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傲天如此諂媚的確令人作嘔,但比這更讓人難以忍受的是老滾的歌聲。
老滾嗓子其實不錯,高亢中帶有滄桑,標準的搖滾老炮兒腔,問題主要出現在歌詞上。
老滾閉着眼睛,沖大眼珠子噴着吐沫放聲歌唱:「我有一隻小馬兒我天天拿來騎~~~有一天我心血來潮換她在上面騎~~」
骨凌月緊張地拉住了哥哥的胳膊:「這裏的老年人……精力是不是有些太旺盛了……」
骨傲天強行找了一個點誇讚:「其實旋律還不錯。」
老滾唱了兩句,可能是自己也不太滿意,聲音戛然而止,睜眼衝着大眼珠子嘟囔道:「這首的確不太行,最近有點欠缺靈感,不過我還是問問你的意見吧,覺得我唱的怎麼樣啊,瞳瞳?」
他說着用手指掐住了植物的莖部,大眼珠子立刻開始膨脹,瞪着眼睛,發出了身陷十八層地獄求死不得的哀嚎:「好聽好聽好聽!老滾唱歌最好聽了,求求你快把我變回去。」
「別騙人了,這首真的不行。」老滾鬆開手,大眼珠子又恢復植物形態,他拿起一個眼藥水一樣的小瓶子滴了一滴上去,「你得真誠一些,瞳瞳,你得真的愛上我的歌聲,然後由內而外的讚美。」
聽到這話,大眼珠子好像流淚了。
老滾話剛說完,對面就傳來了一個微微發顫的骷髏音。
「太……太他媽好聽了……」骨傲天雙手攥在一起,「高音甜、中音準、低音沉,激情中帶着俏皮,荒誕中暗藏犀利,我恍惚已經看到了這段精彩的床戲……」
老滾被骨傲天吹得滿臉舒爽,指着大眼珠子道:「聽到了沒?這才是由內而外,有誠意的讚美。」
骨傲天不好意思地低頭道:「其實,我也只是聽到了美妙的歌聲,控制不住自己有感而發。」
骨凌月如果還有胃的話,她已經吐了三次了。
「其實這首歌差點意思,我知道。」老滾端起花盆把大眼珠塞到桌子底下,揉着老腰探討,「我的馬族女友讓我寫一首私密的、有情趣的,描寫我們翻雲覆雨的歌……我愁兩天了也沒靈感。」
「馬麼……」骨傲天托腮沉思片刻,心中突然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在我們的世界有一首……」
「得了,我才不需要聽別的世界的弱智音樂。」老滾下意識一擺手,可沒過多久又有點扭捏地比劃道,「來段副歌試試看,也許弱智音樂能刺激我的靈感。」
骨傲天醞釀片刻後,儘量用雄壯的男中音唱了出來:「套馬的漢子~~你威武雄壯~~」
只這短短的一段旋律,就勾勒出了一副遼闊草原的畫卷,人與馬靈魂合一,血脈噴張。
只見老滾瞳色一閃,整個人都跟着亢奮起來,異世界的神曲,瞬間激發了老年歌神的靈感:「什麼馬的漢子?」
「套馬。」
「艹馬?」老滾捂着頭任由靈感炸裂,「艹馬的漢子~我威武又雄壯~~……可以啊!非常可以啊!粗獷雄壯,這不就是我麼!」
「你……開心就好。」
「然後呢?唱下去,不,從頭來。」老滾已經拿來了紙筆飛速記錄。
骨傲天心中暗暗冷笑,天下的老人,不過如此。
類似這種東西,我們的世界,要多少有多少。
「我不介意分享這些音樂,可在這之前。」骨傲天輕輕抬手,從關節縫裏取出了一張記錄了很多知識點的紙,「我有一些問題想請教你。」
老滾抓頭怒道:「勢力型骷髏!你非要把藝術做出交易的味道麼。」
骨傲天這便轉身:「哦那算了,不交易了。」
「你不能這樣,我滿腦子都是艹馬的漢子了。」老滾抓耳撓腮起身,「只能回答你一個問題,就一個。」
骨傲天立刻提出了自己最關注的問題:「亡靈世界的組成形式是什麼,思維是怎樣的,他們是生物麼,具有怎樣的特徵,芬為什麼遭到背叛,是什麼原因讓月放棄進軍人類世界的,你今年貴庚,沫沫的父母在哪裏,初次見面你所說的『畢生所尋的信仰』到底是什麼……」
「這是一大堆問題,而且裏面還有奇怪的私事。」
「這些知識點都是相關的,為了理解通透必須串起來。」
「貪婪型骷髏。」
「沒辦法了,我再給你點靈感。」骨傲天挑着眉骨,搔首弄姿間,擺出一個誘惑的姿勢,「給我一個眼神,熱辣滾燙~~」
「啊!這糟糕的歌詞。」老滾神色潮紅,立刻爬上了工作枱趴在上面,「一邊推拿一邊說。」
「辛苦了。」骨傲天當即抬起雙手,「凌月,熱水和手套。」
……
幾分鐘後,骨傲天帶好手套,開始了他的推拿,骨凌月默默坐在一邊,沒有勇氣介入這兩個變態的交流。
「這該從哪兒說起呢……」老滾趴在工作枱上神色漸漸舒緩,「你知道蜜蜂的社會結構麼?」
「蜂巢社會?」骨傲天驚道,「我做過這個假設,但骷髏的行為比蜜蜂要複雜得多,我的邏輯推導沒法繼續下去。」
多數哺乳動物的進化方向都是「更強大的個體」,這些個體通過後天交流形成集體,集體一旦達到某個規模,也就形成了社會,但這樣的社會型集體通常很難突破50個個體的規模,一旦到達這個上限就會產生無數問題和矛盾,最終分崩離析,一部分個體離去成立新的種群,周而復始。
唯有人類依靠獨有的智慧與社會哲學打破了這個禁錮,無數年演化至今,互不相識的人可以為了相同的目標而努力,分工明確秩序井然。
但其實早在人類實現這一壯舉之前,蜜蜂和螞蟻就做到了,它們將自己一生要做的事通通寫到了基因里,每個行動都需要基因的指示,不需要有任何多餘的想法,他們團結在唯一的「母后」身邊,有些負責勞動,有些負責戰鬥,有些負責交配。
這樣的社會結構異常穩固,但鎖死的基因沒有給智慧和創造力絲毫的成長空間,它們永遠只會采蜜和生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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