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後面是一片樹林,往山里延伸。
樹林裏有河,源頭也在山裏。
寧濤從山裏來,現在往山里去,與鄴城是一個相反的方向。
「娘,那裏有蘑菇!」進入樹林沒多遠,丁玲便發現了蘑菇,提着籃子撒腿就往發現蘑菇的地方跑,開心得很的樣子。
雪未央的心情也很好,笑着說道:「先生莫要見笑,玲兒這丫頭皮是皮了點,但很懂事的。」
這樣艱苦的生存環境,哪怕是丁玲這樣的小孩子也會被磨礪得成熟懂事。老話說得好,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她從小就失去了父親,母親有羸弱多病,她也在用她那瘦弱的小肩膀撐起這個風雨飄搖的家。
寧濤笑着說道:「我要是有這麼一個懂事乖巧的女兒就好了。」
他是真想有一個女兒,可是家裏五個女人的肚子都不爭氣,不管他怎麼努力,她們的肚子始終都沒有半點反應。
他是有感而發,可聽者卻似乎有了別的理解。
雪未央用眼角的餘光偷偷看着寧濤,臉頰上也泛起了一絲紅暈,猶豫了半響,她出聲問了一句:「先生,你從哪裏來?」
「蓬萊。」寧濤說。
雪未央訝然地道:「蓬萊仙島麼?」
寧濤笑了笑,看了她一眼:「蓬萊仙島的旁邊,一座小島,我其實也沒見過什麼蓬萊仙島,那畢竟是傳說中的地方。」
雪未央微微鬆了一口氣的樣子:「剛才,我都以為你是神仙了。」
寧濤只是笑了笑,看着撅着屁股在地上采蘑菇的丁玲。他是真喜歡這個小女孩,要是家裏的五個女人中的誰也給他生這樣一個女兒,那人生就完美了。
「先生,你家裏還有什麼人嗎?」雪未央又問了一句。
寧濤微微愣了一下,心裏琢磨了一下才說道:「我的家人都在另一個世界,我在這個世界裏只是一個無根無萍之人,漂泊四方。」
「哦。」雪未央的嘴角浮出了一絲喜色,也不知道心裏在想些什麼,又在高興什麼。
丁玲提着籃子回來了,一雙小手滿是泥巴,竹籃子裏多了兩朵小小的蘑菇。就這一點蘑菇,還不夠她一個人吃兩嘴,可她卻很高興,還將籃子遞給寧濤看:「叔叔,你看,多好的蘑菇呀。」
寧濤摸了摸她的小腦袋,笑着說道:「玲兒真厲害,你和你娘在這裏摘野菜,我去別處看看,打點野味。」
「叔叔,我也要去。」丁玲眼巴巴地看着寧濤。
寧濤想拒絕她,可看到她那充滿無辜的可憐兮兮的眼神,他就硬不下心腸來。
丁玲明明不是他的女兒,可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心裏卻想將她當成自己的女兒。都說女兒是上輩子的情人,這輩子的貼心小棉襖,他這個沒女兒的人卻患了女兒的病。他猶豫了時間就只有那麼兩三秒鐘,隨即便改變了主意:「好,那我們就一起去吧。」
「叔叔你真好。」丁玲伸手抱住了寧濤的腿。
「玲兒,不許頑皮。」雪未央教訓了一句。
丁玲慌忙鬆開了寧濤的腿,垂着頭,不敢去看她的娘親。
寧濤卻一把將丁玲抱了起來,放在了他的肩頭上:「走,叔叔帶你去打獵。」
「咯咯咯……」丁玲開心地笑了,一雙滿是泥巴的小手抱着寧濤的頭。
這恐怕是她這輩子第一次被舉高高,騎馬馬吧?
她的父親不曾給她這樣的小棉襖福利,今天寧濤來給她。
「先生使不得,使不得呀。」雪未央着急地道,追着寧濤的腳步。
寧濤乾脆小跑了起來。
雪未央一副哭笑不得的神情。
樹林裏滿是丁玲的清脆的笑聲。
寧濤也不打算深入多遠,給丁玲當馬騎了一段路,他便停下了腳步,然後喚醒了眼睛和鼻子的望術及聞術狀態。瞬時間,星星點點的先天氣場便進入了他的視野,還有數以千計的氣味鑽進他的鼻孔。
這片樹林裏有些什么小動物,甚至是草叢裏爬行的螞蟻都逃不過他的視線。
如果他想當獵人,華夏幾千年歷史,他如果認第二,恐怕沒人敢認第一。
他很快就鎖定了一個獵物,就在前面不遠的地方,在幾棵樹木後面的一片草地上,那是一隻獐子。它正在那片草地上啃食着青草,豎着兩隻耳朵,保持着本能的警惕。
寧濤將丁玲從肩頭上抱了下來,小聲說道:「叔叔已經發現了獵物,你待在這裏不動,我去抓它。」
雪未央走了過來,臉上滿是好奇的神色:「先生,你沒有弓箭,你怎麼打獵呀?」
寧濤笑了笑:「我打獵從來不用弓箭。」
說完,他彎腰從地上撿起了一塊石頭,然後躡手躡腳地向那隻獐子的方向走去。
如果不是刻意保持低調,他放出肉中槍,嗖一下就飛過去了,被說是獐子,就算是飛鳥都逃不掉。可還是低調一點好,不然真被當神仙看待,那就不好相處了。
寧濤身後,丁玲的一雙烏溜溜的眸子裏滿是童真和崇拜的神光:「娘,叔叔好厲害,用石頭都能打獵物。」
「別吵,不然會嚇跑獵物。」雪未央有點緊張地道,她的視線就不曾離開過寧濤的背影,她的眼神和丁玲的眼神截然不同。
亂世之中的女子最渴望和最需要的便是安全感,而她能從寧濤的身上獲得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不知道為什麼,待在寧濤的身邊,她的心中就很安寧,那許多的苦難和危險好像都離她而去了。
寧濤不曾留意到身後的雪未央的不一樣的眼神,他潛行到了那排樹木後面,然後探出了頭去。
那隻獐子根本就沒有發現有人靠近,也不可能發現,因為寧濤的腳下沒有半點聲音,甚至一身的氣息都屏蔽了。
寧濤猛地揮出手臂,那塊石頭脫手飛了出去。
嗖!
石頭裂空,有聲響。
正在吃草的獐子抬起了頭來,卻沒等它看見有什麼東西靠近,那塊石頭便砸在了它的腦袋上。一聲悶響,它倒了下去,瞬間就死了,非常乾脆。
寧濤走過去將獐子提了起來,轉身往回走。
「叔叔好厲害啊!」到了看見提着一隻獐子放回的寧濤,撒腿就跑了過來,激動得很。
雪未央卻是一臉驚呆的表情:「先生,你、你真的用石頭打到了獐子?」
寧濤笑了笑:「運氣好而已,要是有弓箭,我也願意用弓箭。」
「叔叔,你留下來好不好?」丁玲忽然說了這樣一句話。
寧濤微微愣了一下,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人家一個帶着小女兒的寡婦,他一個男人留下,那不就成了那什麼了嗎?
「玲兒,你莫要信口開河,有些、有些話說不得。」雪未央的臉紅透了,又羞又急的樣子。
丁玲卻說道:「娘,你明明就想叔叔留下來,只是你不敢開口,我敢開口,叔叔你就留下來好不好?」
雪未央揚起了手:「你、你再胡說我打你呀!」
丁玲卻固執地道:「你打我也要說。」
說完,她還衝雪未央扮了一個鬼臉。
多聰明的孩子啊,能看出娘親的心思,也能把握機會。這樣的智商和情商,恐怕就是放到兩千多年後的現代社會,也能實力碾壓絕大多數孩子。可細想她如此成熟心細的原因,那不就是這艱難困苦的環境造成的嗎?她的乖巧聰慧卻也給人帶來一點心酸的感覺。
雪未央的揚起的巴掌終究沒捨得落在丁玲的小屁股上,卻拿眼角的餘光瞅了一眼寧濤。
寧濤很尷尬,也很頭疼。
他註定只是一個過客,什麼時候離開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就是時間不可能很長。他要是以贅婿的身份留下來,到頭來不也是一場夢嗎?
如果是別的女人,他連考慮都不會考慮一下。可她偏偏又是尋祖丹的丹靈,他魂牽夢繞,一心一意想要找到並帶走的女人。
「先生……孩子的話,你、你別當真。」雪未央的眼眸里一片失落,黯然失色,情緒轉眼就低落了許多。
寧濤收起了思緒,笑着說道:「留下就留下,這沒什麼不好的,我們回去吧,今天吃肉。」
「你……」雪未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寧濤只是沖她微笑,眼裏有善,有義,還有期許。
丁玲拉住了雪未央的手:「娘,你發什麼呆呀,叔叔叫我們回去了。」
「哦。」雪未央這才回過神來,不敢看寧濤的眼睛,低着頭往回家的方向走。可背着寧濤的時候,那臉色滿是歡喜的笑容。
這事要是放在現代,寡婦相親肯定還得問一下男方有沒有房有沒有車,存款多少,月收入多少什麼的。可在這兵荒馬亂的古代,哪有那些講究啊,能活着就已經是最大的願望了,遇到合適的,能湊合就一起過了。更何況,她這還是撿了個寶,哪有不歡喜的。
「汪汪汪……」
樹林深處忽然傳來了犬吠的聲音,還有人跑動的聲音。
雪未央和丁玲頓時緊張了起來。
寧濤喚醒了眼睛的望術狀態,一看之下頓時皺起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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