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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桌那個壞同學
畢竟情同母女,到了一定階段, 錢淑華像普天之下所有父母那樣開始關心她的個人問題。
&啊……我不急的。你和金大叔都還沒結婚呢!」
錢淑華嘖了一聲:「別想岔開話題啊, 我們老皮老臉的,結不結婚這輩子就這樣了, 你才幾歲, 能一樣嗎?」
海寧笑笑:「那也得有合適的人啊!」
&有我給你介紹啊!」錢淑華又拿了一支煙,「老金還認識挺多韓國的青年才俊的,有些還真像你們年輕人喜歡看的韓劇里那些男主角,下回我帶你去掃貨, 順便見幾個吧。要不我們今天就去?反正你去非洲的手續還沒辦完。」
對她說風就是雨的個性, 海寧也習慣了:「我明天還有安全培訓課呢, 走不了,下回吧,等我從非洲回來你再給我介紹, 正好,久旱逢甘霖。」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錢淑華生活的日子久了, 她有時說話也很放得開。
&妮子, 淨敷衍我。」錢淑華笑罵,「先不說這個, 點菜吃飯吧, 下午你不還得去公司嗎?」
&
她的工作電腦還放在公司, 有些資料要去下載。公司的同事大多是做技術類的工程師和項目經理, 平時都挺安靜的, 今天一去卻很熱鬧,原來是有之前派往南蘇丹的同事回來了,大家為他們搞了歡迎會。
領導一見海寧就沖她招手:「小彭啊,來來來,你也馬上要走了,來見見我們這幾位先鋒。」
&工,趙工,你們好,好久不見了。」
她走過去,恭敬地跟幾位前輩握手打招呼。她剛進公司時也跟過項目,後來專注於財務工作,跟公司里很多人打過交道,誰是誰她都認識的。
本來以為前輩們未必記得她,幾位工程師卻笑道:「小彭就是這回要派往南蘇丹的cfo吧?我們還沒回國就聽說了,巾幗不讓鬚眉啊!」
&前在坦桑尼亞的時候我就覺得小彭經理很了不起,在那種條件下年輕女孩子能堅持一年,真的很不容易。」
海寧謙遜道:「那是應該的,都是本職工作嘛,我們支持部門還是沒有趙工你們在前線的人辛苦。」
趙工搖搖頭,嘆了口氣說:「話不是這樣說的。非洲那種大環境你也是知道的,哪裏都潛伏着危險,前不久鄰近我們的一個工地還有職工被搶劫了。你們跟錢打交道的部門更是要格外小心啊……」
有些話真是一言難盡,沒有設身處地經歷過是不能體會的,但當着領導的面又不好說得太多太直白,怕把小姑娘給嚇到了。
歡迎會準備了不少水果和點心,海寧沒吃,只倒了一小杯咖啡。趙工走到她身邊,繼續剛才的話題:「剛說的那些希望沒嚇到你,不過要注意安全是真的,尤其是女孩子。好在現在公司都請了專業的安保公司負責保護海外員工的安全,也不用太緊張。」
&我知道,謝謝。」
&蘇丹的分公司那邊都是新鮮血液,總經理也派了新的過去,好像也是海歸,我們也不清楚為人怎麼樣,是什麼樣的風格,但有什麼事應該可以互相照應一下的。」
&男是女知道嗎?」
趙工搖頭:「不確定,應該是男的,那邊除了當地請的工人之外,只有一位女同胞,比你還年輕,整天戰戰兢兢的,膽子很小。聽說鄰近工地有人被搶,都嚇得吵着要跟我們一起回來了。」他笑了笑,「你過去,也算跟她有個伴。」
&
後來又聊了些當地的現狀,南蘇丹比坦桑尼亞還要窮,如果一定要用一個詞來形容,大概就是赤貧,當地很多人買不起一雙鞋。趙工跟她說,如果可以的話,可以帶一些閒置的衣物、文具和生活用品過去,當地人很需要這些,尤其是孩子。
海寧在坦桑尼亞的那一年也做過很多類似的事情,後來也反思過,這樣的施捨對當地民眾來說是不是就是真正的慈善,會不會讓他們認為你來自發達地區做這些就是應該的,從而養成不勞而獲、伸手就要的惡習?
答案是很複雜的,她也曾經貧窮,但內心的標尺在那種更為極端的情況下都失效了。她只能做一點力所能及的事,因為個人的力量在生命都如草芥的地方實在太渺小,她改變不了更多。
她沒有孩子,事先向做了爸媽的同事搜集了一些孩子們不穿了的衣服和鞋子,又買了點繪本書和文具,然後回到家,開始收拾整理自己不會再穿的舊衣物。
這些年,從蘇城到美國費城再到北京,她有點四海為家的意思,身邊究竟有多少行裝竟然都不是很清楚。
錢淑華說,自從在浴室發生了那次意外,昏迷醒來之後她對有些事就變得有點糊塗,還好腦子還是聰明的,才能順利從常春藤學校畢業。
床下有個邊緣都磨得發白的舊箱子,沒有多少積灰,大概打掃衛生的阿姨常常都在擦拭清理的,她卻到現在才留意到。
她不知道裏面裝的是什麼,她啟程從一個地方搬到另一個地方去,都是錢淑華幫她整理大件,帶不走的就給她寄,都不在乎國際運費的。
這個箱子她有點印象,就是當初她跟着錢淑華離開蘇城的時候拖的那一個。這麼多年過去,她以為早在洛杉磯就被扔進垃圾車的東西原來還放在她的床下。
密碼鎖是壞的,她也完全不記得密碼是什麼,生掰硬拽,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箱子打開。
裏面塞得滿滿當當,主要是習題集和試卷,全都摞在一起,她拿起最上面的一本,封面上寫着書名:《高考英語作文範例8>
發黃的書頁在手中翻過,空白處稚嫩又熟悉的筆跡仿佛把她帶回最熟悉又最陌生的年代。
她直到最後也沒有參加國內的高考,像她這樣復讀高三的尖子生,最終還是無緣高考的人大概也是沒誰了。
用過的書包被壓在箱底,裝過零錢的小錢包、放衛生棉的小布包、帶飯的便當盒、筆袋……大概當初書包里放着的所有東西都被一股腦收進來了,錢淑華知道她換一個新環境會多沒安全感,把對她可能最重要的東西都帶上了。
可惜她後來適應得很好,宛如新生,這些東西都沒用上。
隔了八年,她打開已經黯淡無光的筆袋,看到那支萬寶龍鋼筆靜靜地躺在中間,仿佛又聽到有人在耳邊說——
這支萬寶龍鋼筆要賣2800多塊,扔了你不覺得可惜?
這筆我有得是,你也不用給我了,但你要是敢扔了就是欠我2800,明白沒?
奇怪啊,年少時說過的話,發過的誓,大多都不記得了,怎麼這耀武揚威的話還像昨天剛聽到過的一樣?
她握着筆坐在地上,翻看着箱子裏的東西,不知不覺就很晚了。
最後她把那支筆扔進了新買的那堆文具中間,準備帶往非洲,分發給需要它們的人。
她躺上床,閉眼後只有一個念頭:整理收拾舊東西真是個斷舍離的過程……
…
經過漫長的長途飛行和轉機,彭海寧和另外兩位同事到達南蘇丹首都朱巴,但由於分公司並不設在朱巴而是設在附近其他城鎮,他們只能先在酒店休整一天再驅車前往。
雖然天氣很熱,酒店的條件也很簡陋,但海寧實在太疲倦,一挨到枕頭就睡着了。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下來,她伸手按了兩次開關燈都沒亮,這才意識到是停電。
在非洲這算是司空見慣的,尤其是南蘇丹這樣的國家,連國家電網和區域電網都沒有,城鎮也是局部供電,停電那就是想停就停,停多久也沒準兒。
海寧肚子餓了,想弄點東西吃,然而天黑了出去不□□全,她倒是帶了點方便麵,但沒電就沒熱水,面也泡不開啊。她只好去隔壁找同事,問問他們打算怎麼解決晚飯的問題。
跟她一起來的兩個同事都是男人,就住一個房間,她敲門進去,才發現多了一男一女,都是華人面孔。
&姐你好,我是小宋,這位小景,是分公司過來接你們的人。」年輕的男孩子看到她眼前一亮,熱情地說,「剛才敲門你沒開,我們估摸着你太累睡着了,就沒打擾你。你休息好了嗎?我們正打算去吃晚飯呢!」
海寧點點頭,看向他身旁有點拘謹卻眨巴着大眼睛盯着她看的女孩子——這大概就是趙工提到的膽子很小的那個姑娘了。
她們是南蘇丹分公司僅有的兩名中國籍女員工。
&我們就在酒店吃一點吧,吃完了你們可以繼續休息,明天還要趕路,路上也挺辛苦的。」小宋邊說邊往外走,拿出電話道,「我跟陳總他們也說一聲,我們到餐廳匯合。」
&有別人嗎?」海寧不解。
&分公司新到任的總經理。」旁邊的男同事解釋道,「還有安保公司委派的安全官,他們昨天從內羅畢轉機過來的,比我們先到,也住這個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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