤。

    「做的不錯！「

    虎烈王笑着說道：「快意恩仇，剛烈不屈，正是我秦家子弟的風範。不過我現在也不出去管事了，外邊是秦家子孫的世界，我這老頭子就這麼一片竹林，一間竹屋了，還是不要弄髒的好。「

    「還有啊，殺人也是一門手段，不要輕易把自己弄得像個屠夫一樣。如果是為了嚇人的話，我可以告訴你，微笑着殺一個人，比失控野獸一般殺一百個人，更讓人感覺可怕。「

    秦少孚看了他片刻，突然咧嘴一笑：「老祖教訓的是，以後我會注意的。我只是覺得，魏光雄這個老狗詭計多端，今天不殺他，日後怕是要等很久才有機會，所以冒失了。不過我殺了一個三品官的事情，恐怕還得老祖你幫忙處理下了。」

    「沒事就心裏罵老不死的，有事就喊老祖，倒是知道不吃虧啊！」虎烈王搖頭輕笑：「魏光雄曾在銅陵關對你母親做過什麼，我很清楚。雖然你母親被貶為罪民，但不管如何是我秦德庸的直系孫女，所以我早有打算……你倒是便宜他了。」

    「打算？」秦少孚莫名好笑：「你的打算就是讓他平步青雲，吃得好，穿得好，過得比誰都好嗎？」

    虎烈王又是搖了搖頭：「你既然叫我一聲老祖，就算是認祖歸宗了。作為老祖，今天給你上第一課：在權力的遊戲中，不管你是多大的官，只要你的官銜還是被別人來任命的，那麼你擁有的一切都是雲煙。」

    「別說他還只是個三品官，就算成了一品大員，當朝丞相，要讓他一無所有，也就是那些遊戲規定製定者一句話的事情。」

    「魏光雄今年四十六，按照他現在的人脈和資源，不出意外的話，十年後才是他真正的巔峰期。對於他這種人而言，權力和地位勝過一切。如果十年後，在他人生巔峰之時，突然讓他一無所有，淪為乞丐不如，還沒辦法死掉的話，對他而言，應該比死了還可怕。」

    「而這一點，我辦得到。如果你願意，只要你活着到了未來的某一天，你也能辦到，而且是輕而易舉。」

    看着眼前的老人，秦少孚沉默……沉默……再沉默，好一會後，突然爆發了一般大聲吼道：「你以為你能掌控一切嗎，你以為所有人都會被玩弄股掌嗎？沒那麼容易。」

    「我是帶着仇恨回來的，你憑什麼覺得能讓一個我這樣的人，為你秦家所用？」

    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愚鈍，甚至還覺得自己不錯。在到了這個竹屋後，他先後耍了好幾次心計，可最後都是沒有得逞的快感。

    感覺無論自己做什麼，甚至想什麼，都被對面的這個老頭看的清清楚楚。尤其是此刻，聽了虎烈王的分析後，他居然真的生出後悔之感：不該殺魏光雄的，就應該在他最輝煌騰達的時候，讓他掉入九淵之中。

    越是有這種感覺，就越是讓他感覺到憤怒，甚至恐懼。

    未來會如何，他已經完全沒有了信心，面對一個這樣的老頭，自己真的可以讓秦家為自己母親之死付出代價嗎？

    也許虎烈王會意思意思讓自己在秦家做一點破壞，可那樣的破壞真的可以讓自己安心嗎？可若不安心，自己又能做什麼？

    從今天以後，自己真的要以一個秦家弟子的身份在大寒朝生活下去嗎？

    秦這個姓對自己將意味着什麼？

    虎神將家族的血脈對自己將意味着什麼？

    大寒朝對自己又將意味着什麼？

    ……

    秦少孚想不出來，甚至想不下去了，就像一個小孩子用幼稚的想法玩弄着小聰明，自以為是的時候，突然發現一切都被大人洞察。

    自以為得計的成功，原來都是對方帶着嘲諷的賞賜。

    他只能像小孩子一樣，用盡全身力氣來怒吼，宣洩心中的不滿，同時掩蓋心中的驚慌。

    可當他吼出來後，卻又感覺這種行為似乎比之前更加幼稚，幼稚的可笑。

    虎烈王卻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輕聲說道：「你無需惱羞成怒，我只是經歷了太多，所以在某些方面比你強一點。我想，你用不着到我這個年紀，就能看的比我透徹，因為我在十六歲的時候比你差多了。」

    「我沒想過玩弄你的未來，更沒有心思讓你為我所用。今天，我們能這樣的站在這裏，只因為我們都姓秦，有一個共同的祖先。」

    「有一天，當你真正可以承擔秦家的一切時，你就會知道真正讓神將家族長盛不衰，還能保持凝聚力的東西是什麼了！」

    一陣風吹過，獵獵作響，外邊傳來竹筒敲擊的聲音，猶如戰鼓擂動，傳向遠方，傳向過去……和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