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你來……」
宛如夢囈的聲音,孤獨的背影,紅色的衣服,一切都是那麼的熟悉。
寧濤以雪未央的視角看着她,等待着她轉過身來,與她說話。他相信,那也是對他這個尋祖之人說的話。
可是這一次紅衣女子遲遲不肯轉身。
篝火熊熊燃燒着,四周卻是一片黑暗,什麼也看不見。可即便是那跳躍的火焰,它也無法驅散她身上的孤獨,還有此間的寒冷。
「你……是誰?」雪未央的聲音在黑暗中迴蕩。
「你來啦。」紅衣女子的聲音。
寧濤心中一動,這話是對雪未央說的,還是對他說的?
這時紅衣女子從地上站了起來,然後緩緩轉過了身來。火光映照着她的臉龐,她的臉還是骷髏臉龐,可也不全是,她有一雙眼睛,烏黑明亮,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世間的一切。她還有一張嘴巴,紅唇柔軟小巧,未開口卻也好像在說話,聲聲撩人。
可是,那麼漂亮的眼睛和嘴唇出現在一張骷髏臉龐上,這卻又給人一種恐怖的感覺。
寧濤倒只是有一點瘮人的感覺,可雪未央卻被嚇到了,一聲尖叫,轉身就跑。
「回去!回去啊!」寧濤心裏吼叫着。
可是這是雪未央的夢境,她哪裏聽得到有什麼人在叫她回去。
忽然,雪未央腳下一絆,摔倒在了地上。她掙扎着想要爬起來,可是因為太過恐懼,她竟無法控制她的手腳,就連一個簡單的爬起來的動作也完成不了。
踢踏、踢踏……
腳步聲傳來。
雪未央緊張得發抖,可還是動彈不了。
這就是噩夢,人在噩夢裏就像是有繩子捆住了手腳,勒住了脖子,掙扎不了,逃不掉。
寧濤想她回頭看一眼,可她非但沒有回頭,卻還緊緊地閉上了眼睛。
這膽量……
她不睜眼,寧濤也看不見。
即便是在雪未央的身邊停了下來,一隻手也抓住了雪未央的手,然後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並說了一句話:「不要害怕,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這是一個暗示嗎?
寧濤的心中一片激動,期待她說更多。
可是紅衣女子卻閉上了嘴巴。
雪未央睜開了眼睛,那張有着眼睛和嘴巴的骷髏臉龐就在她的面前,近在咫尺。她還是很緊張,很害怕,手腳抖個不停。
「丹圓之時,便是你我相見之時,你快來呀。」紅衣女子又說了一句話。
這句話寧濤聽過,可是這一次他卻生出了一點以前不曾有過的感受。
丹圓之時?
便是你我相見之時……
這是指仙丹級的尋祖丹,還是……
忽然,寧濤想到了一點,激動難抑!
紅衣女忽然伸手推了雪未央一把:「去吧。」
天旋地轉,寧濤被推出了那個夢境。
他離開了雪未央的腦海,回到了他的身體之中。
元嬰進,他出。
他睜開了眼睛,雪未央卻還閉着眼睛昏睡,她一點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上發生了什麼。
「叔叔,水來了。」丁玲的聲音。
寧濤收起了思緒,回頭看去,丁玲剛剛進門,手裏捧着一隻小木桶,裏面裝着燒好的熱水,還有一塊麻布抹巾。小木桶里裝了大半桶水,她提着很吃力,可還是咬牙堅持着。他慌忙起身去接過了小木桶,放在了床邊的地上。
「叔叔,我娘睡着了嗎?」丁玲站在床邊,緊張兮兮地問道。
寧濤笑着說道:「我剛給她治療過,她睡着了,她的病已經好了,一覺醒來就沒事了。」
「真的嗎?」丁玲很驚訝很激動的樣子。
寧濤點了一下頭:「真的。」
「太好了,我……叔叔,我給你磕頭。」丁玲說着就要跪下去磕頭。
寧濤伸手扶住了她,面帶微笑:「你磕過了,不必再磕了。」
「可是……我……我不知道拿什麼來報答叔叔呀。」丁玲很着急的樣子。
寧濤笑着說道:「你的善良,你的孝心就是最好的報答。」
丁玲的眼眸里噙着淚花,想哭又不敢哭,生怕吵醒了她的母親。
就這麼一點功夫,她身上又冒出了一縷至善能量。
寧濤伸手采走,然後拿起那塊麻布抹巾,擰乾水,用它擦拭雪未央臉上的黑色汗珠,還有從毛孔之中被逼出來的毒素粘液。
丁玲站在床邊眼巴巴地看着。
寧濤很快就沒地方可擦了,因為他只能擦臉龐、脖子和手,人家的身上他總不能解開人家的衣服也幫人家擦拭吧?
「玲兒,你來給你娘擦拭一下身上吧,我去外面等你們。」寧濤說。
「嗯。」丁玲很乖巧地應了一聲。
寧濤往雪未央的身子中注入了一絲靈力,在她的大腦之中輕輕震盪了一下,然後放下麻布抹巾往門口走去。
丁玲拿起麻布抹巾,解開她娘的衣襟為她娘擦拭身上的汗珠和污漬。
那曝露出來的神秘風景,卻是非禮勿視。
寧濤來到了庭院中,望着院子外面的一片青青竹林。
有風吹動,竹葉起起伏伏,發出沙沙的聲音。一隻黃鶯棲在竹枝上,嘰嘰叫着,聲聲清脆。
寧濤的思緒仿佛隨着那風飛了起來。
丹圓之時便是你我相見之時……
丹圓……
「呵呵……」他忍不住笑了,「這還真是當局者迷啊,我一直都把這件事想得過於複雜,卻不了答案就在我的身邊。」
他想明白了。
「從前,我嗅尋祖丹進入藥物過敏反應,我就能看到過去時空,她也一準會出現。後來,我吃一點點尋祖丹,以過去之身進入過去時空,每次她就在我的身邊。尋祖丹從一開始就是關鍵啊,她的骷髏面,那不就是我只吃了一點尋祖丹的原因嗎?丹圓之時便是你我相見之時,說的不就是我要吃下一整顆尋祖丹嗎?」
這個謎解開了。
一個新的問題卻又擺在了他的面前,吃一點點都有極其強烈的丹藥過敏反應,吃下一整顆,那能受得了嗎?正宗醫科大學畢業的他深知道藥物過敏反應的可怕,如果超量,最嚴重的後果就是——死!
他忽然又想起了尋祖丹丹靈留下的預言。
眾神寂滅天道卒,鎮時塔下現建樹。
尋祖還需身先故,生死之間有秘路。
尋祖還需身先故,他已經做到了,利用標識符渲染身體靈魂,變成了過去之身。只是最後一句他一直沒有弄明白,現在看來說的就是要他吃下整顆尋祖丹,經歷一次生育與死的考驗,去尋那所謂的秘路啊!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掛在腰間的大日葫蘆,要吃嗎?
他還不知道尋祖丹能不能來到這個時空,不能,他一放出來就會讓這個過去時空崩塌。能,他就要面對吃與不吃的問題,也就是要面對生死未知的選擇。
先試一試能不能拿出來吧。
他拔掉了大日葫蘆的塞子,念誦法咒:「放。」
一隻小瓷瓶憑空出現在了地上。
虛空並沒有顫動,這個過去時空也沒有不穩定要崩塌的跡象。
他將小瓷瓶拿了起來,小心翼翼地拔掉瓶塞,將裏面的一顆尋祖丹倒了處來。
虛空還是沒有顫動,這個過去時空也還穩固。
他忽然明白了過來,他身上的天寶法衣都能來過去時空,同樣是他用美香鼎煉製的東西,都是天家之物,天大於一切,尋祖丹又怎麼可能不能存在於這個過去時空呢?
拿着尋祖丹,皮膚觸碰,聞丹香,藥物過敏的反應陡然增強。他慌忙將尋祖丹放回了小瓷瓶中,然後塞上了塞子。
尋祖丹能在這個時空之中存在,可他卻做不出那個整顆吃下去的決定。
「恩公。」身後忽然傳來了女人的聲音。
寧濤轉身過去,看見了站在門口的雪未央,丁玲站在她娘的身邊,拉着她娘的手,小臉蛋上滿是笑容。
寧濤走了過去,笑着說道:「感覺怎麼樣?」
雪未央從門檻里出來,雙腿一曲就要跪下去。
寧濤慌忙伸手將她扶住:「使不得,使不得。」
雪未央說道:「似的,使得,先生救我一命就等於是救了我母女兩條命,我家庭赤貧,無以為報,就讓我給先生磕個頭吧。」
說話的這點時間裏,她的身上也冒出了一縷至善能量。
寧濤當然毫不客氣地收了,卻也沒有讓雪未央跪下去,他說道:「玲兒已經給我磕過頭了,我也受了,再受就要折壽了,所以使不得。」
折壽不折壽那只是一種說法,他只是不想她給他下跪。
「那……先生就留下來吃頓便飯吧,我去做飯。」雪未央說。
寧濤點了一下頭,笑着說道:「那就叨擾了。」
這時丁玲拉了一下她娘親的衣袖,小聲說道:「娘,家裏沒粟啦。」
雪未央頓時愣在了當場,尷尬得很。
寧濤說道:「沒關係,我會打獵,我去後面林子裏看看,運氣好的話說不一定還能吃上野味呢。」
「這……這怎麼使得?」雪未央尷尬地道。
寧濤笑着說道:「這有什麼使不得的,我去了,你們在家等我吧。」
雪未央說道:「那我和玲兒去林子裏采點野菜,煮一鍋野菜也好。玲兒,快去拿籃子。」
「嗯,我這就去拿。」丁玲跑着去了雜屋,出來時手裏已經多了一隻竹籃子。
三人進了林子。
寧濤一點都不着急,與她在一起等於是跟尋祖丹的丹靈在一起,他這一次來也有着一個測試時間的目的,那又為什麼不留下來,客居寡婦家呢?
朝夕相處,或許還能發現新的線索,得到新的啟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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