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靈域內,大長老玄無、二長老玄真、三長老玄境、四長老玄空臉上一團愁容,誰也沒說話,氣氛很是沉悶和壓抑。
「大長老,眼下到底要怎麼辦?」四長老憋悶了好久,實在忍不住道了出來。
大長老容色一片冷寂,「聖王這次服用了合眠花,依然沒有與聖后圓房,這唯一的一次機會失去,這取龍嘯令一事,恐怕再無可能了。」
他將目光瞥向四長老玄空,「老四,你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說,這一次十拿九穩,可最終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你說說看,以後怎麼辦?」
四長老玄空架不住大長老玄無的目光,垂下了眼眸,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唉,我也沒想到結果會是這樣……聖王他……他是我見過的唯一一個能夠抵禦住合眠花霸道情毒之力的人……我也沒想到他對玄靈兒竟然冷淡無情至此……」
四長老玄無一臉難以置信地囁嚅着,大長老出聲打斷了他,「老四,你就說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四長老垂下了腦袋,沉默了一會,悶悶地吐聲,「現在離須彌果藥效完全發揮之時,還有兩天,理論上聖王還是有機會親近玄靈兒,但此事只有靠聖王自己意願了,別人無法強迫他。」
「可聖王他服用了最具催情效果的合眠花都沒有對玄靈兒產生興致,況且,他早已服下了斷情絕欲的須彌果,那須彌果的藥效正一點一點地滲進他的體內,七情六慾正在他的體內消逝,他現在已與正常人不一樣了,這個時候,再想要他與玄靈兒圓房,這種可能性恐怕是微乎其微了。」三長老玄境一個勁地搖頭道。
被四長老玄境戳中心中最為擔憂的部分,三長老玄空好不容易累積的信念被擊得七零八落,他忍不住了,狠狠瞪了他一眼,「玄境,你不說話,別人不會拿你當啞巴。」
他定了定思緒,接着道:「雖然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讓聖王抵抗住了合眠花的催情 藥力,但我相信聖王他自己也不會就此罷手,畢竟他是為龍嘯令而來,他深知自己此行來境靈域的目的和意義,所以,即便他內心抗拒着玄靈兒,也不會白白失去這次獲取龍嘯令的機會。」
二長老玄真點了點頭,「老四說得有道理,聖王他是一個有擔當之人,既然他拋下一切來到我們的境靈域,便已做出了豁出一切的打算,於此關鍵時期,他定不為一己私情而不顧全大局,眼下還有兩天的時間,我想他不會再令龍嘯令一事落空,不會置天衍與百姓於不顧,我們靜觀其變便好。」
大長老玄無沉吟了片刻,微嘆了一口氣,「如今,也無更好的辦法,也只能如此了,一切都看天意吧。」
昨夜他佔了一卦,那卦象撲朔迷離,玄機重重,明面上看上去危機四伏,四面楚歌之狀,但似乎又暗含了一種機緣,機緣一到,又便可絕處逢生。
對着這個卦象,他參透了很久,始終無法將這個卦意解透分明。
這絕境到如果指的是龍嘯令一事,那就預示着聖王這次龍嘯令一事即將落空,他與玄靈兒的夫妻緣分終止於此了,但那所謂的機緣又是什麼?誰將是最終問鼎這龍嘯令之人?
林悅嵐自從服下須彌果後,覺得似乎有一種什麼東西正一點一滴地潛入他的體內,讓他身體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種深深佔住心底的情感逝去的細微變化或者痕跡,他拼命地想要抓取那種情感,不讓它溜走,但事與願違地,它就像光陰從他的指尖溜走一般,從他的心中逝去。
他與司徒南芸曾經相遇相知相愛的一切過往,雖仍歷歷在目,但那種曾經的兩相繾倦心神契合的情意,卻慢慢地消褪了,再也找不到當初那種怦然心動無法忘懷的感覺。
那種愛和情意的快速流逝,仿佛隨着時間的脈搏一道,現出了清晰的節律,又彷佛一道美味菜餚,形式、色澤和香味與往昔一樣,但嘗了太多次了,那味道在嘴裏帶來的愉悅體驗,一次比一次寡淡了,最後竟如白紙一樣毫無感覺了。
記憶中,清晰地告訴他,司徒南芸是他此生唯一深愛過的女人。
他們彼此並肩作戰,生死與共,克服了重重的困難和障礙,才有了他們花海為媒明月為誓的那一晚。
可他想要找到曾經的那種刻苦銘心的愛的滋味,再也找不到了,即便他多麼努力地回想尋找,但卻徒勞地發現,那種愛的感覺最終如風過無痕一般了無蹤跡,那些浮現在他眼前的喚作「情意深深」的畫面,竟然索然乏味得仿佛是在觀看着事不關己的一幅他人的畫面,曾經的山盟海誓,在他心中激不起任何漣漪了。
還有,不止愛的情感的失去,漸漸地,他發現喜怒哀樂的所有情感,均在悄無聲息地淡化,消失。
他才驚駭地發現,這須彌果斷情絕欲的效果,竟是如此之速,也是如此可怕。
這才一天的時間,他便對他們曾經似海情深漸漸失去了情感上的體味和感觸,常人的七情六慾也在他的心中逐漸消褪,如果過了三天,那他是不是連同這一份深情和他愛的芸兒這個人都一併不記得了?或者更可怕地,是不是會由曾經深愛變得為另一種他無法制控的諸如厭惡一類的情感?
他不敢再想下去,此時一陣寒意襲上他的四肢百骸,不由得打了個冷噤。
他有些倉皇失措地起身,從幾步遠的琴桌下面一個錦盒中拿出從天衍帶過來的一幅司徒南芸的畫,展開那幅畫,那上面司徒南芸於清風亭中煢煢獨坐的畫面映入他的眼帘。
此刻雖對着這樣的一副畫,少了當初的觸動,但他知道這是他為司徒南芸畫的第一幅畫,也是他一直帶着身邊的畫。
雖然這樣的憂傷畫面,不宜常帶在身邊,否則會被畫中之人帶入憂愁傷懷的情緒之中,但他從一開始便帶了身邊,也已經習慣了它的陪伴了。
他突然提起筆,在畫上的下端寫上了一行文字:
吾妻芸兒,吾一生唯一的摯愛,勿忘!勿忘!
他悵然地將畫放入一旁的錦盒當中,目光在琴上流連一會,當他心情抑鬱之時,想要撫琴一曲,但無奈上次琴弦斷裂之後,再不敢碰琴,斷裂琴弦遂沒有修補過來了。
他摁了摁發疼發緊的眉心,向着外面漫天漆黑的天色走去。
天上月光不知為何,竟被層層的雲霧遮住,微微露出一點光色,點點暈暈,平日璀璨繁星此時也躲在了那層雲霧之下。天上的月輝和星子微光,不夠照徹這下界的黑寂無邊。那黑寂,彷佛是吞噬人所有光和熱深不見底的一個暗洞,甚至連人呼喊掙扎的餘地都不留,一下子將人給沉了下去。
低空中,偶有幾聲鳥雀飛過,稀疏地落下一兩聲似是哀嘆的聲音,然後杳然而去。
微風吹過樹梢,湊出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像是和着那鳥雀一樣之聲發出了憂愁的喟嘆之聲。
他蕭索地走着,一個時辰前發生的事情,在這幽寂的天幕下,浮現在他的心頭,他的眉頭深深皺着。
那時,他與玄靈兒共進晚膳,不料四長老串通玄靈兒,在他的酒里下了一種叫做合眠花的情毒,他當時因在時空硯中看到了司徒南芸與徐熙風親熱的一幕,情緒低落,竟沒提防他們還會再一次在他面前耍此花樣。
當情毒上身之時,他非常惱怒,他平生最痛恨這種被人擺佈之感,他想狠狠地訓斥玄靈兒,甚至抽身離去,但那情毒猛撲上來,加之,他的內心動念這一次須得與玄靈兒圓房了,否着取龍嘯令一事將變得遙遙無期,於是,他忍住心中的屈辱感,抵制住對玄靈兒的厭惡,借着情毒躥上之機,將玄靈兒一把抱起向着內室走去。
他放縱自己意識里漸漸不由他掌控的,正待要對玄靈兒進行下一步動作之時,腦中再一次浮現出司徒南芸的身影。
他仿佛看到,她正透過那道薄薄的珠簾,含淚哀怨地看向他,還似乎聽到了她哀傷欲絕的哭聲,就這樣由遠及遠地低低回回地一寸寸侵入他的耳朵里。
他猛然間抬眸四看,恍然之間,竟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就站在珠簾的不遠處,一臉倉皇失措地看着他與玄靈兒親熱,然後身子支立不住,跌倒在地上,掩面痛哭。
他的心一陣抽痛,對司徒南芸的歉意、愧疚、不忍、深愛所有的情感一下子如洶湧澎湃的潮水襲卷上他的心頭,將他此刻因為合眠花催生的一下子澆的一乾二淨。
他倉皇間推開了玄靈兒,急着從內室走了出來。
剛剛,他還在這幾尺之內的房間中,感受到了司徒南芸存在的氣息,感受到了她內心的悲苦無奈和哀傷欲絕,感受到方才就近在咫尺,就在他可觸可感的地方,可等他抽身迴轉之時,那裏的氣息氣味連同那份飄蕩在空中那份悲傷,以及那隱隱的壓抑的哭聲,突然一下子消失不見了。
他悽然一笑,拍了拍自己的頭,喃喃道:「怎麼可能是芸兒,她不可能會出現在這裏……不會是她……一定是因為我內心對她的歉意和愧疚才產生了剛才的幻聽幻視。」
回想之前的一幕,此刻,他內心悽惶地望着漆黑的夜空,「芸兒,一個時辰前,我還能感受到愛和悲傷的感覺,此刻,我已經感受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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