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調查協會 第6章

    賴友偉站在別墅的大門口對着陸賀不住的道歉。

    剛剛還是怒火中燒的他，此時已經滿臉都是對忽略女兒而感到的內疚。

    事情解決了，完全是人為的事件。女兒這麼做不但給家裏添了很大的麻煩，賴友偉也歉意的覺得讓陸賀他們白跑了一趟。

    「心靈調查協會的工作是調查靈異事件的真相，也許事件和我們最初的想法不同，但是能解決問題才是我們的目的。」陸賀安慰他說。

    賴友偉點點頭，再一次對他們的過來幫助表示了感謝。

    史明亮、艾麗絲等人開始將儀器搬回房車中，此時日頭已經開始偏西，他們一行人準備在紅都市住一宿，明早再回遼安市的心靈調查協會總部。

    王志勇看到李一飛站在別墅院子裏的草叢旁愣愣的出神，微微的皺了一下眉頭。

    來到別墅後李一飛一直很少說話，在別墅里東瞅瞅西逛逛，似乎完全沒有在狀態。

    王志勇一直對他的精神狀態有所擔心，向陸賀使了一個眼色，兩個人來到李一飛的身旁。

    「怎麼了？」王志勇問道。

    李一飛回頭看了他們一眼，然後指了指草叢。

    院子裏種的是矮松，在最外面的一排松樹上，針葉的頂端已經開始發黃捲曲，這種現象在這個季節是很反常的。而且葉子捲曲的方向都是奇怪的朝着別墅，全部沒有一個例外。

    王志勇明白了李一飛想要表達什麼意思，但是他並不認同李一飛的想法，不以為然的說道：「也許是女兒惡作劇的一部分。」

    李一飛反駁道：「我在別墅的後院也發現了同樣的事情。那裏太偏僻了。人為的吵鬧鬼事件是為了引起關注，所以更傾向於一些明顯的、能夠引起注意的事情。而對於這些針葉情況，如果不認真觀察的話根本不會發覺。況且能做到這種程度的事情，需要極為細緻的心理和相應的學識。這不應該是一個普通初中生能做出的事情。」

    沐合一璇走過來插嘴道：「1978年的恩菲爾德凶宅事件中，很多靈異現象都是極有針對性和顯然易見的。凶宅主人的女兒同樣也是為了取得關注而做下那些惡作劇的。還有1772年的洛森堡事件……」

    「我知道了！」王志勇擺手打斷了沐合一璇的話。顯然她的態度是站在李一飛的一邊，不過要是讓她繼續說下去，她就會說個沒完。

    在她IQ200的大腦里存着前500年之內的所有靈異事件，隨時都可以引經據典的說出來，比搜尋引擎都要快。

    每天都有人在你面前秀智商的優越性，實在是一件令人很鬱悶的事。

    艾麗絲也走了過來，王志勇看向了她。但是艾麗絲卻沉默的並沒有表態。實際上她這樣的態度已經是站在李一飛的一邊了。

    「女孩已經承認了她做了這些事！」王志勇只好這麼說道。

    李一飛露出他們未曾見過的一種如兒童般的促狹笑容，說道：「反正我們也要明天才回遼安市，我想賴友偉夫婦應該不會介意收留我們一晚的。」

    李一飛說着已經向仍站在門口的賴友偉夫婦走去，顯然是要和賴友偉商量這件事情。王志勇最後將求助的目光瞅向了陸賀。

    「組長？」

    作為他們這支調查小組的領導人，也只有陸賀能夠強硬的阻止李一飛了。

    然而陸賀卻說道：「一飛是一名很有經驗的調查員，如果他覺得有問題，我們不應該忽視。」

    說完他又安撫王志勇道：「我們只待一晚。」

    陸賀也走了回去，沐合一璇還有史明亮也跟在了他的後面。這時賴友偉夫婦已經同意他們在家裏留宿一晚了。

    王志勇看着仍留在他身邊的艾麗絲，眼裏露出無奈的目光。

    「怎麼了？」艾麗絲有點明知故問。

    王志勇張張嘴想說什麼，但最後還是搖着頭跟着李一飛他們走回了賴友偉的別墅。

    **********

    深夜。

    在賴友偉家的別墅里，大部分的人都已經睡去了。

    李一飛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雙手自然的垂在兩邊，似乎在想着事情，目光有些出神。

    稍早的時候，賴友偉請李一飛等人在家裏吃了一頓飯，算是感謝他們不辭辛苦趕來幫助。之後便與李一飛在沙發上一邊喝着紅酒，一邊閒聊起來。

    雖然賴友偉是白手起家，但是卻沒有絲毫的暴發戶的氣派。相反他談吐優雅，知識淵博，本身哈佛名校畢業的學歷也讓李一飛頗為驚訝。

    賴友偉和李一飛聊了很多自己年輕時創業的事情，之後又不免聊到因為車禍去世的大兒子。和李一飛料想的一樣，賴友偉對自己的大兒子確實是抱着極大的厚望。談話間，賴友偉還隱隱露出想問問李一飛能否有辦法和大兒子聯繫的意思。

    起初李一飛覺得好笑，他又不是靈媒。之後又為賴友偉覺得悲哀。他沒有理會賴友偉的暗示，這件事本身又會讓人覺得不好意思。賴友偉之後也沒有真正的提起過。

    聊到將近午夜的時候，賴友偉離開回臥室休息了。李一飛獨自一人留在客廳繼續品嘗着紅酒。陸賀這時走了過來。

    李一飛抬頭看了他一眼，拿起了桌上的酒杯。

    「85年的拉菲。」

    李一飛說着，但是並沒有給陸賀倒上一杯。因為他知道陸賀從不飲酒。

    陸賀坐到了他的旁邊。

    「聊得怎麼樣？」他問道。

    「賴友偉是一個很善談的人。」李一飛說道。

    「也很愛他的兒子。」他又接着補充。「失去摯愛的不幸讓這個家庭的傷痛一直沒有痊癒。」

    陸賀微微的點了點頭，停頓了一下，接着又說：「隊員們都很擔心你。」

    李一飛笑了。

    「一個瘋掉的導師確實令人不放心。」他自嘲的說道。

    陸賀關切的看着他，說道：「自從你休假後，我們還沒有在一起談過。我知道高層對於『鬼門』事件下了封口令，但是你至少可以說說你自己。」

    李一飛聽出了陸賀語氣中的關心，微微的晃了一下腦袋，將身子略微的斜到了另一邊，目光幽深的說道：「事情已經發生了，有些事情永遠都無法挽回，但是卻一直烙印在心裏。」

    陸賀知道他說的是犧牲的組員的事，剛想開口勸解，李一飛馬上又接着說道：「我知道你們的擔心，調查協會的很多高層也認為我不再適合領導調查小組。王志勇覺得我執意的留在別墅的原因，只是對『鬼門』事件中犧牲的組員做的情感代償。但是不是這樣的！我確實是覺得這裏發生的事沒有我們最初推想的那麼簡單。」

    陸賀看着他，表情認真的說道：「王志勇對你並沒有個人意見，他所想的只是為了整個調查小組在考慮。」

    李一飛點點頭。「我明白。」

    接着又說道：「只是我驚訝的是你們為什麼也願意留下來。」

    「因為我們相信你是對的。」陸賀說道。

    「如果我真的錯了呢？」

    「那我們相信你下次是對的。」

    李一飛微微有些錯愕，張張嘴卻沒有再說話。不過陸賀能夠感受到他心裏的感動和他張嘴想要說的那句話：

    謝謝。

    *******

    夜更深的時候，艾麗絲在睡夢中醒來。

    做的夢已經忘了，但是她卻感到一陣口乾舌燥。

    走下床，她推開了臥室的門。她住的客房在一樓，走過門廳便可以去到廚房。

    快走到廚房的時候，艾麗絲看到裏面的燈亮着，微微傳出了哭聲。哭聲並不大，但是很清晰。艾麗絲稍稍停了一下腳步，她聽出了是賴基兒的聲音。

    吃完飯的時候，賴基兒並沒有下樓，仍然躲在自己的臥室里。

    母親黎美麗上樓勸了她很長時間，但是她仍然沒有開門。父親賴友偉雖然對女兒做出的吵鬧鬼惡作劇和私藏毒品的事非常憤怒，但同時也因對女兒疏於關心而感到內疚。尤其是女兒最後對他說的那句話，讓他觸動很大。一時間他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女兒，和她說話。

    艾麗絲走進了廚房，賴基兒意識到有人進來，抬頭一看是艾麗絲，便立刻起身想要離開。

    「我只想找點水喝。」艾麗絲擋在她的面前，目光充滿了善意和懇切。

    對於別人請求幫助，賴基兒還是狠不下心不理睬。她轉身走到冰箱旁，從裏面拿出了一瓶礦泉水，猶豫了一下，又給自己拿了一瓶。

    她將礦泉水遞給艾麗絲，又擰開手中剩下的那瓶，簡單的喝了一口，便要從艾麗絲身邊走開。

    「謝謝！」賴基兒快走到廚房門口的時候，艾麗絲在她身後說道。

    賴基兒轉過身看着她，艾麗絲沖她露出了微笑，接着又說道：「也要向你抱歉。」

    「為什麼抱歉？」

    「你相信我，願意告訴我你的心事，但是我卻利用了你的信任，對不起。」

    艾麗絲說的很誠懇，賴基兒垂下了頭。

    艾麗絲走到餐桌旁坐了下來，又指了指另外一邊的椅子，問道：「你還願意和我再聊一聊嗎？」

    賴基兒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走了回來，坐到了艾麗絲的旁邊。

    坐到了近前，艾麗絲更能看清楚賴基兒現在的樣子。她的臉上還掛着淚痕，眼睛紅紅的，情緒極為低落。

    「你想談談你大哥的事嗎？他叫賴步輝對不對？」艾麗絲問道。

    賴基兒抬頭看了艾麗絲一眼，沒有回答。

    「我在家裏是獨生子女，父母把所有的愛都給了我。也許我並不了解和別人分享父母的關心是什麼感受，但是我相信你的父母絕對是愛你的，不會比任何人少。」艾麗絲很有耐心的繼續說道。

    「哥哥一直是爸媽的驕傲。爸爸媽媽確實很愛我，不管從前還是現在。但是和對哥哥的愛不同，從他們看他的眼神就能看出來。哥哥承載着他們的希望，而我僅僅是他們的女兒。即使在哥哥去世後，他們很傷心，那種希望的目光完全破滅了，卻從來沒想過將那種目光轉移到我身上。我曾經很恨我的哥哥，他奪走了我真正想要的爸爸媽媽給我的愛。但是我知道我不應該這樣想，因為他是我的哥哥，我們小時候感情一直很好。在他臨死前，我們曾吵了一架，我說了很多過分的話，他是因為和我生氣才從家出門的。結果卻遇到了車禍，是我害死了他。」

    賴基兒講到這又開始哭了起來，很快便泣不成聲。

    艾麗絲走過去，輕輕的摟住了她。她沒有說話，此時沉默着讓賴基兒痛快的哭一場，可能是對她最好的安慰。

    過了好一會兒，賴基兒才止住哭泣。她擦了擦眼淚，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艾麗絲將紙巾遞給了她，賴基兒擦着眼淚，心情看上去要比剛才好多了。

    「對不起。」賴基兒擦乾眼淚，突然說道。

    艾麗絲一時間不知道她在指什麼，愣了一下。

    賴基兒接着又說道：「關於那些藥的事，真的是我朋友藏在我這裏的。他、他是我的男朋友。他說藏在自己家裏不安全，父母會搜查他的房間。我沒有碰過那東西！」

    「你的父母會相信你的。」艾麗絲安慰她道。

    賴基兒搖了搖頭。「我想我把事情搞砸了！」

    「別擔心，去睡覺吧，明天早上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艾麗絲站起身，準備和賴基兒一起回臥室睡覺。這時，賴基兒幽幽的說道：「還有那些惡作劇的事情，我很抱歉。我做了其中一些事情，但不是全部。這個地方確實發生了一些古怪，我不知道，但是很害怕。」

    賴基兒說的非常認真，微微皺着眉頭，露出苦惱和恐懼。艾麗絲看着她的表情，發現她說的是真的，而且真的非常害怕。

    *********

    清晨。

    吃過早飯後，李一飛、陸賀、王志勇與艾麗絲已經收拾好呆在了客廳里。沐合一璇還在臥室整理行李，史明亮將別墅里的探測儀再一次拆卸下來。

    昨晚並沒有發生什麼事情，這回他們真的要回去了。

    王志勇沒有說話，但是滿臉都是那種強忍着不去說那句「我早就說過」的表情。

    李一飛也在沉默，但是並沒有沮喪的情緒，只是目光睿智、表情淡然的在沉思。

    他們四人早就準備好，只等沐合一璇和史明亮回來便會和賴友偉一家告辭離開。艾麗絲想起了昨晚賴基兒的話，還有她的恐懼，忍不住對陸賀說道：「我們這麼離開會不會太草率了，也許我可以留下來再觀察兩天。」

    王志勇不滿的看了她一眼，陸賀回答她道：「我們在這裏的任務已經結束了，回遼安市我們還有另一件案子需要我們調查。」

    艾麗絲沉默了，他明白陸賀已經做下了決定。但是她的心中仍然會有擔心，想要為此再努力一下。王志勇在一旁說道：「我去看看車的情況，一會兒我們好上路。」

    他的態度已經是在生氣了，顯然是對艾麗絲仍然糾纏已經調查清楚的事感到極為不滿。

    王志勇走後，陸賀微微皺着眉問艾麗絲：「怎麼了？」

    「沒有事，我只是有些擔心。」艾麗絲的話並沒有什麼底氣。

    陸賀看向李一飛，以為是他授意艾麗絲這麼做的，卻發現李一飛對艾麗絲的表現也露出微微的驚訝表情。陸賀更加的疑惑了。

    「他們的女兒只承認了部分的惡作劇，她相信這間別墅確實有靈異的力量存在。」艾麗絲老實的說道。

    「但是我們找不到任何實際的證據。總部也在催促我們回遼安市接受另一個案子。」陸賀說道。

    艾麗絲抿了抿嘴，垂下了頭。她明白陸賀的難處，作為調查小組的組長，陸賀不但要平衡組內隊員的意見，還要承受來自上層的壓力。他們已經在這裏浪費了一晚，不可能永遠待下去，沒有證據，他們只能離開。

    「回到遼安市，我還會與這一家人保持聯繫，如果他們遇到了問題，我們還會回來的。」

    陸賀的話讓艾麗絲稍稍寬心，她點頭正要答應着陸賀的話，客廳里放着的意識能量監測儀突然發出了刺耳的響聲。

    陸賀、李一飛、艾麗絲三人同時將目光向探測儀望去。

    李一飛微微皺起了眉，陸賀目光嚴肅，艾麗絲表情詫異。三個人足足愣了將近一秒鐘，李一飛剛想說什麼，在二樓臥室那邊突然傳來一聲驚恐的尖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