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知道我經歷了什麼 58.第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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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知道我經歷了什麼

    嘉哥撈起一隻名叫稻文的老鬼, 一巴掌糊上去, 打得稻文狗吃屎。  漆黑的深夜裏,一個坐在花園裏逗貓的年輕人已經足夠詭異, 現在又突然來了兩個神神叨叨的女人和道士,這一夜註定不會平靜。

    然而那女人和道士並沒能順利上樓捉鬼, 沒過幾分鐘,一個中年男人就沖了上來, 一巴掌打在了女人的臉上。女人捂着臉頰怒視男人,張牙舞爪地撲了上去,指甲狠狠地在男人臉上劃了一道又一道血口。

    一男一女很快扭打在一起,奚嘉就坐在不遠處看着。

    打了幾分鐘後,兩人廝打的聲音讓小區裏的許多戶人家都開了燈圍觀起來。凌晨三點,這對男女打的破相流血,到最後,男人將女人打趴到了地上,女人頭髮凌亂,眼眶烏青,哭着罵道:「老娘是倒了八輩子血霉,嫁給你這個沒用的畜生!你自個兒說說,你爸活到八十六, 他十二年前就得了癌症, 到現在都不死, 他怎麼活這麼久的!你說!」

    男人往地上唾了口血沫:「我爸現在都死了, 你還說這個幹什麼!」

    女人乾脆不起來了, 直接在地上撒起潑來,她撕扯着嗓子,大聲地說着:「你讓鄰居們都聽聽!我的大寶和小寶,不到十歲,全死了!去年我肚子裏的那個,才六個月啊,也流掉了。你不心疼兒子,我心疼我的兒子!那都是我的骨肉,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你爸到底怎麼活這麼久的,你自個兒心裏清楚,那個老不死的東西,是在活他孫子的命啊!!!」說到最後,已經開始哭天搶地。

    男人衝上去揪起女人的頭髮就往地上摔:「我爸都死了,你這個女表子再給我說!」

    &這個畜生……啊啊啊!」

    看着這一幕,奚嘉皺緊眉頭,站起了身。但他還沒來得及上前制止,旁邊的老道士就突然往男人的面前扔了一張黃色的硃砂符紙,那符紙竟然在空中無火自燃,嚇了男人一大跳,也令奚嘉停住了腳步。

    還真是個捉鬼天師?

    老道士拂塵一甩,正正經經地對男人說道:「趙女士沒有說錯,李先生,這棟樓的陰氣極重,應當正是你父親的鬼魂在作祟。活子孫壽,是切實存在的,等貧道將那惡鬼除去,你們就不會再夜夜做噩夢,也可以再懷上孩子。」

    奚嘉神色凝重地看向這老道士。

    活子孫壽。

    奚嘉自然聽過這個說法。

    因為從小體質特殊,父親帶他看了不少「大師」,也聽說了很多玄妙的東西,比如活子孫壽。

    從古以來就有一種說法,老人如果活得太久,那就是在活子孫的壽命,他每多活一年,子孫們就少一點福分和壽命。於是在古時候,一些孩子總是夭折的家庭,會將家中年邁的老人扔到山上的山洞裏,給三天份的水和糧食,從此以後,就盡了子女的責任,讓這些老人自生自滅。

    然而昨天奚嘉無聊翻看「鬼知道」公眾號的歷史消息記錄時,正好翻到一篇文章,標題是《八大最好笑的凡人迷信事件》。點開一看,排在第六位的正是「活子孫壽」。

    在那篇文章底下,玄學界這群不着調的神棍胡吹海吹,對這八大迷信事件嗤之以鼻,尤其是對活子孫壽,他們簡直連餘光都懶得瞄一眼。

    在評論底下,這位大師的兒子還出來回復了:

    如今,這位老道士一臉鄭重地說活子孫壽真的存在。

    大概是被剛才那道自燃的符咒給唬住了,男人猶豫了很久,還是和道士、女人一起上樓:「你要捉鬼,那我就在旁邊看着。你這個臭婆娘,要是沒問題,老子打斷你的腿!」

    兩人罵罵咧咧地就上了樓,奚嘉坐在樓下,最終沒有跟上去。一來是沒有名頭,他隨隨便便地跟上去,那對夫妻可能會將他趕下來;二來是他昨天和裴玉也都去過七層,並沒有發生什麼事,裴玉也沒在七層找到厲鬼的影子。

    更何況,現在葉鏡之的血還鎮壓着這棟樓的七層。

    五分鐘後,從七層樓梯間的窗戶口,奚嘉遠遠地看到一團火在空中浮動。老道士捏着一張黃色符紙,嘴裏念念叨叨的,一會兒用桃木劍刺穿符紙,一會兒用雄黃酒往空中噴灑。他做這一切的時候,奚嘉看見包裹着七層的那股黑氣並沒有半點浮動,四根血線牢牢實實地將黑氣鎖在其中。

    直到一分鐘後,奚嘉突然看見,七層亮了一盞燈。他猛地站了起來,神情嚴肅地盯着那盞燈,透過窗戶的影子,隱約可以看見一個長發女人牽着小孩的手,在屋子裏緩慢地走動。他們走得極慢,與門外正在做法的道士相比,好似蝸牛爬行。

    然後,他們一步步地走到了大門前,女人緩緩低下頭,透過貓眼,看向了門口的夫妻的道士。

    轟!

    黑色陰氣猛然暴增,四根血線劇烈地顫抖起來。

    遙遠的首都,冷峻淡漠的男人正與一個和尚說話,突然,他轉過頭,目光如炬,看向南方。

    那和尚雙手合十,笑道:「葉道友,怎麼了?」

    漆黑的眸子裏閃過一抹暗光,葉鏡之轉首淡淡道:「我的血滴子要破了。」

    和尚詫異道:「是你放在天工齋的那些血滴子?那可是72點積分,居然還真有冤大頭買了?」頓了頓,和尚又道:「能破了你的血滴子,必然是至少該下孽鏡地獄的惡鬼,不過能花72點積分買下你的血滴子的人,不是老一代的前輩,也是墨斗前十的道友。不必太過擔心。」

    葉鏡之輕輕頷首,然而一秒鐘後,他忽然雙眸一縮:「破了。」

    和尚一愣:「什麼?」

    葉鏡之慢慢沉了臉色:「我的血滴子破了。」

    和尚驚道:「這麼快?!」

    俊美無儔的黑衣男人冷冷地盯向了南方:「我先行一步,那裏好像……是蘇城。」

    蘇城。

    奚嘉抬起頭,眼睜睜地看着那股黑氣不斷膨脹,四根血線顫抖着將黑氣包圍住。然而黑氣越脹越大,翻滾得越加洶湧,一道極輕的破碎聲後,四根血線在奚嘉的眼前崩碎成無數光點,散落在了空氣中。

    明明一整天都沒事,但是在那道士和夫妻上了樓後,卻古怪起來。

    血線徹底崩碎的一剎那,女人房間的燈光突然熄滅。那股黑氣咆哮着再次衝出了七層,將這棟樓包裹起來,甚至在小區里肆無忌憚地瀰漫開去。

    懷中的慫慫害怕得瑟瑟發抖,奚嘉將它放在了地上,抬步就往那棟樓走去。剛走了一步,慫慫就一躍而上,又跳回了他的懷裏。奚嘉愣住:「那裏有惡鬼,你不怕?」

    慫慫仿佛聽懂了似的,拼命地搖頭,但小身子卻縮在奚嘉的懷裏,止不住地打顫。

    看着這隻又慫又黏人的小黑貓,奚嘉輕嘆一聲,將脖子上的無相青黎扯下,塞到了慫慫的爪子裏。他將小黑貓和青銅骰子一起塞到了自己的口袋裏,然後抬頭看了一眼這棟幾乎全黑的樓房,抬步沖了進去。

    此時,裴神棍正將一大堆東西往自己的墨綠色小包里放,他一邊哼着小曲,一邊搖頭晃腦。哼到一半時,突然手機嗡嗡地震動起來,裴玉打開微信一看。

    單眼皮的大眼睛猛然睜大,裴玉不敢置信道:「葉閻王的血滴子怎麼可能碎了?!」話音剛落,裴玉粗暴地將桌子上所有的寶物都掃到了乾坤包里,然後衝到客廳:「師叔,快幫我安排一架軍用飛機,我要現在就能起飛的。蘇城可能出事了!」

    不過半個小時,一架飛機便從首都南郊的軍用機場起飛,飛往南方。而在首都的另一個方向,一個黑衣男人衝破雲霄,快速地往南方飛去。

    此時此刻,奚嘉走進樓道,四圍寂靜無聲,只有濃郁的黑氣一點點地纏繞上他的身體。然而那些黑氣根本沒有碰到奚嘉,他口袋裏的無相青黎就狠狠地震了一下,將這些陰氣嚇得往一旁散去。

    電梯門死死地閉着,電梯頂上的顯示屏一片漆黑,沒有數字閃爍,也沒有樓層信息。這棟樓房好像一棟鬼屋,沒有一點點的燈光,朦朧的月光從窗外照射入內,勉強打亮一點光線。

    奚嘉看着死寂無聲的電梯,轉身向樓梯走去。他一步步地走上樓梯,從一樓慢慢地走到了七樓。剛出樓梯間,看到的便是兩戶人間的大門和中間的過道。然而五分鐘前,那對夫妻和道士還站在過道里作法,可如今,他們憑空消失,地上沒有燒焦的符紙,只有牆角還放着一個鐵盆,裏面是紙錢的灰燼。

    零星的火點在鐵盆里閃爍,好像剛剛有人才在這裏燒過紙。

    奚嘉低頭看着這個鐵盆,良久,他抬步走到一扇門前,抬手敲了起來。屋子裏再次傳來砰砰砰的砸地聲,貓眼裏透着滲人的光芒,大門吱呀一聲地開了下來,奚嘉微笑着抬首,看向眼前臉色慘白的女人和她牽着的小男孩。

    &不是天師,沒有葉大師的本事,也不如裴玉。我不知道誰是鬼,誰是人。但是,我的拳頭打不死人,只會把鬼打得魂飛魄散。所以……誰先來試試?」

    這一幕,與現實太過諷刺。現實中小男孩趴在地上吃着母親的肉,金光之下,女人卻牽着孩子的手。

    見到那無端出現在自己右手上的金光和牽着的男孩,年輕女人衝撞結界的動作忽然停住,她痴然地看着那個金光匯聚成的小男孩,最終癱倒在地,嚎啕大哭。

    葉鏡之看了一眼,轉首道:「牽靈,是湘西趕屍一派的某種秘術,往往是用血餵養屍體,由此牽住鬼魂的手,操控屍體,帶他們回故鄉安葬。」

    清冷的聲音在漆黑的濃霧中響起,奚嘉仔細地聽着。

    &肉牽靈倒是很少見,牽靈不算危險的秘法,餵點血即可。不過這母親並沒有法力,應當做不到牽靈,所以她便用了割肉牽靈,以日日牽着孩子的右手作為牽靈的媒介,血肉為引,將這孩子的魂魄留在凡間。」

    葉鏡之來之前,奚嘉跟在裴玉的身後,看着這個神棍端着羅盤,到處亂走;葉鏡之來了以後,翻手就是個結界,將母子倆關住,還有功夫氣定神閒地講解一下這對母子的情況。

    想到這,奚嘉忍不住地轉首看向一旁的裴玉:你和人家比,咋就差距那麼大呢?

    裴玉瞪大眼:我能和他比?那是葉閻王!你去問問玄學界有幾個人敢和他比,想抱他大腿都來不及呢好嗎!

    奚嘉恨鐵不成鋼地搖頭。

    這要是他兒子,絕對一巴掌扇回娘胎。

    太沒出息了!

    葉鏡之這時才看向裴玉,他冷漠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浮動,輕輕頷首:「裴道友。」

    裴玉乾笑兩聲,身體不自覺地往奚嘉的身後縮,同時嘿嘿地笑道:「葉閻閻閻閻閻……葉道友!」

    葉鏡之仿佛沒聽出對方的話,他淡淡道:「我感應到我的血滴子破了,所以來看看是什麼情況,沒想到是裴道友。」

    裴玉立即狗腿道:「我買的,我買的。我花了72點積分買的。這個小鬼比我想像得厲害,不知道為什麼居然還能破了葉道友您的血滴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葉道友,我這就收了這小鬼,讓他不能再作亂。呔!小鬼,你納命來!」

    說着,裴玉捋起袖子就進了結界。

    奚嘉:「……」

    葉鏡之目光平靜地看了一眼,任由對方去搶積分。他轉身看向奚嘉,觀察了一會兒後,眉頭皺起,道:「你的陰氣比之前看到的更加凝實了幾分。這顆舍利你先戴在身上,之後我每日會在這舍利上施咒,四十九日後,它就可以像那塊泰山石一樣,吸納你的陰氣。現在它也可以幫你遮蔽大多數陰氣。」

    這重逢的地點有點尷尬,奚嘉接過葉鏡之手中的透色舍利,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這……是不是有點貴重了?」

    葉鏡之道:「厲鬼喜食陰氣重的凡人,吃了凡人後,可增長功力,更難對付。如果沒有東西為你遮蔽陰氣,恐怕會有無數厲鬼來這裏找你,造成玄學界大動盪。」

    奚嘉:「……」我不是在說這個!

    沉默片刻後,奚嘉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詞:「葉大師真是……慈悲心腸。」

    葉鏡之:「……」

    久久的尷尬,半晌後,一道低沉淡漠的男聲響起:「多謝誇獎。」

    奚嘉:「……」

    必須是玄學界的道德標兵,沒跑了!

    奚嘉以前只與這位葉大師見過一面,之後都是聽裴玉說對方有多麼多麼恐怖,多麼多麼嚇人。如今在這種情況下再見面,兩人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相顧無言,然而不過多時,卻聽砰的一聲巨響,兩人立刻轉首看去。

    裴玉頂着一頭雜草,急道:「跑了!那個女人趁我不注意,居然帶着她兒子跑路了!」

    奚嘉:「……」你說說你還有什麼用!

    漆黑的大霧之間,哪裏還能再看見那對母子的身影。一時間,又陷入了僵局。

    裴玉是又氣又急,奚嘉更是無語到恨不得舉個牌子告知天下「我不認識這個廢柴」,然而葉閻王終究是葉閻王,葉鏡之面不改色,左手一抬:「無相青黎。」

    小巧精緻的青銅骰子正在奚嘉的口袋裏與慫慫玩鬧,聽了這聲音,它突然抖動了兩下。慫慫眨巴眼睛,好奇地看着這顆小球,片刻後,無相青黎又安靜下來,還是決定和慫慫再玩一會兒。

    葉鏡之:「……無相青黎!」

    冷厲的聲音過後,一顆青黑色的十八面骰子突然從奚嘉的口袋裏飛出,落入葉鏡之的掌心。他手指一轉,青銅骰子立刻旋飛而起,浮在半空中。只見那十八個青銅面不斷地旋轉,突然有一面停在了葉鏡之的面前,葉鏡之手指一點,從那面中猛然拔出一把金色長劍。

    劍一出鞘……出骰子,四周翻滾的黑氣竟然停頓下來。葉鏡之右手執劍,向前方直直劈出一劍,劍勢浩蕩,金光沖天,黑色的陰氣直接被劈出一道口子。

    金光所到之處,陰氣退散。

    不過多時,黑氣全部消散,奚嘉竟然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七層,就站在這樓梯口!牆角仍舊放着那個燒過紙錢的鐵盆,兩邊兩戶人家的大門都大敞着,老道士和那對夫妻就躺在角落裏,昏迷不醒,空蕩蕩的七層沒有一點動靜。

    葉鏡之閉了閉眼,再睜眼時便道:「我去這裏看看,你們去那裏吧。」

    明明之前根本沒來過這棟樓,葉鏡之卻果斷地進了那對母子的房門。

    奚嘉道:「葉大師這麼厲害,居然知道哪扇門是那對母子的?」

    裴玉抖抖索索:「……有了無相青黎的葉閻王,不行,太恐怖了,我要回家!」

    奚嘉再也忍不住地一巴掌糊上去:「進來!」

    既然葉鏡之選了危險的那扇門,那奚嘉和裴玉等於是進另一扇門裏旅遊散步的。這對夫妻的房子和奚嘉的房子佈局一樣,奚嘉輕鬆地走遍了主臥、次臥、廚房、衛生間和客廳,走完客廳時,他突然停住腳步:「如果說他們曾經是一家五口住在一起,主臥是夫妻,次臥是兩個孩子,那爺爺住在哪裏?」

    裴玉想都沒想,指向了角落裏的一扇門:「那裏不是還有個門嗎?」

    奚嘉皺眉:「我家的雜物間就在那裏,只有三平米大小。」

    &還能住哪兒,總不能打地鋪吧?」


    奚嘉沒有回答,他抬步上前,打開了那扇門。當大門打開的一剎那,殘酷冰冷的月光從狹窄的天窗外投射進來,奚嘉慢慢眯了眸子,盯着那個蜷縮在鐵板床上的老人。

    裴玉也跟了上來,看到這個房間時,他驚道:「這也能住人?!」

    奚嘉:「裴玉,用你的陰陽眼看看。」

    裴玉立即畫符,再看這個房間時,他睜大眼:>

    房間潮濕髒亂,亂七八糟的雜物被堆砌得頂到了天花板,房間中央有一張半米寬的鐵板床,床上,一個瘦骨嶙峋的老人艱難地坐在床沿,一雙黑洞洞的眼睛看向奚嘉和裴玉。慢慢的,他裂開嘴角,露出黑漆漆的牙齒和牙縫裏的血肉。

    &什麼……要破壞那麼好的世界呢?」

    裴玉面色一冷,趕緊從乾坤包里掏出一張符咒,還沒來得及念咒,卻被一股強大的陰氣直直地打飛向後。

    &兒明天就要帶我去醫院了,大寶小寶還在,兒媳婦還沒有天天罵我去死……為什麼,為什麼就要破壞那麼美好的世界呢?」

    鐵板床上的老人站起身來,骨頭與骨頭髮出嘎吱嘎吱的聲音,他四肢扭曲,後腦上破了一個碗口大小的血洞。他衝着奚嘉爬來,臉上是聳人的笑:「你的陰氣好濃啊,吃了你,肯定比吃那個小孩有用。吃了你……大兒和兒媳婦還能回來和我過日子……吃了你……我要吃了你!!!」

    尖叫一樣的聲音猛地響起,那老人如同一隻蜘蛛,四肢並用地向奚嘉爬來。裴玉立即念咒畫符,但卻被強大的陰氣一次次地掀飛,根本無力抵抗。

    而他也並不知道,奚嘉站在陰氣最濃郁的地方,雙目圓睜,驚愕地看着纏繞在這老鬼身上的一絲紅色陰氣。

    &要吃了你!」

    老人嘴巴張大,血盆大口有頭顱大小,奚嘉側身閃過,仍舊盯着那根血紅色的陰氣。

    裴玉急得大聲道:「奚嘉!你快過來,這鬼太厲害了,比那小鬼厲害太多了,我們趕緊去找葉閻王,只有他才能降服這隻惡……鬼……臥>

    奚嘉一拳頭砸去,老鬼根本沒當回事,仍舊直直地向他衝來。然後裴玉便看見,這個看上去毫無殺傷力的拳頭狠狠地砸進了這隻老鬼的腦袋裏,陰氣四濺,老鬼痛苦地哀嚎,拼命地想往後跑,奚嘉卻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一拳又一拳地將他的臉砸出大坑。

    裴玉嚇得連話都說不清了:「奚嘉……不,嘉嘉嘉……嘉哥!!!」

    奚嘉左腿一踹,老鬼被踹到了牆上,剛剛還霸氣側漏、囂張恐怖的惡鬼,此刻好像看到了什麼最恐怖的東西,那雙眼球早已被打得掉出了眼眶,只有一點皮肉還連接在眼睛裏,它驚悚地盯着奚嘉,顫抖着嗓子:「你是什麼人!你……你……啊啊啊啊啊啊!!!」

    奚嘉又是一拳砸過去,將老鬼的一顆眼球徹底砸裂。他掐着老鬼的脖子,把這惡鬼按進了牆裏,面色冰冷,一字一句地問道:「你吃了一個孩子,是你……吃了對面那戶人家的男孩?」

    老鬼渾身發抖,根本不敢說謊:「我……我剛死,他正好來敲門,我……我我我我就吃了他……」

    裴玉立即跑過來:「難怪,他這種身前沒做過太多惡事的鬼,就算帶着怨氣死,也不可能這麼厲害。原來是吃了一個小孩的靈魂,獲得了那個孩子的怨氣和靈力。」

    &止這些。」

    裴玉一愣:「不止這些?嘉哥,還有什麼嗎?」

    沒有去管「嘉哥」這個稱呼,奚嘉陰冷無情的目光如同死神鐮刀,冷冷地刮在這老鬼的身上:「你身上……為什麼會有我的陰氣>

    老鬼驚恐地說道:「我吃了那小孩後發現突然四周有好多很強大的陰氣,我就趕緊吃了一些。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裴玉茫然地看着奚嘉和這老鬼。

    聽了這老鬼的話之後,奚嘉渾身的戾氣突然散去,他閉上眼,輕輕地呼出一口氣:「所以你是先害了那個孩子,再吃了我的陰氣?你是六天前死的,六天前……六天前,是那一天。」

    不是我,不是我害了那個孩子……

    裴玉問道:「六天前怎麼了?」

    奚嘉一手掐着老鬼的脖子,一邊回頭:「六天前正好是我見到葉大師的那天,我戴了很多年的玉石碎了,可能當時泄漏了一點陰氣,正好這鬼在這個時候死了,所以吃了一點我的陰氣。」

    話音落下,奚嘉鬆開手,一腳將這老鬼踹到了牆角。老鬼被嚇得瑟瑟發抖,裴玉躲在奚嘉的身後,好奇地看着奚嘉走向牆角。

    奚嘉冷漠的聲音在狹窄的雜物間裏響起:「原來我在濃霧裏看到的,不是現實,而是你夢寐以求的生活。事實上,你的兒子並不孝順,你的兒媳婦天天盼你去死,可這是他們的錯,他們不孝,你為什麼要害一個無辜的孩子?」

    作為一隻惡鬼,老鬼很想說:我吃了那小孩又怎麼樣,就是想吃,你管我,不吃我還是惡鬼嗎!

    但現在,它只能嚇得蜷縮在牆角,不敢說話。

    奚嘉冰冷的目光好似刀子,在老鬼的身上刮着。他的右手捏緊成拳,血紅色的陰氣在指間環繞。老鬼驚恐得整隻鬼貼牆而站,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讓眼前這恐怖的人類看不見自己,而奚嘉則慢慢地抬起拳頭。

    就在他準備一拳砸碎這老鬼的腦袋時,一隻手突然拉住了他的拳頭,腰間也猛地被人抱住。仿佛每個狗血偶像劇里的景象一樣,奚嘉在空中轉了360°,穩穩地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里,他靠着這人穩重可靠的肩膀,錯愕地抬眸向對方看去。

    葉鏡之垂着鳳眸看他,眼睛裏的那顆痣在黑暗中顯得格外幽邃,他低聲問道:「沒想到竟然被這隻鬼騙了,那隻小鬼並不是厲鬼,只是被牽靈牽着留在了凡世,這老鬼才是這一切的主謀。沒事吧?」

    被抱在懷裏保護着的奚嘉:「……沒事。」

    一旁看傻眼的裴玉:「……」

    嘉哥能有什麼事啊!!!

    你要是早到一步,或者晚到一步,就能看到咱們嘉哥手撕鬼子了好嗎!!!

    奚嘉眸色一凜,突然明白了什麼,而葉鏡之再在空中畫了一道符咒。他手指所畫之處,憑空出現金色符文,畫完最後一筆時,金色光輝將整個房間照亮,在年輕女人斷了的右臂處,金光匯聚成了一隻手,手中牽着一個虛化的金光小男孩。

    這一幕,與現實太過諷刺。現實中小男孩趴在地上吃着母親的肉,金光之下,女人卻牽着孩子的手。

    見到那無端出現在自己右手上的金光和牽着的男孩,年輕女人衝撞結界的動作忽然停住,她痴然地看着那個金光匯聚成的小男孩,最終癱倒在地,嚎啕大哭。

    葉鏡之看了一眼,轉首道:「牽靈,是湘西趕屍一派的某種秘術,往往是用血餵養屍體,由此牽住鬼魂的手,操控屍體,帶他們回故鄉安葬。」

    清冷的聲音在漆黑的濃霧中響起,奚嘉仔細地聽着。

    &肉牽靈倒是很少見,牽靈不算危險的秘法,餵點血即可。不過這母親並沒有法力,應當做不到牽靈,所以她便用了割肉牽靈,以日日牽着孩子的右手作為牽靈的媒介,血肉為引,將這孩子的魂魄留在凡間。」

    葉鏡之來之前,奚嘉跟在裴玉的身後,看着這個神棍端着羅盤,到處亂走;葉鏡之來了以後,翻手就是個結界,將母子倆關住,還有功夫氣定神閒地講解一下這對母子的情況。

    想到這,奚嘉忍不住地轉首看向一旁的裴玉:你和人家比,咋就差距那麼大呢?

    裴玉瞪大眼:我能和他比?那是葉閻王!你去問問玄學界有幾個人敢和他比,想抱他大腿都來不及呢好嗎!

    奚嘉恨鐵不成鋼地搖頭。

    這要是他兒子,絕對一巴掌扇回娘胎。

    太沒出息了!

    葉鏡之這時才看向裴玉,他冷漠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浮動,輕輕頷首:「裴道友。」

    裴玉乾笑兩聲,身體不自覺地往奚嘉的身後縮,同時嘿嘿地笑道:「葉閻閻閻閻閻……葉道友!」

    葉鏡之仿佛沒聽出對方的話,他淡淡道:「我感應到我的血滴子破了,所以來看看是什麼情況,沒想到是裴道友。」

    裴玉立即狗腿道:「我買的,我買的。我花了72點積分買的。這個小鬼比我想像得厲害,不知道為什麼居然還能破了葉道友您的血滴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葉道友,我這就收了這小鬼,讓他不能再作亂。呔!小鬼,你納命來!」

    說着,裴玉捋起袖子就進了結界。

    奚嘉:「……」

    葉鏡之目光平靜地看了一眼,任由對方去搶積分。他轉身看向奚嘉,觀察了一會兒後,眉頭皺起,道:「你的陰氣比之前看到的更加凝實了幾分。這顆舍利你先戴在身上,之後我每日會在這舍利上施咒,四十九日後,它就可以像那塊泰山石一樣,吸納你的陰氣。現在它也可以幫你遮蔽大多數陰氣。」

    這重逢的地點有點尷尬,奚嘉接過葉鏡之手中的透色舍利,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這……是不是有點貴重了?」

    葉鏡之道:「厲鬼喜食陰氣重的凡人,吃了凡人後,可增長功力,更難對付。如果沒有東西為你遮蔽陰氣,恐怕會有無數厲鬼來這裏找你,造成玄學界大動盪。」

    奚嘉:「……」我不是在說這個!

    沉默片刻後,奚嘉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詞:「葉大師真是……慈悲心腸。」

    葉鏡之:「……」

    久久的尷尬,半晌後,一道低沉淡漠的男聲響起:「多謝誇獎。」

    奚嘉:「……」

    必須是玄學界的道德標兵,沒跑了!

    奚嘉以前只與這位葉大師見過一面,之後都是聽裴玉說對方有多麼多麼恐怖,多麼多麼嚇人。如今在這種情況下再見面,兩人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相顧無言,然而不過多時,卻聽砰的一聲巨響,兩人立刻轉首看去。

    裴玉頂着一頭雜草,急道:「跑了!那個女人趁我不注意,居然帶着她兒子跑路了!」

    奚嘉:「……」你說說你還有什麼用!

    漆黑的大霧之間,哪裏還能再看見那對母子的身影。一時間,又陷入了僵局。

    裴玉是又氣又急,奚嘉更是無語到恨不得舉個牌子告知天下「我不認識這個廢柴」,然而葉閻王終究是葉閻王,葉鏡之面不改色,左手一抬:「無相青黎。」

    小巧精緻的青銅骰子正在奚嘉的口袋裏與慫慫玩鬧,聽了這聲音,它突然抖動了兩下。慫慫眨巴眼睛,好奇地看着這顆小球,片刻後,無相青黎又安靜下來,還是決定和慫慫再玩一會兒。

    葉鏡之:「……無相青黎!」

    冷厲的聲音過後,一顆青黑色的十八面骰子突然從奚嘉的口袋裏飛出,落入葉鏡之的掌心。他手指一轉,青銅骰子立刻旋飛而起,浮在半空中。只見那十八個青銅面不斷地旋轉,突然有一面停在了葉鏡之的面前,葉鏡之手指一點,從那面中猛然拔出一把金色長劍。

    劍一出鞘……出骰子,四周翻滾的黑氣竟然停頓下來。葉鏡之右手執劍,向前方直直劈出一劍,劍勢浩蕩,金光沖天,黑色的陰氣直接被劈出一道口子。

    金光所到之處,陰氣退散。

    不過多時,黑氣全部消散,奚嘉竟然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七層,就站在這樓梯口!牆角仍舊放着那個燒過紙錢的鐵盆,兩邊兩戶人家的大門都大敞着,老道士和那對夫妻就躺在角落裏,昏迷不醒,空蕩蕩的七層沒有一點動靜。

    葉鏡之閉了閉眼,再睜眼時便道:「我去這裏看看,你們去那裏吧。」

    明明之前根本沒來過這棟樓,葉鏡之卻果斷地進了那對母子的房門。

    奚嘉道:「葉大師這麼厲害,居然知道哪扇門是那對母子的?」

    裴玉抖抖索索:「……有了無相青黎的葉閻王,不行,太恐怖了,我要回家!」

    奚嘉再也忍不住地一巴掌糊上去:「進來!」

    既然葉鏡之選了危險的那扇門,那奚嘉和裴玉等於是進另一扇門裏旅遊散步的。這對夫妻的房子和奚嘉的房子佈局一樣,奚嘉輕鬆地走遍了主臥、次臥、廚房、衛生間和客廳,走完客廳時,他突然停住腳步:「如果說他們曾經是一家五口住在一起,主臥是夫妻,次臥是兩個孩子,那爺爺住在哪裏?」

    裴玉想都沒想,指向了角落裏的一扇門:「那裏不是還有個門嗎?」

    奚嘉皺眉:「我家的雜物間就在那裏,只有三平米大小。」

    &還能住哪兒,總不能打地鋪吧?」

    奚嘉沒有回答,他抬步上前,打開了那扇門。當大門打開的一剎那,殘酷冰冷的月光從狹窄的天窗外投射進來,奚嘉慢慢眯了眸子,盯着那個蜷縮在鐵板床上的老人。

    裴玉也跟了上來,看到這個房間時,他驚道:「這也能住人?!」

    奚嘉:「裴玉,用你的陰陽眼看看。」

    裴玉立即畫符,再看這個房間時,他睜大眼:>

    房間潮濕髒亂,亂七八糟的雜物被堆砌得頂到了天花板,房間中央有一張半米寬的鐵板床,床上,一個瘦骨嶙峋的老人艱難地坐在床沿,一雙黑洞洞的眼睛看向奚嘉和裴玉。慢慢的,他裂開嘴角,露出黑漆漆的牙齒和牙縫裏的血肉。

    &什麼……要破壞那麼好的世界呢?」

    裴玉面色一冷,趕緊從乾坤包里掏出一張符咒,還沒來得及念咒,卻被一股強大的陰氣直直地打飛向後。

    &兒明天就要帶我去醫院了,大寶小寶還在,兒媳婦還沒有天天罵我去死……為什麼,為什麼就要破壞那麼美好的世界呢?」

    鐵板床上的老人站起身來,骨頭與骨頭髮出嘎吱嘎吱的聲音,他四肢扭曲,後腦上破了一個碗口大小的血洞。他衝着奚嘉爬來,臉上是聳人的笑:「你的陰氣好濃啊,吃了你,肯定比吃那個小孩有用。吃了你……大兒和兒媳婦還能回來和我過日子……吃了你……我要吃了你!!!」

    尖叫一樣的聲音猛地響起,那老人如同一隻蜘蛛,四肢並用地向奚嘉爬來。裴玉立即念咒畫符,但卻被強大的陰氣一次次地掀飛,根本無力抵抗。

    而他也並不知道,奚嘉站在陰氣最濃郁的地方,雙目圓睜,驚愕地看着纏繞在這老鬼身上的一絲紅色陰氣。

    &要吃了你!」

    老人嘴巴張大,血盆大口有頭顱大小,奚嘉側身閃過,仍舊盯着那根血紅色的陰氣。

    裴玉急得大聲道:「奚嘉!你快過來,這鬼太厲害了,比那小鬼厲害太多了,我們趕緊去找葉閻王,只有他才能降服這隻惡……鬼……臥>

    奚嘉一拳頭砸去,老鬼根本沒當回事,仍舊直直地向他衝來。然後裴玉便看見,這個看上去毫無殺傷力的拳頭狠狠地砸進了這隻老鬼的腦袋裏,陰氣四濺,老鬼痛苦地哀嚎,拼命地想往後跑,奚嘉卻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一拳又一拳地將他的臉砸出大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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