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兮隨筆 第8章 海棠（二）
海棠（二）
猛烈的撞擊讓唐曉的腦子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等反應過來時，解開了安全帶，便要去確定華鐘的傷勢，卻只見華鐘蒼白着臉，推開了唐曉，並驚恐的喊了一聲：「景瓊！」
唐曉被推的狠狠的撞在了車門上，額頭撞在車玻璃上發出巨大的響聲，不一會兒便青紫了一大片。
頭腦昏昏沉沉的，耳邊只有華鐘那聲景瓊在不斷地回想着。
唐曉卻像是被按了暫停鍵一樣，這樣情緒外露的華鐘是唐曉從未見過的，她的喊聲讓唐曉和林佩佩蒼白了臉。突然地唐曉想笑，她一直以為華鐘是多情的，是無情的，可今天她終於明白，華鐘的溫柔可以給她，也可以給所有人，但她的心卻只能給那一個人。
原來，原來……
怪不得花花公子的華鐘唯獨在景瓊的面前才會收斂，怪不得已經身為影帝的華鐘在成名後非要提拔景瓊，直到她成為影后，能夠與他站在一起。
唐曉的腦中，一直回想着華鐘與景瓊相處的點點滴滴，他以前為什麼沒有發現，那面對着景瓊的華鐘的眼中，那滿滿的都是愛意啊。
突然，他們撞到的大樹倒了下來，一瞬間的撞擊讓華鐘昏了過去，尖銳的樹枝竟然刺破了玻璃朝着華鐘的身上刺來。
唐曉其實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身體先於大腦，還是在那一瞬間，大腦已經替她做好了選擇。
在林佩佩震驚的目光下，唐曉側過身緊緊地護住了華鐘的身體，只能聽見樹枝刺破衣衫，刺穿肉體的聲音與唐曉的悶哼聲同時發出，就像是交響樂一樣，奏響了死亡交響曲。
身體被刺穿的那一瞬間，唐曉並沒有覺得過分的悲傷，也許是感覺到自己快要死了，那些曾經的回憶像是電影放映片一樣，一瞬間在唐曉的腦海中過了一遍。
那些遺憾的，悲痛的，傷心的，快樂的。
記得那年，她第一次見到華鐘。
他像是太陽一般灼烤着自己污穢不堪的靈魂，灼燒的唐曉融化在了他的溫情中。
唐曉不是那種懵懵懂懂的小女孩，她在泥濘中掙扎，在深淵的邊緣徘徊，眼看着就要墜入深淵的時候，華鐘出現了，他向她伸出了手，她亦毫不猶豫的握上了他的手，闖進了他的懷。
華鐘的溫度，華鐘的心跳，華鐘的呼吸以及華鐘的氣息，讓唐曉的心跳在那一瞬間失了頻率。
劇痛使得唐曉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是蒼白的模糊，鮮血不斷地從她的腹部流出來，她只要一低頭，就能看到穿過她腹部沾染着鮮血的樹枝，點點的血液順着她的嘴角落在了華鐘的臉頰上，悽美無比。
可此時的唐曉卻笑了，不是那種對着鏡子練習了很多次的，而是發自內心的，曾一度被她掩藏在內心深處的真實的溫柔。
她試着抬起手，想要去撫摸華鐘的臉頰，可是無論她嘗試了多少次，也無法將手抬起來。就在她要放棄的時候，一雙手顫抖着的抬起了唐曉的右手，將她的手放在了華鐘的臉上。
是林佩佩。
此時的她已經被淚水模糊了她的妝容，緊咬着唇不讓自己大聲的哭出來。她現在真的很想說一句對不起，可是不能，她怕她一張嘴說出來的不是對不起，而是哭泣。
「你沒事吧！」唐曉的聲音虛弱的好像風一吹就要飄散了一樣，那麼輕，那麼淡，就好像現在的她一樣，一用力便要消散了。
林佩佩死死的咬着唇，淚水不自覺得留着，她搖着頭，現在的她說不出任何一句話，哪怕是最簡單的一句，我沒事。唐曉再次將目光放在了華鐘的身上，那目光溫柔卻又那麼的深情：「還好我深愛的人沒事！」
「華鐘，我欠你的已經還清了」。
「我知道，我不會動心的。」
「我從來沒演過主角，我從來不是你的主角，演什麼主角？」
「我從來都不後悔當初走上這條路，就像我從來都不後悔愛上你」。
「以後我可能不會再陪着你了」。
「你要注意自己的身體，你胃不好」。
淚水順着唐曉的眼角划過，如此決絕，又如此的唯美，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如此的唐曉。
像風一樣輕的呢喃，如此深情的告白。華鐘這輩子也無法聽到，或許這次，他便要與他真正深愛的人永遠分離。
唐曉每說一句話，便有鮮血從她的唇邊滑落，滴落在唐曉鮮紅的戲服上，消失了蹤跡。
汗滴滑過唐曉的額頭，滴滴落下，蒼白的臉似乎能看到青色的血管，唐曉清晰的感覺到血液從她身體裏流失的聲音。從出事到救護車的到來整整過了二十分鐘，可對於唐曉來說，這每一分鐘過得都像是一世紀一樣。
那麼長，那麼痛，卻又甘之如飴。這麼多年，她沒能為華鐘做什麼，當年的恩情，她一直沒有辦法報答。
這是一直壓在唐曉心中的大石頭，如今終於能夠將這份恩情還給他了。
只可惜，以後，她再也不能輕觸他好看的容顏，再也無法聽到他低聲的呢喃，再也不能在他的懷裏汲取他身上的溫暖。
或許人類本身就擁有強大的潛力，唐曉想着。
看着華鐘昏迷着的眉眼，都猶如初見的時候，在那麼多唐曉陪着華鐘的日日夜夜，她無數次自睡夢中醒來，凝視着他那張好看的容顏。
他的臉，好像怎麼也看不膩，怪不得有那麼多的粉絲喜歡他。
他就像是天生的明星，無論走到哪裏，都吸引着別人的目光。
救護車的警鈴在這時響起，由遠及近，那緊繃着的神經一瞬間的放鬆下來，神經放鬆下來的唐曉這才感覺到痛來，那鋪天捲地而來的痛楚像是浪潮一樣，差點將唐曉整個人淹沒。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