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知道我經歷了什麼 31.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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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知道我經歷了什麼

    嘉哥撈起一隻名叫稻文的老鬼, 一巴掌糊上去, 打得稻文狗吃屎。  「那種官二代果然不靠譜,出了事居然跑了。咱們這部電影本來就沒讓他掌鏡幾次, 現在好了,乾脆直接掛名,讓強哥幾個人來拍。」

    &導好像是去找什麼高人了。他不整天神神叨叨的麼,這次小陳出事,他硬是要說有鬼, 還要去找什麼大師來捉鬼。有錢人的心思我們是搞不懂了, 他樂意怎麼着就怎麼着吧。」

    奚嘉跟在那個副導演的身後進了化妝間,很快換完衣服,直接拍戲。

    三場戲不多, 沒有那位王導在, 幾個副導演很快拍完。奚嘉換了衣服後, 那副導演走過來,無奈道:「今天天色不早了,晚上夜路也不好走。劇組裏沒誰要去縣裏,奚嘉, 你是自個兒去縣醫院探望小陳, 還是等明天劇組有空車了再去?」

    俊秀的年輕人輕輕點頭:「謝謝了, 強哥,我明天再去好了。」

    這副導演再和奚嘉說了幾句, 給了他一串賓館鑰匙, 就再去忙活了。

    拿着這串鑰匙, 奚嘉並沒有立刻動身前往山裏的賓館。他抬首看了看這片群樹環繞的深林,夕陽的餘暉從樹蔭的縫隙間揮灑而下,風吹樹葉,激起一陣婆娑之聲。

    在這數十米高的杉木林中,高大的樹木將天地包圍,整個劇組都被它蓋在茂密的的樹冠之下。這一刻,高聳入天的杉木好似人類,在片場裏忙碌的工作人員們卻成了渺小的沙礫。一顆顆杉木被高空強風吹倒了樹冠,低下頭,俯視這群螻蟻般的人類。

    奚嘉摸了摸脖子上的項鍊。原本這裏戴着的是一塊血色玉石,從昨天開始,就換成了一顆青黑色的青銅十八面骰子。

    血色玉石只能勉強藏匿住奚嘉的陰氣,怨氣重點的厲鬼都可以稍微感受到他。但這顆無相青黎卻完全擋住了他所有的陰氣,從昨天開始,就沒有一隻鬼意識到奚嘉的存在,奚嘉自己也很少再看到飄蕩在世間的離散陰氣。

    可如今,他輕輕地將繩子從自己的脖子上拽了下來。

    當青銅骰子離開皮膚的一剎那>

    天地瞬間變幻,夕陽還未下山,光芒卻再也不見。濃郁的黑氣縈繞在劇組四周,那黑氣從工作人員們的身邊穿過,如同濃煙,久久不散。

    奚嘉的臉色漸漸冷了下來,他一手握着青銅骰子,一邊凝目觀察。觀察片刻,他眸子一縮,銳利的目光倏地掃向不遠處的搭起來的一個休息室。下一刻,他抬步走去,面若寒霜。

    劇組裏的所有人似乎都沒察覺到那環繞在他們身邊的黑氣,電影還有四個月就要上映,他們忙着拍戲,哪裏顧得上一個龍套配角。

    奚嘉一步步走到了黑氣最濃郁的那間休息室,他正欲推門,身邊傳來一道不耐煩的男聲:「喂,你幹什麼呢?這裏是楊哥的休息室,你有什麼事,跑這裏幹嘛?」

    黑髮年輕人慢慢轉過頭,看向那個矮小精瘦的中年男人。片刻後,他勾起唇角,笑着問道:「楊哥?是楊紹誠嗎?」

    &然是楊哥了,還能有誰?」

    楊紹誠,國內二線男明星,《校花驚魂夜》的男主角。

    蕭山機場,vip休息室,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在休息室里來回踱步。

    他穿着一身簡單的馬甲長褲,頭髮亂糟糟的,眼睛底下是一層厚厚的黑眼圈,怎麼看怎麼像網吧里熬夜三天打遊戲的|絲男。但機場的服務人員卻恭恭敬敬地在一旁候着,每當那年輕人煩躁地來回走時,她們便摒住了呼吸,不敢上去打擾。

    五分鐘後,年輕人抬頭問道:「飛機還沒到?」

    服務人員趕緊道:「王少,還有三分鐘。」

    &分鐘?還有三分鐘?!媽的,早知道不來這種破地方拍個什麼破恐怖片了,我有病啊,玩這種無聊的東西,還不如去賭一把。」

    沒錯,此人正是《校花驚魂夜》那不靠譜的王導。

    又等了十五分鐘,當一個穿着白t恤的高個青年出現在vip室的門口時,王導一臉喜色,趕緊迎了上去:「裴大師!裴大師你終於來了!快快快,你快幫我看看,那鬼有沒有上我的身?他沒跟着我吧?」

    被稱為裴大師的青年被王導熱情地拉進了私人休息室,他抬起手指將鼻樑上的墨鏡緩緩拉了下來,露出一雙大大的眼睛。雖說是單眼皮,但這眼睛卻很大,裏頭全是看熱鬧的戲謔色彩,他上下打量了王導好一會兒,才擺擺手,道:「王少,您身體健康,又有我師叔的長生鎖保佑,哪個小鬼能上了您的身?」

    王導這才鬆了一口氣,半晌後,他沒好氣道:「既然我沒事,那這兩天我就做東,請裴大師在杭市玩幾天。那個破電影我再也不想拍了,什麼玩意兒,賠了老子一千五百萬。」

    裴大師挑眉:「王少就這麼確定劇組裏有鬼?」

    王導理所當然道:「我這長生鎖昨兒個晚上發燙了,手都抓不住。趙大師不是說過麼,只有我附近有鬼,這個鎖就會發燙,越燙,那鬼就越厲害。這得是個厲鬼啊,昨晚我的手都差點被燙傷!」

    看着王導一副膽小如鼠的模樣,裴大師笑了。他將墨鏡戴了回去,擋住眼底的嫌棄和不屑,似笑非笑道:「師叔讓我從首都來這裏,不就是為了給王少解決問題的?走吧,王少,怎麼說也是上千萬的投資,是你的心血,要是真有鬼,捉了不就好了?」

    一聽對方的話,王導雙眼一亮:「好!那今天晚上咱們先在杭市住一晚,明天起早去平湖。一切,就看裴大師的了。」

    與此同時,劇組這邊,奚嘉在楊紹誠的休息室門口靜靜地站着。他早已知道,這位男主角此刻並不在劇組裏,從昨天晚上陳濤出事後,楊紹誠就跑回縣裏的賓館了。王導不在,劇組裏也沒人能使喚得動他,只能在暗地裏罵幾句耍大牌。

    當夕陽的光輝徹底消失在西邊山頭後,這深林之中,響起了一陣嗚咽似的悲鳴夜風。好像女子淒悽怨怨的低泣,哭泣聲與山風混雜在一起,令夜風更加陰冷,也讓剛才還說「王導神神叨叨」的工作人員們拉緊了衣服,後怕地吞了口口水。

    畢竟昨天晚上才發生了一場意外事故,劇組人員也不想在這麼詭譎森冷的晚上拍戲。工作人員開始收拾東西,沒人去管那個站在休息室門口的龍套配角,也沒人注意到,在黑夜降臨的一瞬間,奚嘉抬起右手,五指併攏出成掌。他雙目一縮,冰冷的目光里沒有一絲人氣,血紅色的氣息縈繞在他的指尖,然後,一掌拍在了那厚實的門板上!

    轟!

    圍繞着劇組數百米直徑的黑氣,一下子往東南方撼動了三寸!

    劇組裏的那些散亂的黑氣並沒有太大變化,只是稍微暗淡了幾分,而在楊紹誠的休息室里,一團半人高的漆黑氣息飛速地逃離了屋子,往東南方逃竄。

    奚嘉將那顆無相青黎掛回了脖子上,抬步就往東南方而去。他剛走沒幾步,那位副導演就喊道:「欸,奚嘉,你去哪兒?咱們要回賓館了!」

    奚嘉一邊往東南方追去,一邊轉首笑道:「強哥,我有個東西落在剛才的片場裏了,我去拿了就回來。」

    沒等強哥再多說,清秀溫雅的年輕人就消失在了幾棵杉木之間。

    一陣兇猛的狂風吹來,劇組所有人都裹緊衣服,加快速度收拾東西。高大的樹木被這陣狂風吹得前翻後仰,當成千上萬的樹葉一起嘩啦啦地作響時,這片深林好像成了一隻巨大的猛獸,張開黑漆漆的大嘴,等候着將這些人類吞吃入腹。

    劇組裏已經有膽小的人害怕得尖叫起來,而東南方,那團黑氣在這狂風之中慢慢化成了人形。臉色慘白的女鬼快速地向前飛去,她的肚子中間剖開了一條縫,更加濃郁的黑氣便從那條縫裏往外傾瀉。

    女鬼瘋了一樣地在往前跑,好像身後有什麼洪水猛獸,而在她的身後,是窮追不捨的奚嘉。

    忽然,一顆青黑色的石頭以極快的速度射中了女鬼的後背。當黑色石頭撞上女鬼的時候,那女鬼慘叫一聲,後背被灼燒出了一個洞,「黑色石頭」無相青黎也靜靜地掉落在地,滾了兩圈,滾到了奚嘉的腳前。

    奚嘉俯身去撿無相青黎,誰料這青銅骰子卻彆扭地往旁邊轉了一圈。奚嘉一愣,再伸手去撿,這才把這顆骰子給撿了回來。

    腦海中閃過一個奇怪的念頭:……這葉大師的法寶,還有靈性?

    奚嘉再抬頭,看向這個身形虛浮的女鬼。

    只見這女鬼顫抖着身體,一臉害怕地看着面前的年輕人。她不停地往後倒退,但是後背被無相青黎灼傷的部位卻不停地有黑色氣息往外泄漏,讓她幾乎難以保持站立。

    奚嘉盯着女鬼肚子上的那條縫,良久,低聲道:「難產而死?」

    聽了這話,女鬼突然瘋癲地大笑起來:「難產?是他!是他把我的孩子活生生地從我的肚子裏剖了出來!是他!就是他!楊紹誠!我要殺了他,楊紹誠!!!」

    奚嘉仔細地看着眼前的女鬼:「你是自殺?」

    女鬼陰惻惻地裂開了嘴,黑色的污血將她的牙齒染成了濃黑的顏色:「自殺?是他害死我的,是他不給我活路的,都是他,是他逼我死的!」

    奚嘉垂着眸子,冷冷道:「你要找他報仇,為什麼害得我的朋友跌落山崖。」

    &陽氣太重,楊紹誠整天躲在他的身邊,不殺了他,我怎麼殺楊紹誠!都是楊紹誠的錯,都是楊紹誠!我要殺了他,我一定要殺了他。」

    將那小小的無相青黎掛回了脖子上,奚嘉漠然地看着眼前已經瘋狂的女鬼,淡淡道:「你和楊紹誠的事情,我不關心,但你動了陳濤……就和我有關係了。」

    &到底是誰?為什麼你的陰氣那麼重,你是怎麼死的,有什麼怨氣……」女鬼突然停住了聲音,她那雙漆黑到沒有眼白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奚嘉,驚道:「你是人?!」

    奚嘉活動活動筋骨,一邊向前走來:「嗯,我是人。」

    沖天的血色陰氣從瘦削單薄的年輕人身上湧出,恐怖的陰氣讓四面風聲都不敢再響起,那女鬼抖着身體想要逃跑,但是聽到這句「我是人」之後,她咬了牙,忽然沖了過來:「吃了你,我一定能殺了他!只要吃了你!我要吃了你,我……啊啊啊啊啊啊啊!」

    女鬼滿是鮮血的嘴巴被打得轟然破碎,血淋淋的皮肉從臉頰上撕扯下來,落在地上時卻沒有血,只是一團團的黑氣。這直接猛烈的一拳頭,砸得女鬼完全沒了脾氣,整個鬼懵逼地癱在地上,還沒回過神,又是一拳頭狠狠地砸了下來。

    女鬼嘶吼一聲,肚子裏的黑氣蜂擁而出,在空中凝聚出一個鬼嬰的頭顱。黑色鬼嬰尖叫着朝奚嘉咬來,奚嘉腳步停頓,抬頭看向那鬼嬰,等到對方靠近時,右手成拳,猛然砸去!

    十分鐘後,強哥終於等到了奚嘉。

    一見到這個年輕人,強哥上前便道:「怎麼這麼久才回來,沒碰到什麼意外吧?這個平湖風景區晚上還真是怪邪門的,剛才那陣風你聽到沒,跟女人在哭似的。聽小陳說你們可是好哥們,你可別走丟了,要不然我怎麼向小陳交代。」

    奚嘉歉意地點點頭,聲音柔和:「讓你擔心了,強哥。」

    兩人一邊往外走,強哥一邊道:「東西找到沒?」

    奚嘉微怔,片刻後回過神來:「嗯,找到了。」

    強哥道:「找到就好。明天早上我開車帶你去縣裏,小陳今天晚上醒過一回,現在又睡了,沒什麼大事,你別擔心。」

    奚嘉輕輕地「嗯」了一聲,沒有多說。

    第二天大早,強哥開車送奚嘉去縣醫院,到的時候陳濤已經醒了。明明是個斷了幾根肋骨和一條腿的病人,在見到奚嘉後,陳濤欣喜地瞪直了眼,連連道:「嘉哥,可把你盼來了,總算有人能陪我聊聊天解悶了!」

    奚嘉:「……」

    強哥中午就回劇組了,只剩下奚嘉一個人坐在病床旁,陪自己的死黨說話解悶。

    提到那天晚上的事,陳濤還心有餘悸:「我好像是看到了一個白裙子的漂亮姑娘,她蹲在那裏不知道為什麼一直哭。我又不像你,那麼不懂得憐香惜玉,美女在哭我肯定要問問清楚,安慰安慰。哪知道還沒走上去,就跌下去了。你說這怎麼可能,我明明看到前面蹲了個美女,怎麼就成了山崖了?」

    陪好友聊了一整天,奚嘉早就沒了精神。他低頭翻看自家慫慫的貓片,隨意敷衍了幾句。

    陳濤吞了口口水:「嘉哥,你說……我這是撞鬼了嗎?」

    翻動照片的動作倏地頓住,奚嘉抬起頭,笑着看向自家好友,神態輕鬆,語氣卻十分認真:「我看是你色迷心竅,自己看錯了。這世界上哪來的鬼,建國後妖魔鬼怪不許成精,你不知道嗎?」

    &世界上沒有鬼?」一道低笑的聲音從病房門口傳來。

    奚嘉和陳濤一起轉首看去。

    只見一個高瘦時髦的年輕人正靠在房門口,笑眯眯地看着他們。見兩人向他看來,他抬起手指,拉開了墨鏡,露出一雙含笑的眸子:「那個白衣服的小朋友,我說你的腿上現在就坐了一個小鬼,你信不信?」

    穿着白衣服的奚嘉淺淺地笑開,露出一抹純良無害的笑容:「不信。」

    青年一愣,別在腰後的右手再次掐弄起來,一道肉眼難以察覺的微風從他的指尖快速飛出,直直地往奚嘉的左肩而去。

    青年問道:「不冷?」

    &熱的,最近好像升溫了?」

    「……」

    奚嘉微笑道:「這位……大師,你說的小鬼,長什麼樣?」

    陳濤瞪直了眼:「嘉哥,你問這麼仔細幹什麼!」

    青年挑了挑眉:「難產而未得降生的怨嬰,膚色發綠,雙眼全黑,指甲里是母親宮壁上的血肉,頭髮血污。哦對,它現在往你朋友的床上爬去了,這個小胖子,你有沒有覺得腿有點冷?它現在在你的左腿。」


    陳濤渾身一抖,驚悚地直往奚嘉的懷裏鑽,根本顧不上自個兒斷了的腿和那幾根肋骨:「嘉哥嘉哥!我腿冷,我真的腿冷!突然好冷!」

    奚嘉沒好氣地把陳濤一巴掌拍了出去:「你聽他胡扯。」

    陳濤:「真的冷啊,我腿上汗毛都豎起來了,你自己看!」

    奚嘉再次將死黨推開,無語道:「門口這位『大師』和你開玩笑呢。不信你問問他,這房間裏要是沒有鬼,他一輩子打光棍,他敢不敢賭?」

    陳濤期待地轉首看向門口的青年:「……大師?」

    裴玉:「……」

    我特麼有病要和你打這個必輸的賭啊!!!

    裴玉覺得自己太委屈了。

    作為當代玄學界年輕一代的領頭人物(之一),他裴玉走到哪兒,都得被人供起來,恭恭敬敬地稱上一句裴大師。就拿那個王導來說,要不是他的師叔是王導的親叔叔,十個王導加起來,他也懶得來這裏幫忙解決這麼個小事情。

    然而今天早晨他隨着王導去了劇組後卻發現,那劇組裏確實是陰氣瀰漫,久久不散。這陰氣的濃郁程度令裴玉也不得不嚴陣以待,拿出羅盤開始尋找惡鬼。誰料找了足足五個小時,愣是沒找到一隻鬼,於是他掐指一算,附近怨氣最重的厲鬼似乎是遠處某村子裏一個溺水而死的小孩,這劇組裏壓根沒有一隻鬼。

    這怎麼可能?

    就這陰氣,能沒有鬼?

    百思不得其解後,裴玉從王導那兒聽說,前天晚上有一個工作人員從山崖上摔了下去。於是為了得到答案,他特意大老遠地趕來了這個縣醫院,打算詢問一下陳濤當晚的情況,還沒進門,就聽到又有俗世人非常不屑鬼怪的存在,所以就這麼隨口糊弄了一句。

    其實裴玉也很想真的指出一隻鬼的所在,真正地嚇一嚇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朋友。然而在這間病房裏,甚至是附近五六間病房裏,愣是沒有一隻鬼,連一點點的陰氣都沒有。

    這不科學啊!

    醫院,墳頭,火葬場。

    這三個地方是陰氣最重、鬼怪最多的場所。厲鬼、惡鬼不一定有,但游離的、還沒轉世投胎的鬼魂必然會有。可裴玉現在默念口訣,以陰陽眼看向這間病房,只見陽光明媚,空氣清新,莫說鬼怪,住在這間病房裏恐怕都會讓人覺得身心愉悅,能早日康復。

    ……什麼鬼!這病房比很多住宅樓都要「乾淨」,說好的醫院裏鬼怪最多呢?

    陳濤只見這位大師的臉色忽青忽白,一直沒有開口。見狀,他也算明白了,門口這人還真是個神棍,沒事出來騙幾個錢。陳濤感慨道:「嘉哥說的對,這世界上哪來的鬼,我看人心裏的鬼才更多。」

    裴玉:「……」

    想反駁又無力應對,總不能去抓兩個小鬼扔到這人的面前,那實在太刻意了。輕輕咳嗽了兩聲後,裴玉抬步上前,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一聽對方是王導的朋友,陳濤詫異地看了裴玉好幾眼,眼神似乎在說「難怪這麼神神叨叨呢,原來是王導的朋友」,接着才開始把自己前天晚上遇到的事情說了出來。

    一切和他之前說的沒兩樣,陳濤記得自己是看到了一個蹲在地上哭的白衣女人,想上前安慰,可是還沒走近,就摔下了山崖。

    按照這個推算,那女人應該在飄在半空中哭泣的。

    裴玉早已將那大大的墨鏡摘了下來別在胸口,他雙臂環胸,手指在胳膊上輕輕敲打着,問道:「那女人應該確實是鬼。劇組拍戲很晚,子時一到,天地間陰氣大盛。平湖風景區位於港灣開口,有海風吹來,與山間瘴氣和嵐風相合,很容易被厲鬼利用,製造障眼幻術。」

    陳濤卻撓了撓頭:「沒啊,我覺得大概和嘉哥說的一樣,我是很久沒見漂亮姑娘了,看花了眼。」

    裴玉一怔:「但你不是親眼看到了那隻鬼?」

    陳濤嘿嘿笑道:「是我看花了眼吧。要不然大師,你直接去我們劇組看看,如果真的有鬼,說不定那隻鬼現在還在劇組呢。」

    裴玉:「……」

    要是真在劇組,他還用大老遠地跑到這裏來受你們倆的氣?!

    裴玉又問了陳濤幾句,小胖子老老實實地回答,但這些真實的話卻沒有太大作用。

    在陳濤說話的時候,裴玉用右手在自己的墨鏡上輕輕畫出了兩道符錄,那淺色的光芒從黑色鏡片上一閃而過,陳濤壓根沒注意,奚嘉卻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裴玉不動神色地將墨鏡又戴了上去,他仔細觀察陳濤,驚訝地發現這個小胖子竟然陽氣極重,渾身的陽氣超越常人十倍。

    鬼怪一般不會找陽氣重的人的麻煩,陰陽相剋,陽氣越重,鬼怪害人越是麻煩。

    在摘下墨鏡前,裴玉隨手又看了一旁的奚嘉一眼。這一眼看下去,他並沒有任何反應,直接摘下了墨鏡,低聲道:「我暫時沒有搞清楚為什麼那隻鬼會害你,但是小胖子,短時間內不要回劇組。王導那邊我會幫你說說,既然那隻鬼對你製造了障眼法,必然是真心想要害你。你躲得過這一次,不一定能躲過下一次。等什麼時候那隻鬼被捉住,你再回去不遲。」

    陳濤根本沒當真,隨口敷衍過去。

    該問的話已經問完了,裴玉起了身,抬步離開。明明是三月的天,他卻只穿了簡單的t恤長褲,好像根本不怕冷。走到門口時,他停下腳步,單手撐着門框,轉首看向後,凹出一個模特似的造型,故作低沉地說道:「雖說信則有,不信則無,但白衣服的小朋友,你最好勸勸你的朋友,別讓他真的傻乎乎地直接回劇組。」

    聲音頓住,裴玉伸手拉下墨鏡,目光幽邃地看着奚嘉,似笑非笑地說道:「世間有鬼,更有厲鬼,厲鬼可不會和你講惡善所為、因果報應。」

    溫熱的陽光穿過窗戶,照在青年神棍那張白淨的臉上,擋出一道陰陽相間的影子。莫名的,陳濤就覺得心裏有些發慌,明明他早已認定,這個青年就是個神棍,但聽着他這樣的話,陳濤又覺得……或許這個世界真沒有他所想像的那麼簡單。

    看着裴玉這副鄭重卻又耍帥的模樣,奚嘉也慢慢勾起唇角,他一邊站起身,一邊說道:「大師,如果真如你所說,那你覺得,我們該怎麼做呢?」

    一聽這話,裴玉頓覺自己終於說服了這個不怕死的小朋友。他難掩得意的神色,又走回病房,侃侃而談:「這方面嘛,就應該請教我了。所謂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像我這種有公德心的人,向來也很有愛心。這次既然你們信了我的話,那我可以免費送你這朋友一道符,戴在身上,就可以辟邪驅……無無無無……無相青黎?!!!」

    剛剛還得意洋洋的青年神棍突然面露驚悚,整個人往後一跳,扒拉着陳濤的輸液架就往後跑,一邊跑他還一邊躲在那只有一根杆子的輸液架後。

    這光禿禿的一根鐵杆根本藏不住裴玉,但他這副渾身發抖、拽着輸液架就跑的模樣,看得病房裏的兩個人齊齊怔住。陳濤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小胖子痛嚎道:「我還在輸液呢!我的架子,給我還過來!」

    此時此刻,裴玉已經躲到了牆角,用輸液架擋在自己的臉上,小心翼翼地盯着病房中央的奚嘉。

    俊秀的年輕人緩緩低下頭,這才發現自己剛才站起身的時候,一直掛在脖子上的青銅骰子不小心從衣服里掉了出來。他再抬頭看向不遠處的青年神棍,只見這位剛才還神神叨叨、扯淡騙人的大神棍,此刻正躲在一根鐵杆後,瑟瑟發抖。

    &你你……葉閻王是你什麼人!!!」

    走到廚房門口,奚嘉伸手按下電燈開關。「啪嗒」一聲,灑亮的燈光立刻出現。他再關閉開關、按下開關,來回反覆,廚房的燈每次都完好地亮起,好像昨天晚上打不開燈的事情只是一場夢。

    然而奚嘉低頭看着桌子上的水杯,清楚地知道那並不是夢。

    吃完早飯,表姐一家還要出門採買物品。出門前,小娟表姐蹲在地上,雙手捧起三表嬸的小腿,輕輕地揉捏着。一邊按摩,她一邊問道:「媽,是這裏嗎,感覺好一點沒?」

    三表嬸高興地搖頭:「沒事沒事,娟,你不要再按了,媽就是昨天走累了點,今天還好。」

    清秀的少女認真道:「媽,我沒關係,要不您今天就別出門了吧,好好休息休息。」結果三表嬸硬是要陪女兒出門買東西,於是小娟只能仔細地幫她按着小腿的肌肉。

    年輕的女兒半蹲在地上,為年邁的母親按摩。放在這個年代,這種孝子真的很少見,奚嘉就站在一旁安靜地看着,直到表嬸一家出門。

    在表嬸一家出門後不久,奚嘉也出門去辦了點事,等回來時,已經是傍晚,一進門就看見了葉大師。

    奚嘉微怔,輕聲喊了一句:「葉大師?」

    兩人這幾天見面太少。

    葉大師不學好,成天夜不歸宿,只有每天念咒的時候才會回家。見到奚嘉,他立即轉開視線,低低地應了一聲。

    沒有浪費時間,兩人再次牽起手,開始念咒。念完咒,葉鏡之以最快的速度收回手,直接往大門走去,似乎又要出門捉鬼。奚嘉下意識地問道:「葉大師,你今天晚上還不回來?」

    葉鏡之腳步一頓:「嗯,蘇城的厲鬼……有點多。」

    奚嘉微微蹙眉,沒再多說。

    等葉鏡之真的出門離開後,聽着電梯「叮咚」一聲,奚嘉猛然想起來一件事。他抓起外套就往門外走,追到小區花園才看到葉鏡之的背影。他喊了兩聲「葉大師」,對方全沒聽見,奚嘉下意識地就衝上前,一把抓住了對方的手。

    葉鏡之五指併攏,一掌向身後打去,見到來人是奚嘉,他瞪大眼,趕緊收掌。

    奚嘉拉着葉大師的手,道:「是這樣的,葉大師,我有件事忘了和你說了。」

    葉鏡之正低着眼睛瞅着那隻拉着自己的手,一聽這話,他雙眸一亮,有些驚喜和驚訝地抬眸看向奚嘉。

    奚嘉壓根沒注意他的動作,直接說道:「是這樣的,昨天晚上你不在家,我半夜醒了去廚房倒水,感覺……有點不對勁。我從小可以看到鬼,所以昨天晚上我摘下了無相青黎和舍利,看了一下我的表姐。」

    眼睛裏的期待一下子落空,葉鏡之默默地低下眼睛,又去看青年拉着自己的這隻手,聲音里有着一絲難以察覺的失落:「她不是鬼。」

    奚嘉沒聽出來,點點頭:「是,她確實不是鬼。」如果真的是鬼,那麼是小娟表姐第一次進門的那天,他和葉鏡之都可以看出對方是鬼。然而,奚嘉卻又說道:「葉大師,但我是真的覺得有哪裏不對……」

    聲音突然停住,奚嘉神色一凜,轉頭看向一個向自己和葉鏡之走來的白衣姑娘。

    葉鏡之也轉首看向那個白衣女孩,只見那女孩低着頭,頭髮亂糟糟得好似一團雜草,就這麼悶聲看地,直直地走向兩人。就在她快要走到兩人跟前的時候,葉鏡之垂了眸子,右腳跺地。

    嗡!

    一道微風從他的腳下播散而去,將花園裏的雜草吹得向後翻倒。白衣女子也忽然抬起頭,一張蒼白而無血色的臉龐呆呆地對着奚嘉二人,不過多久,她轉了個身,往別的方向走去了。

    葉鏡之:「只是個遊魂而已。」

    奚嘉道:「我聽裴玉說過,除了厲鬼以外,這些遊蕩在人間的鬼魂分為遊魂和野鬼兩種。遊魂一般只會在世間停留一兩天,接着就會投胎轉世;野鬼則是會一直留在世上,直到明白自己已經死去,或者了結心愿,才會轉世。葉大師,你怎麼看出來剛才那女鬼是遊魂還是野鬼?」

    說到這類事情,葉鏡之再沒剛才的羞赧,他神色鎮定,有着一股裴神棍難以企及的大師風範:「剛才那女鬼身上的生氣還很濃郁,應當是剛死沒多久。確實無法判定她是遊魂和野鬼,但停留在凡間的遊魂比野鬼多十倍,很少會有野鬼。」

    奚嘉輕輕點頭,他一個低頭,突然發現自己竟然還拉着葉大師的手,於是趕緊鬆手。

    牽着的手忽然被人鬆開,葉鏡之緩慢地低下頭,呆呆地看了一會兒,只聽奚嘉道:「其實我今天上午出門的時候,也在樓底下見過這隻女鬼,可能確實是剛去世的遊魂。」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葉鏡之還是先行離開。一方面是因為表嬸一家還沒回來,就算他此刻回去,也是空等;另一方面是葉鏡之真的在蘇城的另一邊發現了一隻有三百年道行的野鬼,雖說這不是厲鬼,但道行如此高深,他必須親自走一趟。

    除此以外,他還買了那麼多法寶來保護奚嘉,就算是遇到真正的厲鬼,都可以拖延一段時間,等他回來。更何況,無相青黎還一直戴在奚嘉的身上,實在不行的話……

    葉鏡之正色道:「實在不行,你把它扔出去也可以。」手指一抬,指的正是奚嘉脖子上的無相青黎。

    奚嘉一愣,面色古怪地點點頭。

    等葉鏡之真的走了,奚嘉捧着青銅骰子,哭笑不得:「連你的主人也讓我把你扔出去……」

    無相青黎委屈地直接鑽進奚嘉的衣服里,哭唧唧地抖了起來。

    有了這麼一出,昨天晚上的陰霾也一掃而空。奚嘉回家沒多久,表嬸一家也回來了。這次表嬸夫妻買了不少菜,說是要親自下廚,讓奚嘉好好嘗一嘗,感謝他願意讓自己一家借住。

    三表嬸感激地拉着他的手,連連道:「小嘉,等後天我們就搬去你表姐的房子,這兩天真是太謝謝你了。」

    奚嘉笑着搖頭:「沒關係,表嬸,只是一點小忙。」別人對他好,他也不介意對別人好。

    老實的三表嬸哪裏會聽奚嘉的話,她招呼着自己的女兒:「娟,你正好沒事,快幫小嘉打掃打掃屋子。咱們這兩天一直在這裏住着,把人家屋子都給弄髒了。」

    奚嘉正欲阻止,小娟表姐卻已經拿起掃帚開始打掃了。她打掃完客廳後,直接進了奚嘉的房間,見狀,奚嘉趕緊道:「表姐,我的房間不用你打掃,真的沒關係!」

    話還沒說完,奚嘉一進房間,只見自己這位表姐正好奇地拿着一塊小銅鏡,仔細觀察着:「表弟,你這個鏡子長得很特別,不過鏡面倒是不怎麼幹淨,把人照得太模糊了,都看不清臉了。」

    奚嘉頓住腳步,眼睜睜地看着表姐拿着那塊天罡八卦鏡,上上下下地照着,鏡子裏倒映出一張模糊的人臉。

    小娟表姐笑着抬頭:「我幫你擦擦乾淨,這樣才能看見臉。」拿起抹布就開始擦鏡子,勤勞的女孩仔細地擦了每個角落,這才把鏡子遞給奚嘉。她臉上的笑容非常和煦:「你看,這不就能照清楚了嗎?」

    奚嘉接過鏡子,低下頭,神色平靜地看着天罡八卦鏡的鏡面。在那青銅的鏡面上,只有房間家具的倒影,並沒有任何人的影子。

    看了一會兒後,奚嘉抬起頭,看向自己的表姐。這位才二十多歲的表姐,勤快熱心,幫他認真地掃地拖地,將牆角的灰塵也用抹布擦乾淨。等她開始打掃書架時,她甚至還用抹布努力地去擦書架與牆之間細小的夾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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