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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知道我經歷了什麼
嘉哥撈起一隻名叫稻文的老鬼,一巴掌糊上去, 打得稻文狗吃屎。 男人往地上唾了口血沫:「我爸現在都死了, 你還說這個幹什麼!」
女人乾脆不起來了, 直接在地上撒起潑來,她撕扯着嗓子,大聲地說着:「你讓鄰居們都聽聽!我的大寶和小寶, 不到十歲,全死了!去年我肚子裏的那個,才六個月啊,也流掉了。你不心疼兒子,我心疼我的兒子!那都是我的骨肉, 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你爸到底怎麼活這麼久的, 你自個兒心裏清楚,那個老不死的東西,是在活他孫子的命啊!!!」說到最後,已經開始哭天搶地。
男人衝上去揪起女人的頭髮就往地上摔:「我爸都死了, 你這個女表子再給我說!」
&這個畜生……啊啊啊!」
看着這一幕, 奚嘉皺緊眉頭, 站起了身。但他還沒來得及上前制止,旁邊的老道士就突然往男人的面前扔了一張黃色的硃砂符紙, 那符紙竟然在空中無火自燃,嚇了男人一大跳, 也令奚嘉停住了腳步。
還真是個捉鬼天師?
老道士拂塵一甩, 正正經經地對男人說道:「趙女士沒有說錯, 李先生,這棟樓的陰氣極重,應當正是你父親的鬼魂在作祟。活子孫壽,是切實存在的,等貧道將那惡鬼除去,你們就不會再夜夜做噩夢,也可以再懷上孩子。」
奚嘉神色凝重地看向這老道士。
活子孫壽。
奚嘉自然聽過這個說法。
因為從小體質特殊,父親帶他看了不少「大師」,也聽說了很多玄妙的東西,比如活子孫壽。
從古以來就有一種說法,老人如果活得太久,那就是在活子孫的壽命,他每多活一年,子孫們就少一點福分和壽命。於是在古時候,一些孩子總是夭折的家庭,會將家中年邁的老人扔到山上的山洞裏,給三天份的水和糧食,從此以後,就盡了子女的責任,讓這些老人自生自滅。
然而昨天奚嘉無聊翻看「鬼知道」公眾號的歷史消息記錄時,正好翻到一篇文章,標題是《八大最好笑的凡人迷信事件》。點開一看,排在第六位的正是「活子孫壽」。
在那篇文章底下,玄學界這群不着調的神棍胡吹海吹,對這八大迷信事件嗤之以鼻,尤其是對活子孫壽,他們簡直連餘光都懶得瞄一眼。
在評論底下,這位大師的兒子還出來回復了:
如今,這位老道士一臉鄭重地說活子孫壽真的存在。
大概是被剛才那道自燃的符咒給唬住了,男人猶豫了很久,還是和道士、女人一起上樓:「你要捉鬼,那我就在旁邊看着。你這個臭婆娘,要是沒問題,老子打斷你的腿!」
兩人罵罵咧咧地就上了樓,奚嘉坐在樓下,最終沒有跟上去。一來是沒有名頭,他隨隨便便地跟上去,那對夫妻可能會將他趕下來;二來是他昨天和裴玉也都去過七層,並沒有發生什麼事,裴玉也沒在七層找到厲鬼的影子。
更何況,現在葉鏡之的血還鎮壓着這棟樓的七層。
五分鐘後,從七層樓梯間的窗戶口,奚嘉遠遠地看到一團火在空中浮動。老道士捏着一張黃色符紙,嘴裏念念叨叨的,一會兒用桃木劍刺穿符紙,一會兒用雄黃酒往空中噴灑。他做這一切的時候,奚嘉看見包裹着七層的那股黑氣並沒有半點浮動,四根血線牢牢實實地將黑氣鎖在其中。
直到一分鐘後,奚嘉突然看見,七層亮了一盞燈。他猛地站了起來,神情嚴肅地盯着那盞燈,透過窗戶的影子,隱約可以看見一個長發女人牽着小孩的手,在屋子裏緩慢地走動。他們走得極慢,與門外正在做法的道士相比,好似蝸牛爬行。
然後,他們一步步地走到了大門前,女人緩緩低下頭,透過貓眼,看向了門口的夫妻的道士。
轟!
黑色陰氣猛然暴增,四根血線劇烈地顫抖起來。
遙遠的首都,冷峻淡漠的男人正與一個和尚說話,突然,他轉過頭,目光如炬,看向南方。
那和尚雙手合十,笑道:「葉道友,怎麼了?」
漆黑的眸子裏閃過一抹暗光,葉鏡之轉首淡淡道:「我的血滴子要破了。」
和尚詫異道:「是你放在天工齋的那些血滴子?那可是72點積分,居然還真有冤大頭買了?」頓了頓,和尚又道:「能破了你的血滴子,必然是至少該下孽鏡地獄的惡鬼,不過能花72點積分買下你的血滴子的人,不是老一代的前輩,也是墨斗前十的道友。不必太過擔心。」
葉鏡之輕輕頷首,然而一秒鐘後,他忽然雙眸一縮:「破了。」
和尚一愣:「什麼?」
葉鏡之慢慢沉了臉色:「我的血滴子破了。」
和尚驚道:「這麼快?!」
俊美無儔的黑衣男人冷冷地盯向了南方:「我先行一步,那裏好像……是蘇城。」
蘇城。
奚嘉抬起頭,眼睜睜地看着那股黑氣不斷膨脹,四根血線顫抖着將黑氣包圍住。然而黑氣越脹越大,翻滾得越加洶湧,一道極輕的破碎聲後,四根血線在奚嘉的眼前崩碎成無數光點,散落在了空氣中。
明明一整天都沒事,但是在那道士和夫妻上了樓後,卻古怪起來。
血線徹底崩碎的一剎那,女人房間的燈光突然熄滅。那股黑氣咆哮着再次衝出了七層,將這棟樓包裹起來,甚至在小區里肆無忌憚地瀰漫開去。
懷中的慫慫害怕得瑟瑟發抖,奚嘉將它放在了地上,抬步就往那棟樓走去。剛走了一步,慫慫就一躍而上,又跳回了他的懷裏。奚嘉愣住:「那裏有惡鬼,你不怕?」
慫慫仿佛聽懂了似的,拼命地搖頭,但小身子卻縮在奚嘉的懷裏,止不住地打顫。
看着這隻又慫又黏人的小黑貓,奚嘉輕嘆一聲,將脖子上的無相青黎扯下,塞到了慫慫的爪子裏。他將小黑貓和青銅骰子一起塞到了自己的口袋裏,然後抬頭看了一眼這棟幾乎全黑的樓房,抬步沖了進去。
此時,裴神棍正將一大堆東西往自己的墨綠色小包里放,他一邊哼着小曲,一邊搖頭晃腦。哼到一半時,突然手機嗡嗡地震動起來,裴玉打開微信一看。
單眼皮的大眼睛猛然睜大,裴玉不敢置信道:「葉閻王的血滴子怎麼可能碎了?!」話音剛落,裴玉粗暴地將桌子上所有的寶物都掃到了乾坤包里,然後衝到客廳:「師叔,快幫我安排一架軍用飛機,我要現在就能起飛的。蘇城可能出事了!」
不過半個小時,一架飛機便從首都南郊的軍用機場起飛,飛往南方。而在首都的另一個方向,一個黑衣男人衝破雲霄,快速地往南方飛去。
此時此刻,奚嘉走進樓道,四圍寂靜無聲,只有濃郁的黑氣一點點地纏繞上他的身體。然而那些黑氣根本沒有碰到奚嘉,他口袋裏的無相青黎就狠狠地震了一下,將這些陰氣嚇得往一旁散去。
電梯門死死地閉着,電梯頂上的顯示屏一片漆黑,沒有數字閃爍,也沒有樓層信息。這棟樓房好像一棟鬼屋,沒有一點點的燈光,朦朧的月光從窗外照射入內,勉強打亮一點光線。
奚嘉看着死寂無聲的電梯,轉身向樓梯走去。他一步步地走上樓梯,從一樓慢慢地走到了七樓。剛出樓梯間,看到的便是兩戶人間的大門和中間的過道。然而五分鐘前,那對夫妻和道士還站在過道里作法,可如今,他們憑空消失,地上沒有燒焦的符紙,只有牆角還放着一個鐵盆,裏面是紙錢的灰燼。
零星的火點在鐵盆里閃爍,好像剛剛有人才在這裏燒過紙。
奚嘉低頭看着這個鐵盆,良久,他抬步走到一扇門前,抬手敲了起來。屋子裏再次傳來砰砰砰的砸地聲,貓眼裏透着滲人的光芒,大門吱呀一聲地開了下來,奚嘉微笑着抬首,看向眼前臉色慘白的女人和她牽着的小男孩。
&不是天師,沒有葉大師的本事,也不如裴玉。我不知道誰是鬼,誰是人。但是,我的拳頭打不死人,只會把鬼打得魂飛魄散。所以……誰先來試試?」
葉鏡之看了一眼,轉首道:「牽靈,是湘西趕屍一派的某種秘術,往往是用血餵養屍體,由此牽住鬼魂的手,操控屍體,帶他們回故鄉安葬。」
清冷的聲音在漆黑的濃霧中響起,奚嘉仔細地聽着。
&肉牽靈倒是很少見,牽靈不算危險的秘法,餵點血即可。不過這母親並沒有法力,應當做不到牽靈,所以她便用了割肉牽靈,以日日牽着孩子的右手作為牽靈的媒介,血肉為引,將這孩子的魂魄留在凡間。」
葉鏡之來之前,奚嘉跟在裴玉的身後,看着這個神棍端着羅盤,到處亂走;葉鏡之來了以後,翻手就是個結界,將母子倆關住,還有功夫氣定神閒地講解一下這對母子的情況。
想到這,奚嘉忍不住地轉首看向一旁的裴玉:你和人家比,咋就差距那麼大呢?
裴玉瞪大眼:我能和他比?那是葉閻王!你去問問玄學界有幾個人敢和他比,想抱他大腿都來不及呢好嗎!
奚嘉恨鐵不成鋼地搖頭。
這要是他兒子,絕對一巴掌扇回娘胎。
太沒出息了!
葉鏡之這時才看向裴玉,他冷漠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浮動,輕輕頷首:「裴道友。」
裴玉乾笑兩聲,身體不自覺地往奚嘉的身後縮,同時嘿嘿地笑道:「葉閻閻閻閻閻……葉道友!」
葉鏡之仿佛沒聽出對方的話,他淡淡道:「我感應到我的血滴子破了,所以來看看是什麼情況,沒想到是裴道友。」
裴玉立即狗腿道:「我買的,我買的。我花了72點積分買的。這個小鬼比我想像得厲害,不知道為什麼居然還能破了葉道友您的血滴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葉道友,我這就收了這小鬼,讓他不能再作亂。呔!小鬼,你納命來!」
說着,裴玉捋起袖子就進了結界。
奚嘉:「……」
葉鏡之目光平靜地看了一眼,任由對方去搶積分。他轉身看向奚嘉,觀察了一會兒後,眉頭皺起,道:「你的陰氣比之前看到的更加凝實了幾分。這顆舍利你先戴在身上,之後我每日會在這舍利上施咒,四十九日後,它就可以像那塊泰山石一樣,吸納你的陰氣。現在它也可以幫你遮蔽大多數陰氣。」
這重逢的地點有點尷尬,奚嘉接過葉鏡之手中的透色舍利,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這……是不是有點貴重了?」
葉鏡之道:「厲鬼喜食陰氣重的凡人,吃了凡人後,可增長功力,更難對付。如果沒有東西為你遮蔽陰氣,恐怕會有無數厲鬼來這裏找你,造成玄學界大動盪。」
奚嘉:「……」我不是在說這個!
沉默片刻後,奚嘉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詞:「葉大師真是……慈悲心腸。」
葉鏡之:「……」
久久的尷尬,半晌後,一道低沉淡漠的男聲響起:「多謝誇獎。」
奚嘉:「……」
必須是玄學界的道德標兵,沒跑了!
奚嘉以前只與這位葉大師見過一面,之後都是聽裴玉說對方有多麼多麼恐怖,多麼多麼嚇人。如今在這種情況下再見面,兩人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相顧無言,然而不過多時,卻聽砰的一聲巨響,兩人立刻轉首看去。
裴玉頂着一頭雜草,急道:「跑了!那個女人趁我不注意,居然帶着她兒子跑路了!」
奚嘉:「……」你說說你還有什麼用!
漆黑的大霧之間,哪裏還能再看見那對母子的身影。一時間,又陷入了僵局。
裴玉是又氣又急,奚嘉更是無語到恨不得舉個牌子告知天下「我不認識這個廢柴」,然而葉閻王終究是葉閻王,葉鏡之面不改色,左手一抬:「無相青黎。」
小巧精緻的青銅骰子正在奚嘉的口袋裏與慫慫玩鬧,聽了這聲音,它突然抖動了兩下。慫慫眨巴眼睛,好奇地看着這顆小球,片刻後,無相青黎又安靜下來,還是決定和慫慫再玩一會兒。
葉鏡之:「……無相青黎!」
冷厲的聲音過後,一顆青黑色的十八面骰子突然從奚嘉的口袋裏飛出,落入葉鏡之的掌心。他手指一轉,青銅骰子立刻旋飛而起,浮在半空中。只見那十八個青銅面不斷地旋轉,突然有一面停在了葉鏡之的面前,葉鏡之手指一點,從那面中猛然拔出一把金色長劍。
劍一出鞘……出骰子,四周翻滾的黑氣竟然停頓下來。葉鏡之右手執劍,向前方直直劈出一劍,劍勢浩蕩,金光沖天,黑色的陰氣直接被劈出一道口子。
金光所到之處,陰氣退散。
不過多時,黑氣全部消散,奚嘉竟然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七層,就站在這樓梯口!牆角仍舊放着那個燒過紙錢的鐵盆,兩邊兩戶人家的大門都大敞着,老道士和那對夫妻就躺在角落裏,昏迷不醒,空蕩蕩的七層沒有一點動靜。
葉鏡之閉了閉眼,再睜眼時便道:「我去這裏看看,你們去那裏吧。」
明明之前根本沒來過這棟樓,葉鏡之卻果斷地進了那對母子的房門。
奚嘉道:「葉大師這麼厲害,居然知道哪扇門是那對母子的?」
裴玉抖抖索索:「……有了無相青黎的葉閻王,不行,太恐怖了,我要回家!」
奚嘉再也忍不住地一巴掌糊上去:「進來!」
既然葉鏡之選了危險的那扇門,那奚嘉和裴玉等於是進另一扇門裏旅遊散步的。這對夫妻的房子和奚嘉的房子佈局一樣,奚嘉輕鬆地走遍了主臥、次臥、廚房、衛生間和客廳,走完客廳時,他突然停住腳步:「如果說他們曾經是一家五口住在一起,主臥是夫妻,次臥是兩個孩子,那爺爺住在哪裏?」
裴玉想都沒想,指向了角落裏的一扇門:「那裏不是還有個門嗎?」
奚嘉皺眉:「我家的雜物間就在那裏,只有三平米大小。」
&還能住哪兒,總不能打地鋪吧?」
奚嘉沒有回答,他抬步上前,打開了那扇門。當大門打開的一剎那,殘酷冰冷的月光從狹窄的天窗外投射進來,奚嘉慢慢眯了眸子,盯着那個蜷縮在鐵板床上的老人。
裴玉也跟了上來,看到這個房間時,他驚道:「這也能住人?!」
奚嘉:「裴玉,用你的陰陽眼看看。」
裴玉立即畫符,再看這個房間時,他睜大眼:>
房間潮濕髒亂,亂七八糟的雜物被堆砌得頂到了天花板,房間中央有一張半米寬的鐵板床,床上,一個瘦骨嶙峋的老人艱難地坐在床沿,一雙黑洞洞的眼睛看向奚嘉和裴玉。慢慢的,他裂開嘴角,露出黑漆漆的牙齒和牙縫裏的血肉。
&什麼……要破壞那麼好的世界呢?」
裴玉面色一冷,趕緊從乾坤包里掏出一張符咒,還沒來得及念咒,卻被一股強大的陰氣直直地打飛向後。
&兒明天就要帶我去醫院了,大寶小寶還在,兒媳婦還沒有天天罵我去死……為什麼,為什麼就要破壞那麼美好的世界呢?」
鐵板床上的老人站起身來,骨頭與骨頭髮出嘎吱嘎吱的聲音,他四肢扭曲,後腦上破了一個碗口大小的血洞。他衝着奚嘉爬來,臉上是聳人的笑:「你的陰氣好濃啊,吃了你,肯定比吃那個小孩有用。吃了你……大兒和兒媳婦還能回來和我過日子……吃了你……我要吃了你!!!」
尖叫一樣的聲音猛地響起,那老人如同一隻蜘蛛,四肢並用地向奚嘉爬來。裴玉立即念咒畫符,但卻被強大的陰氣一次次地掀飛,根本無力抵抗。
而他也並不知道,奚嘉站在陰氣最濃郁的地方,雙目圓睜,驚愕地看着纏繞在這老鬼身上的一絲紅色陰氣。
&要吃了你!」
老人嘴巴張大,血盆大口有頭顱大小,奚嘉側身閃過,仍舊盯着那根血紅色的陰氣。
裴玉急得大聲道:「奚嘉!你快過來,這鬼太厲害了,比那小鬼厲害太多了,我們趕緊去找葉閻王,只有他才能降服這隻惡……鬼……臥>
奚嘉一拳頭砸去,老鬼根本沒當回事,仍舊直直地向他衝來。然後裴玉便看見,這個看上去毫無殺傷力的拳頭狠狠地砸進了這隻老鬼的腦袋裏,陰氣四濺,老鬼痛苦地哀嚎,拼命地想往後跑,奚嘉卻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一拳又一拳地將他的臉砸出大坑。
裴玉嚇得連話都說不清了:「奚嘉……不,嘉嘉嘉……嘉哥!!!」
奚嘉左腿一踹,老鬼被踹到了牆上,剛剛還霸氣側漏、囂張恐怖的惡鬼,此刻好像看到了什麼最恐怖的東西,那雙眼球早已被打得掉出了眼眶,只有一點皮肉還連接在眼睛裏,它驚悚地盯着奚嘉,顫抖着嗓子:「你是什麼人!你……你……啊啊啊啊啊啊!!!」
奚嘉又是一拳砸過去,將老鬼的一顆眼球徹底砸裂。他掐着老鬼的脖子,把這惡鬼按進了牆裏,面色冰冷,一字一句地問道:「你吃了一個孩子,是你……吃了對面那戶人家的男孩?」
老鬼渾身發抖,根本不敢說謊:「我……我剛死,他正好來敲門,我……我我我我就吃了他……」
裴玉立即跑過來:「難怪,他這種身前沒做過太多惡事的鬼,就算帶着怨氣死,也不可能這麼厲害。原來是吃了一個小孩的靈魂,獲得了那個孩子的怨氣和靈力。」
&止這些。」
裴玉一愣:「不止這些?嘉哥,還有什麼嗎?」
沒有去管「嘉哥」這個稱呼,奚嘉陰冷無情的目光如同死神鐮刀,冷冷地刮在這老鬼的身上:「你身上……為什麼會有我的陰氣>
老鬼驚恐地說道:「我吃了那小孩後發現突然四周有好多很強大的陰氣,我就趕緊吃了一些。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裴玉茫然地看着奚嘉和這老鬼。
聽了這老鬼的話之後,奚嘉渾身的戾氣突然散去,他閉上眼,輕輕地呼出一口氣:「所以你是先害了那個孩子,再吃了我的陰氣?你是六天前死的,六天前……六天前,是那一天。」
不是我,不是我害了那個孩子……
裴玉問道:「六天前怎麼了?」
奚嘉一手掐着老鬼的脖子,一邊回頭:「六天前正好是我見到葉大師的那天,我戴了很多年的玉石碎了,可能當時泄漏了一點陰氣,正好這鬼在這個時候死了,所以吃了一點我的陰氣。」
話音落下,奚嘉鬆開手,一腳將這老鬼踹到了牆角。老鬼被嚇得瑟瑟發抖,裴玉躲在奚嘉的身後,好奇地看着奚嘉走向牆角。
奚嘉冷漠的聲音在狹窄的雜物間裏響起:「原來我在濃霧裏看到的,不是現實,而是你夢寐以求的生活。事實上,你的兒子並不孝順,你的兒媳婦天天盼你去死,可這是他們的錯,他們不孝,你為什麼要害一個無辜的孩子?」
作為一隻惡鬼,老鬼很想說:我吃了那小孩又怎麼樣,就是想吃,你管我,不吃我還是惡鬼嗎!
但現在,它只能嚇得蜷縮在牆角,不敢說話。
奚嘉冰冷的目光好似刀子,在老鬼的身上刮着。他的右手捏緊成拳,血紅色的陰氣在指間環繞。老鬼驚恐得整隻鬼貼牆而站,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讓眼前這恐怖的人類看不見自己,而奚嘉則慢慢地抬起拳頭。
就在他準備一拳砸碎這老鬼的腦袋時,一隻手突然拉住了他的拳頭,腰間也猛地被人抱住。仿佛每個狗血偶像劇里的景象一樣,奚嘉在空中轉了360°,穩穩地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里,他靠着這人穩重可靠的肩膀,錯愕地抬眸向對方看去。
葉鏡之垂着鳳眸看他,眼睛裏的那顆痣在黑暗中顯得格外幽邃,他低聲問道:「沒想到竟然被這隻鬼騙了,那隻小鬼並不是厲鬼,只是被牽靈牽着留在了凡世,這老鬼才是這一切的主謀。沒事吧?」
被抱在懷裏保護着的奚嘉:「……沒事。」
一旁看傻眼的裴玉:「……」
嘉哥能有什麼事啊!!!
你要是早到一步,或者晚到一步,就能看到咱們嘉哥手撕鬼子了好嗎!!!
所謂江南水鄉,依山傍水,青樹連翠。平湖風景區位於j省一個不起眼的小縣城,前兩年剛剛被評為了國家級單a級風景區。兩年下來,星級沒往上漲,客流量卻越來越少,愁壞了縣政府。
不過這個月初,一群人卻抬着機器、扛着大包小包,走進了平湖自然風景區。聞訊,十里八村的鄉親各個新奇地往風景區涌,沒見着人,就被安保攔下了。
&們怎麼說也是個要上影院的電影,讓那些鄉下人離遠點,碰着機器了算你的還是我的?」
說話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年輕,身板單薄,坐在山頭活像一根繞繞歪歪的狗尾巴草。此刻他坐在導演椅上,滿臉不屑地斜了山底下那群農民一眼,對自個兒的副導演說道:「我們這部電影,投資千萬,一台機器就要幾十萬……」
大清早,劇組還沒開機。導演罵罵咧咧地說教着,女主角剛剛抵達劇組開始化妝,那邊,龍套配角們卻已經準備好了。
這支來平湖風景區取景的劇組,拍的電影叫《校花驚魂夜》,聽名字就是個純種的國產恐怖片。
國家前幾年有規定,建國後妖精不許成精,當然也不能有鬼,所以這年頭的國產恐怖片各個都是精神分裂,這部電影也沒例外。
雖說國家對恐怖片的審核嚴格到了面目全非的程度,但每年還必須得有一兩部恐怖片上影院,以完成某種影片份額。這部《校花驚魂夜》七月份就要上院線了,三月份才開拍,導演卻一點都不急。
女主角在化妝室里聊天喝茶,男主角現在還在縣裏的賓館睡大覺,只苦了一群龍套配角,三個人在片場裏一直等着。到了大中午,導演才懶洋洋地帶着劇組往林子深處走,準備開拍。
&邊幾個演員,劇本什麼的看了吧,等會兒別ng,咱們一遍過。」
今天要拍的這場戲,是影片剛開頭的嚇人戲。這類國產鬼片,一般高開低走,開頭的嚇人程度就是影片的巔峰。在這部《校花驚魂夜》裏,開頭是一場深林間的追殺戲。
平湖風景區的自然地貌保存得相當完整,數十米高的喬木高聳入天,將藍天遮蔽。在這樣的深山老林里拍戲,風一吹過來,四面八方的樹葉都嘩啦啦作響,大白天的也莫名會有種陰森森的氛圍。
導演一喊開始,三個龍套就趕緊跑了出去。跑在後面的兩個人不停地扭頭往回看,臉上糊了不少血漿,雙眼瞪得宛若銅鈴,面露驚悚,忽然不知道看到什麼,就尖叫着倒了下去。
攝像機還在追前面的最後一個龍套,他追得越來越快,突然只見那配角被什麼東西絆了一跤,他踉蹌地往前又爬了幾步,但攝像大哥卻直接繞到他的身前,從前面拍攝他的臉。
清秀乾淨的臉上全是駭然的神色,雙眸死死瞪大,身體不斷地顫抖。
鏡頭越逼越近,越逼越近,只聽一道絕望的尖叫聲,導演高興地喊道:「卡!好,這遍過!」
剛剛倒在地上的配角們都站了起來,劇組又繼續忙碌。
奚嘉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自個兒站了起來。他先去化妝間把衣服換了,之後便走到劇組休息的茶水間,把放在角落裏的行李箱拎起就往外走。
剛走到一半,一個壯碩的年輕人就跑了過來,見他這番模樣,苦口婆心地勸道:「嘉哥,這種龍套角色你演他幹嘛。」
奚嘉低頭看着自己大學時的死黨:「我不演戲賺錢,你養我麼?」
陳濤無語地翻了個白眼:「我沒說不讓你演戲,但您老能別一直演這種一分鐘就死的龍套角色麼?今天這個王導還和我說你來着,他說你長得不錯,演技也還算可以,完全可以演個有名有姓的配角,問我怎麼就讓你演個龍套了。你也知道的,王導後面有人,要不然他第一次拍電影也不可能上影院。你就聽我句勸吧,下次演個戲份多點的,行不行?」
奚嘉把行李箱放下:「這個角色戲份挺多的了。」
陳濤睜大眼睛:「被追一下、然後拍個正臉,這叫戲份多?你看看,你昨天才來劇組,今天就拍完走了,連換洗衣服都不用帶第二件。這戲份還叫多的話,嘉哥,你的良心不痛嗎?」
奚嘉拍拍好友的肩膀,一臉認真道:「我們帥哥沒有良心。」
陳濤:「……」
說再多的話也沒用,和死黨道別後,奚嘉拎着行李箱,自個兒走下了山。臨走前,他還不忘揮揮手,一臉真誠地說道:「最近手頭緊,下次有這種好角色,記得再提醒我。特別是王導的戲,我還想多接幾部。」
陳濤氣得撿起一顆石子砸了過去:「你就拍那點戲份,能有多少片酬。有幾個導演像王導這麼人傻錢多,下次我一定給你安排個戲份多點的,你給我等着!」
離開了平湖風景區後,奚嘉直接坐大巴回蘇城。望着窗外不斷飛向身後的行道樹,俊秀漂亮的年輕人將耳機塞上,面無表情地凝視着車外的綠水藍天。
奚嘉去年大學畢業,然後直接成了無業游民。
按理說像他這種計算機行業,一畢業該是最吃香的:工資遠超同齡人,拼搏個幾年,就能存出個首付。但在他們宿舍,卻有兩個人不走尋常路。
一個是變身無業游民、打死也不肯去找工作的奚嘉,還有一個就是陳濤。
陳濤從小有個演員夢,沒想長相不過關,演技也壓根沒有,畢業後直接去了橫店,從龍套做起,最近半年成了龍套頭子,負責給劇組聯繫龍套演員。他手底下最大的龍套,就是好哥們奚嘉。
大學時候奚嘉整天神出鬼沒,經常翹課,半天不見人影。宿舍四個人里,他也只和陳濤關係不錯,另外兩個舍友根本說不上話。不過奚嘉在學校里的名氣倒是不小,剛入學的時候就被學姐偷拍過照片,直接評為了「計院(計算機學院)一枝花」。
有這麼一張校草臉,按理說只要進了娛樂圈,不能大火,也能賺筆小錢。但奚嘉偏偏就要演龍套,最好只有一場戲,超越三場就必然拒絕。每次只在劇組待一天,當天到、當天走人更好,不和劇組裏的人扯上一點關係。
有這麼個不上進的死黨,陳濤真是怒其不爭,卻又拿他沒辦法。為了不讓死黨餓死,只能經常給他找角色。
奇怪的是,奚嘉這張臉卻受很多恐怖片導演的喜歡。現場拍攝的時候感覺還好,一旦到了後期剪輯,只要屏幕上有這張臉,剪輯人員總覺得莫名地一冷,心中發寒。
自那以後,許多恐怖片都會聯繫陳濤,讓他幫忙找這個演員客串。
大巴車搖搖晃晃地開過了收費站,突然一個急剎車,整個車子的人全部被嚇醒。不過多時,罵聲和抱怨聲四起,司機趕緊站起來:「前面好像發生了一場車禍,路給堵了,大家別急,系好安全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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