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是一群狂妄自大的惡魔!
他們自稱萬物之靈,僅憑一己意志來主宰這個星球上所有生靈的命運,還隨意踐踏生養他們的大自然。
人類,是一群自相矛盾的兇徒!
他們製造大殺傷性武器,骨子裏個個都是瘋狂的侵略者,身體流淌着極其暴戾的血液,卻妄稱熱愛和平。
人類,還喜歡文過飾非!
他們弱肉強食,為求利益自相殘殺,成為了這顆星球上唯一一個樂於殘害同類的族群,卻美其名曰適者生存;
他們虛偽、邪惡、貪婪、肆意妄為,創造出一個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文明,並對自己血腥的屠戮史頂禮膜拜。
但無可否認,人類確實聰明絕頂。
他們學會用火焰殺死病毒細菌;用冶鐵征服蠻荒野獸;用種植獲得五穀糧食;用獸皮抵禦嚴寒冷冬。
知識的充盈,使他們的自信如病毒般擴散,自以為對周遭事物了如指掌,自以為當世已無天敵。
然而歲月可鑑,他們並不了解自己所知道的一切,甚至不了解自己腳下的土地。
孩子,你看見了嗎?在那片燈火璀璨的大陸上,棲息着數之不盡被稱為人類的醜陋野獸。
而如今,他們更將自己的醜陋散播到浩瀚的星海之中。
==========[大夢初醒]==========
燈沿着太空船的大小通道,如被推倒的多米諾骨牌般,一盞挨着一盞,毫無徵兆地亮了。它喚醒了整艘太空船,像一位勤勞的管家,燈光所到之處,總會聽到各種設備啟動的聲響。位於艦橋的控制台上,定位系統正默默地計算着一段遙不可及的距離;供膳艙內,各種罐頭、鋁箔裝等航天食品沿着加熱設備的輸送帶魚貫而出;休閒艙的全息投影電視播着地球時間2039年的節目,廣播奏着輕快的《水邊的阿狄麗娜》。機械式的熱鬧在一瞬之間充斥着整艘船,但與船艙僅一舷之隔的茫茫太空仍一如既往的死寂,飛船就像一個上滿發條的音樂盒,在汪洋深處孤獨地奏着樂曲。
休眠艙大門敞開,五個看起來頗像棺材的恆溫休眠箱同時從地嵌裝置中升起,並自動掀開蓋子,揮散一團白霧,芬芳四溢。隨後一陣接一陣呵欠聲,伴隨着五個身穿白袍的人陸陸續續從休眠箱坐起。他們大夢初醒,仿佛分不清自己是生是死,目光游離渙散,似在想些什麼,又似乎什麼也想不起來,整個休眠艙內瀰漫着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他們昏昏沉沉,看似魂不附體,仿佛對周遭一切沒有半點記憶,對自己為何在此亦毫無印象。這是剛從漫長的低溫休眠狀態甦醒後,腦部供血率從基礎維生需求轉向邏輯思維需求的正常反應。在休眠過程中,他們的生理進程被延緩到原來十分之一的速度,進入「生理待機」的狀態,身體一切維生需求都由休眠箱的維生裝置按不同體質控制在可承受的最低水平,從而延緩生理衰老。
五人呆坐良久,方從迷離中清醒過來。他們逐漸意識到這裏是哪兒,為什麼在這裏和將要去哪裏等因果邏輯關係。他們的眼神從空洞變得有了生機,就像某台設備的開關燈亮起,從而宣告他們身體從待機狀態進入正常狀態。
當休眠箱的維生裝置檢測到他們的心率、腦電波等各項指數趨向正常後,一陣極具磁性的男性嗓音便從艙頂的廣播傳來。
「各位同仁早上好,夸父在此謹代表『逐日』號歡迎各位從漫長休眠中醒來。」他的聲音無比溫柔,比任何午夜電台情感節目的主持人還要溫柔,仿佛與那首《水邊的阿狄麗娜》融為一體,撫平了每一顆處于波瀾之中的心,讓靈魂歸於平靜。「在經歷漫長的休眠後,想必各位對時間已經沒有了概念。在此,請允許我先報一報時——請各位不要驚訝——現在的北京時間是:2039年3月24日,農曆己末年二月三十,星期四,上午8點34分。各位已經在此次星際旅行中,睡了整整九個年頭。不知各位在這漫長的歲月里是否做了什麼夢?」
他稍作停頓,並緩緩調高音樂的音量,讓四周瀰漫着律動的音符,片刻之後又將音量調低——這讓他更像是電台節目的主持人——繼續說話:「除了輕快的音樂,夸父已為各位準備了美味可口的膳食,以及豐富多彩的康樂節目。在漫長的無重狀態下休眠會導致肌肉萎縮,儘管休眠箱設有防肌肉萎縮的裝置,但亦建議各位及時進行鍛煉恢復。為此,『逐日』號的重力系統已啟動,重力水平為地球的百分之五十,而肌肉恢復器就設在休閒艙里。另外,各位如果自感身體已適應,可自行解除休眠箱的維生裝置自由活動,但請注意重力對身體和周圍事物的影響。最後,向各位公佈一個好消息,『逐日』號目前快將駛離柯伊伯帶並在返回地球的航行中,如今正在冥王星的軌道上,預計將於一年後返回地球。祝各位有個愉快的周日。」
在他言畢之後,《水邊的阿狄麗娜》也播完,過了兩秒鐘,換了一首肯尼·基的薩克斯名曲——《回家》。「逐日」號上的曲目大多來自上世紀九十年代,據說這種安排是為了讓星際旅行中的人能感受到舊時代的情懷,讓人不至於覺得時間流逝得太快。人們從不缺乏這種自欺欺人的行為。
然而就在曲目更迭之間的兩秒鐘里,太空的死寂瞬間奪走了一切聲音,仿佛連人們的聽覺也剝奪掉。在古老而廣袤的宇宙面前,他們就像一群乘坐着裝飾華麗的遊樂場接送大巴在巨大的亂葬崗中經過的年幼無知的孩子。車上滿是人們刻意而為的偽熱鬧,但只要誰一不小心意識到車外儘是無邊無際的荒墳,往後即便回到了他們稱為地球的「遊樂場」,也始終無法忘懷自己仍身處在這片孤寂而無垠的墳塋之中。
對於每個前來遊歷的孩子,宇宙都會送上一份紀念品,那就是讓他們知道,這裏並不如仰望星空時所看見的那麼美麗和熱鬧。
幸而人們對宇宙的認識並不深刻,對於這份紀念品,他們就像收到不喜歡的禮物一樣,在接到的同時便已將其棄置在心靈之外。在《回家》優美的旋律中,人們的知覺已完全清醒,並相互打招呼。
一名彪型大漢率先摘下維生裝置,並從休眠箱爬了出來。他摸了摸滿臉鬍鬚,咧嘴大笑:「真他媽2039年哩!狗日的!夜來還是2030,沒想一覺醒來就2039咧,俺的刑期還有一年就滿了!」他高興得顧不上手腳因長時間休眠而變得不靈活,扶着休眠箱硬是要手舞足蹈一番。
「梅老弟,」他旁邊一男人摳着耳朵說,「你喊個啥子嘛,耳朵都快給你喊壞嘍。」大漢循聲望去,見是一個截了右掌、滿臉陰鬱的殘疾老頭,才驀然想起船上有這麼一個人。他看上去十分蒼老,頭髮卻仍烏黑,看不出具體年紀,他身材瘦小,除了殘疾,陰鬱就是他最大的特徵,長着一張仿佛自出娘胎就不曾笑過的臉。大漢依稀記得上船時曾跟他聊過兩句,只是彼此從未互通姓名,他又怎麼知道自己姓什麼?
「你咋知道俺姓梅的?」大漢問他。
「那兒不寫着嘛。」老頭朝他休眠箱底部指了指。原來那兒有個屏幕顯示着他的個人資料,上面寫着「梅若虎,男,生理年齡四十六歲,法定年齡五十五歲。」大漢又看了看別人的休眠箱,無不如此。那截了右掌的老頭叫陳華聲,生理年齡五十三歲,法定年齡六十二歲。
梅若虎憨憨一笑。「老哥,」他朝陳華聲招了招手,「這法定年齡俺是懂的,可這生理年齡卻是啥意思?」
「這都不懂?」回答的卻不是陳華聲,而是他旁邊一位正在化妝的美麗女子,「超簡單了啦,生理年齡就是你現在身體機能的年齡啦。」
梅若虎也記得她。在出發前,她曾喋喋不休地向工作人員諮詢返回地球的日子,甚至揚言如果時間偏差哪怕一天就要起訴他們。在搭乘航天飛機前往國家空間站的過程中,她曾因害怕失重而暈倒過一次,在空間站轉乘「逐日」號後,她看着越來越遠的地球,又暈倒了一次。就連機組成員也對她為何會在「逐日」號上表示過質疑,因為以她的心理素質根本不適合星際旅行,以致為了她的精神安全,機組成員在「逐日」號剛離開月球軌道時,便早早安排她進行低溫休眠。
現在她睡了一覺,看上去似乎適應了。
「恁為啥俺的生理年齡要比法定年齡年輕了……」梅若虎心算了一下,「九歲?」看來,他從來就不是一個懂得舉一反三的人。
女子嘆了一口氣,舉起粉底掃東一指西一戳地比划起來,言談舉止中帶着幾分頤指氣使的架勢:「因為我們在太空長期休眠嘛,休眠的時候我們的老化速度只有原來的十分之一,那睡了九年,我們的身體大概就老了差不多一歲,但其實我們已經睡了九年,在法律上確實是老了九歲誒,所以才會有兩個年齡。」她還埋怨着,「真是的,人家明明還很年輕啦,卻硬把人家說成是三十多歲的大媽。」
梅若虎似懂非懂地點着頭,可其實他一句也聽不懂,只覺得這女子說得頭頭是道,又長得那麼漂亮,應該不會有錯,心想着她真聰明,於是往她的屏幕看去——「吳翠鶯,女,生理年齡二十三歲,法定年齡三十二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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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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