螻蟻蒼穹下 第三十七章 一隻白頭海雕

    在一陣說教後，鮑母飛快的離開了這裏，不過李維看着他那難看的臉色，估計從漢斯老闆處買來的，應該不是什麼好消息。

    不過……，這關我鳥事。

    李維冷哼了一聲，轉頭就四處觀察着自己所在的環境。但看來看去，李維卻不得不嘆一聲奢華。

    先不說遠處的方向，就單單是自己現在所站立的這條圓廊，地面是清一色的大理石鋪成，並用石雕的方法，匯刻出一些富有西班牙風格的花式紋路。

    圓廊的兩側是兩排立柱，徑直蔓延到30米外的花園內，而在立柱之間的空隙內，則是掛滿了各種油畫，至於油畫的內容風格，李維只能用一句話來形容：天魔亂舞！

    暗淡的色調和大量宗教式的藝術題材，讓李維這個400年後而來的客人，很有一種不適感，雖然他自己也是藝術繪畫系畢業的人，但作為一個中國人，李維的審美觀還是局限在風景和人物類油畫上，而這種宗教式的油畫，李維只能說一聲對不起了

    洒家實在是欣賞不動啊！

    不過雖然不喜歡，但卻並不妨礙李維抱着一種瞻仰的情懷，品味着牆壁上先賢們的心血，不管他們的主人在這個時代，究竟是否出名。

    就這樣，李維優哉游哉的背着手，一小步一小步往前挪移着腳步，在圓廊的拱梁下，如同一個巡視的王子般，充滿莫名的風韻。

    「你在看什麼？這裏的畫都是些贗品，沒有出名的大師作品。」

    一道清澈幼嫩的聲音，從5米外的兩個立柱空隙間傳來，李維抬起頭，定眼看過去，這時才發現那兩根立柱中間，居然是通往二層的樓梯，這可真是一葉障目。

    不過李維的雙眼，在下一秒鐘就亮了起來，因為…….，他發現了一隻蘿莉。

    「小妹妹，我看的不是畫，而是繪畫的作家，這是一種緬懷與瞻仰，你不懂！」

    注視着那個在立柱間，只露出一隻腦袋的小蘿莉，李維微笑着說道。

    「那你是英格蘭人嗎？這裏很多人都聽不懂我在說什麼，也不跟我玩，我感覺他們都討厭我。」

    或許是覺得李維沒什麼危險，這隻小蘿莉一步就從立柱間跳了出來。不過好像發現了自己的做法不太淑女，手忙腳亂的提着裙子，給李維行了一禮。

    「我不是英格蘭人，只是稍稍學習過英語罷了。」

    往前走了兩步，李維看着眼前這個身高只有1米3的小蘿莉，不過在發現她的鼻子上佈滿雀斑後，李維只能感嘆一聲，太煞風景，比佳人那嫩滑的皮膚差遠。

    但在忽然想到佳人後，李維的心裏狠狠一揪，看着小蘿莉的雙眼，也漸漸迷離了。

    「大哥哥，你怎麼哭了。」

    這個不知名的小蘿莉注視着李維濕潤的雙眼，顯然很是疑惑。

    「沒什麼，只是想到了現在遠方的妹妹。」

    努力穩住心神後，李維也是覺得在這樣的蘿莉面前流淚，真的好丟人，自己的心理年齡明明都已經是個成年人了。

    「二樓馬上就要開始宴會了，大哥哥你會去嗎？」

    看着小蘿莉希奕的眼神，李維張了張嘴剛想說話，但一聲急促的呼喊聲，打斷了一切。

    「米瑪~！米瑪~！」焦急的呼喊聲，從樓梯的二層上面，遙遙傳了下來。

    而身前的這隻小蘿莉在聽到後，對着李維彎身行了一個淑女禮後，兔子般的就小跑了上去，李維也會心的笑了笑，那聲音應該就是小蘿莉的母親了。

    不過站在兩根立柱間，李維看着這道通往二層樓的螺旋階梯，想了片刻，最後還是搖搖頭，不準備隨着上去。

    轉過身，李維也沒有繼續欣賞先賢們作品的心情了，看着圓廊外不遠處的翠綠，決定先到這個花園裏看看在說，鬼知道海拉爾和鮑母是不是已經把自己給忘了。

    ……………….

    這是一個佔地500平米左右的小型花園，原來這裏可能是奼紫嫣紅，綠樹成蔭，鮮花遍地。

    但現在嗎，李維注視着這一片被狂風和暴雨摧殘後的淒涼，滿地零亂，也只能感慨一聲母艦作孽真不淺。

    但是，看着遠處樹下的一個瘦小身影，李維眼睛一眯，頓時跟看見了外星人一樣。

    「這裏居然會有乞丐，他是怎麼溜進來的，」摸着一根毛都沒有的下巴，李維嘖嘖稱奇。

    就在李維看到這個瘦小乞丐的時候，他也同樣看到了注視自己的李維。

    二話不說，這個小乞丐對着李維就飛快的沖了過來，那用力的樣子，讓李維差點以為這傢伙想要對自己不利，連腰間的水手刀都拔出了小半段。

    「小乞丐，你想幹什麼？」

    長刀出鞘的李維，居高臨下看着這個飛撲過的傢伙，準備着一旦不對，立刻發難，一刀將這傢伙砍個半死，然後再扔給海商協會裏的守衛。

    對待有可能的敵人，李維從不留情，否則，他早在母艦上就已經死了。

    但令李維沒想到的是，這個瘦弱的小乞丐，在飛撲到自己面前後，沒有什麼危險的動作，而是直接跪在了地上，用髒兮兮的小手抓住自己褲子，滿是哀求的推銷起了自己的貨物。

    「小少爺，您看看的我東西吧，很便宜的，真的很便宜，只要一個里亞爾，額不！只要一個銀比索，我就把它買給您。」

    說着，小乞丐就從自己的破爛亞麻衣服內，小心捧出了一個雛鳥，一隻已經快死了雛鳥。

    「這是一隻在這兒很少見的白頭鷹，只要小少爺您買下它，將來一定會在宴會上，贏得其他貴族小姐們的目光。」

    聽着那滿是哀求的聲音，在看看小乞丐那裸露的手臂與脖子上，滿滿的傷痕，李維就知道他在這個富人聚集的地方，為了推銷自己這明顯沒人要的貨物，受了守衛多少毆打。

    不知為何，李維忽然想到了之前那個小乞丐，被自己用銀幣誘惑着去殺人，兩者都的那樣的渺小，但卻同樣如雜草般，在滿是污穢的角落裏，頑強而又卑微的活着。

    或是愧疚，或是懺悔，猶豫了半天的李維，最後還是張口道：「你只有這一個貨物嗎？」

    「它是我唯一能夠拿出手的東西。」

    「那抱歉了，哪怕它是白頭海鷹的幼崽，我還是無法買下，因為它快死了。」

    在聽到李維那冰冷的聲音後，小乞丐的身體好像都虛脫了，整個人癱倒在地上，滿眼都是絕望的神色，只剩下那隻遍佈傷痕的手，依然死死抓着李維的褲子，還像那是最後的希望一樣。

    而隨着他的癱倒，那隻快死的雛鳥，或許是受不了地面雨水的冰冷，用盡全力鳴叫了起來。

    「我如果買下它，你會拿着錢幹什麼。」

    看着地上的那個瘦小乞丐，與那隻快死了的雛鳥，李維心中的一顫，莫名的悲戚充滿了整個胸膛。

    我的心什麼時候已經變得如此冰冷。

    聽着身後圓廊里那已經開始的宴會聲，食物的香氣和優美的音樂一同飄出，在看看面前冰冷的泥水中，兩個同樣快死的卑微生命，李維的手開始微微顫抖。

    「我會拿着錢給妹妹看病，街角的皮特醫生是個好人，他說過只要一枚銀比索，就幫我治好妹妹的病。」

    聽着小乞丐的話，李維心裏更是猛的一酸，直到這時，他才看到小乞丐剛剛躲藏的那顆大樹下，還有一個已經虛弱到站不起來的小丫頭。

    眼淚在也無法抑制，李維抿着嘴唇，雙眼模糊的看着遠處那個渾身髒兮兮，但一直想要努力站起來的小丫頭，心裏的悲傷逆流成河。

    如果自己沒有和妹妹失散，而佳人的身體卻生病了。

    如果自己沒有系統這個金手指，給予了現在的力量與無限的未來。

    如果自己沒有在漂泊中遇到海拉爾，能夠有衣，有吃，有喝。

    如果自己現在同樣流落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裏，身無分文。

    那麼自己會怎樣，還會像現在這樣，衣着得體，優哉游哉的站在這兒，俯視着泥水中如此卑微的他們嗎？

    狗屁！李維自嘲的笑了笑，自己會像他一樣，哪怕遍體鱗傷，哪怕喪失尊嚴，哪怕像狗一樣的屈辱活着！依然會像他一樣跪在地上，祈求着那一絲的希望。

    一切只為了那無法割捨的摯愛。

    彎下腰，李維將這只不斷掙扎鳴叫的雛鳥，從地面冰冷的泥水裏提了起來放在手裏，也許是感受到了手心的溫暖，這隻雛鳥用半睜着的眼睛看向自己，瞳孔中滿是倒影。

    「我買了，拿着這些錢，去給你的妹妹看病吧。」

    嘩！的一聲，李維直接將衣服內的整個錢袋，都拋在了小乞丐的懷裏。

    聽到李維的話，小乞丐飛快的爬了起來，連忙抓住錢袋，但將袋口拉開一看後，小乞丐臉上的興奮不見了，只剩下濃濃的恐懼。

    是的，恐懼。

    「小，小少爺，這太多了，我的貨物不值這個錢。」

    小乞丐一邊說着，一邊移動着身體，試圖將妹妹的身影擋下來。

    看着他的樣子，李維知道他是誤會了自己的意思，笑了笑，滿眼淚花的溫暖說道：「你的貨物值這些錢，拿着它們去給你妹妹看病吧，順便在買點吃的，身為一個哥哥，怎麼能讓跟隨自己的妹妹餓肚子呢。」

    輕輕將手拍在他的肩膀上，李維此時沒有絲毫嫌棄小乞丐身上的髒污，滿是勸誡的說了一句：

    「拿着錢離開後，先找個地方藏起來，不要讓任何人發現，每次用的時候只拿一小點，不要貪多，因為你沒有力量保護它，給你妹妹看好病後，就吃個飽飽的，把身體養起來，然後去花錢學些手藝，將來用於維生。」

    「千萬不要倒下，因為你是一個哥哥，你有一個瘦弱的妹妹，你更是她現在唯一的依靠！」

    「所以拿着錢，像個男人一樣活下去，讓你妹妹將來，能…，快快樂樂長大，高高興興…嫁人。」說道着，李維的聲音已經滿是無法壓抑的顫抖。

    而聽完李維的話後，小乞丐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雙眼死死看着李維的樣子，好像要把他永遠印在腦海里。

    「少爺，尊貴的小少爺，您是個好人，您是這座城市裏，唯一仁慈可憐過我們的人，請告訴我您的名字，我將來一定會報答您的，一定會的！」

    小乞丐帶着哭腔的話語雖然稚嫩，卻意外的透露出一種斬釘截鐵。

    然而李維笑了笑，只說了一句：「我不需要你的報答，所以我的名字不會告訴你，因為我是一個來自天外的男人，一條生於東方的龍。」

    略帶裝逼的說出這句話後，李維推了小乞丐一把：「快走吧，巡邏的守衛馬上就要來了。」

    重重的點頭，小乞丐沒有猶豫，將錢袋藏在衣服里，飛快跑到大樹下，背着虛弱的妹妹，就從花園圍牆上爬了出去。

    李維就這麼看着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小乞丐，在眼中徹底消失，靜靜的捧着手心裏的雛鳥，站在那裏一動也不動。

    看着陰雲下那滿地淒涼，品味着只屬於自己一人的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