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的天空下,李維跟隨着鮑母穿行在港口內的蛛網小巷裏,從目送剛剛那輛奢華馬車開始,李維的心情一直很惆悵。
不安?愧疚?亦或是來自後世道德觀念的阻礙,讓李維忽然覺得周圍的一切,是那麼的陌生,而又充滿隔閡。
自己的心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如此冰冷,自己的雙手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沾滿了鮮血。
一邊走着,李維一邊舉起了手掌,看着那白皙嫩滑,沒有絲毫污垢的雙手,透過指間的縫隙,李維好像在恍惚中看到了很多人,柳濤,李四,上靈,流光,等等等等。
這些曾經的敵人們,全都死在了這雙手上,然後這還遠遠沒完,在今後的路上,又會有多少鮮血沾滿這雙手呢?李維不知道,但至少是在仇人死完之前。
「小子!長眼是用來看路的,不是用來看手的。」
一把將李維扯到了旁邊,鮑母用手指着路中央的一個木桶,對着李維大聲咆哮着。
就在剛剛,出神的李維,差點直接撞在木桶上。
「沒什麼,是在感慨自己逝去的青春,已經被自己親手埋葬。」李維抬頭,對着鮑母笑着道了聲抱歉。
「好了,這也不知道是那個混蛋放的木桶,我們馬上就要到去海商協會的必經之地了,到時可不要太吃驚了。」
對着李維說完後,鮑母一腳就將路中央的空木桶,踢倒在了一邊,拉着李維就快步朝前走了起來。
穿梭過了兩條遍佈積水泥坑的小巷後,李維眼前豁然一亮,如同從狹小的瓶子內,來到了更加廣闊的天地間般。
先是洶湧的熱量,夾雜着難聞的惡臭撲面而來,後是大量人群聚集的嘈雜聲,猶如蜂巢般嗡嗡作響。
這就是鮑母說的驚喜?簡直就是惡夢啊!
捂着鼻子,閃過地上的一泡大便,李維皺眉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靈逐漸被深深震撼。
因為這是一個奴隸市場。
奴隸?何等罪惡的名詞,在400年後的時空中,這個詞彙早就被綁在了歷史的恥辱柱上,鞭撻了一遍又一遍,李維曾經第一次上歷史課時,看到的第一句話就是……..。
不願做奴隸的人們,站起來!
默默的行走,李維注視着周圍的一切,在這個類似集市一樣的廣場上,大大小小,成百上千個木質圍籠內,是大量驚慌恐懼,宛如牲畜般的奴隸。
其中大部分是黑奴,少部分是白人契約奴。裏面八成是男性,兩成的女人,沒有老人與孩子,因為他們早就死了。
「這位尊貴的少爺,您需要奴隸嗎,我這裏的價格是整個科羅最低的。」
一個奴隸商人看到李維後,滿眼放光的撲了過來,骯髒的雙手死死抓着李維的衣服,賣力的推銷着自己的「貨物」
而這時其他的奴隸商人們,在看到這邊的動靜後,也都是直接圍攏了上來,口沫四濺,操着各種語言就對李維叫賣了起來,甚至一些胸前掛在木牌,表示要賣掉自己的白人契約奴,也都蜂擁在了李維身邊。
不因為別的,只是李維太過耀眼,英俊的外貌與高貴的氣質,再加上一身價值不菲的裝束,讓站在此地的他,簡直比貴族還像貴族,這一切加起來,就讓人誤以為李維是一個大金主。
拳打腳踢的將這些人都趕走後,李維滿眼都的厭惡,拉着鮑母快步離開了這裏。但還沒走兩步,一抹血腥殘忍的表演,出現在了李維眼前。
一個拇指上帶着貓眼石戒指的奴隸商人,指揮着五個護衛,將一男一女兩個黑人奴隸,全都吊在了木杆上,並對着周圍木籠子內的其他奴隸,大聲咆哮着。
「這兩個卑賤的奴隸竟然敢逃跑,我不知道現在誰還有同樣的心思,但我可以告訴你們,這兩個賤種的下場是什麼,那就是鞭撻至死!」
隨着奴隸商人一揮手,旁邊的護衛們,滿臉猙獰的提着鞭子,狠狠的就抽打在了他們身上。
一道道血淋淋的傷痕,伴隨着聲聲悽厲的慘叫,猶如魔音般鑽入李維的耳朵里。
「走吧,這是兩個逃奴,沒什麼好看的。」
旁邊的鮑母注視着李維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小聲的說了一句後,拽着李維就離開了這裏,將那兩個會被鞭打至死的逃奴,遠遠的拋在了身後。
但他沒有注意到的,是李維緊緊握起的雙手。
「鮑母,我聽說每運至新大陸一個黑奴,就要死掉十個非洲黑人,那為什麼不用本地的土著呢?」
走出了奴隸市場後,李維突然想起了一個問題,為什麼沒有在裏面看到黃皮膚的美洲印第安人。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除了一部分新奴外,大部分黑奴都是溫順聽話的,而這裏的土著就不一樣了,他們會反抗,會(暴)動,會用刀子殺掉主人,所以只有死掉的印第安人,才是好的印第安人。」
聽着鮑母毫不在意的語氣,李維背在身後的手掌,握的更進了。這就的地理大發現,這就是大航海時代,這就是弱小民族的命運,殖民與奴役。
回憶着剛剛的那些奴隸,李維想起了中國近代的百年黑暗史,從(鴉)片戰爭開始,一款款喪權辱國的條約,一次又一次的割地賠款,無能的清政府,被折斷脊樑的麻木漢人,所有的一切將曾經的神州大地,不斷推向殖民地的深淵中。
直到武昌城夜晚裏的第一聲槍響,無數的革命烈士,用自己的理想,自己的血肉,在外敵與內亂中,開始了艱難而又崎嶇的民族復興路。
這個過程中,有多少烈士默默的倒下了?沒人知道,因為太多太多了。
人當自強!這個世界不會同情弱者。所以中華民族最終成功復興,而那些同樣擁有歷史與文明的印第安人,卻在他們自己的土地上,被屠殺殆盡。相同的危難,兩個族群,不同的選擇造就了不同的結局。
幾千年的輝煌傳承,讓中華大地能在亡國滅種時,湧現出一個個仁人志士,前赴後繼,用自己的生命與鮮血鋪,硬生生在黑暗裏劈出一條民族復興路。
而整個印第安人呢?卻是只有一位瘋馬酋長,與一位座牛首領,用悲壯的犧牲,譜寫了一個衰亡民族的落幕。
想到這兒,李維笑了笑,眼中不再有憐憫與同情,只有濃濃的不屑,弱者當自強,無法自強的人與民族,不值得被同情。
這個世界,沒有眼淚!
終於,在離開奴隸市場不過短短50米的距離後,李維就跟着鮑母來的海商協會所在的街道前。
這就是海商協會?李維瞪大眼睛看着,一水兒的白磚牆,紅淘瓦,典型的西班牙式建築。比起那個只有兩層樓的母馬橫幅酒館,這個海商協會佔據的建築,光三層以上的,李維就能看到不下五棟房子,沾滿了整條街道。
而且和母馬橫幅的兩層木架房不一樣,海商協會的房子,全都的磚石堆砌,個個看上去,都跟小城堡一樣。
不過是一街之隔,之前經過的奴隸市場,和這裏的海商協會想比,在李維眼裏根本就是兩個世界,果然不愧是跑海的,都是一群狗大戶。
「海商協會到了,我先帶你進去,然後我找海拉爾船長,你沒事的話就在裏面轉轉吧。」
說着,鮑母就拉扯李維快步走過了街道,來到最中央,也是最高大的一棟房子前,與門衛交談了兩句後,出示了一下信物,就帶着李維推開了圓形拱門,快步走了進去。
「小子我告訴你,進來了不要亂跑,這棟街道中央的房子,和周圍其他房子都是相互連接的,並且在後面有一個共用的大花園,額,其實說白了就是喝酒休息,聊天打架的地方,不過能進來的,要麼是協會會員,要麼就是這些會員手下的主要骨幹,普通的水手們,是沒有資格呆在這裏的。」
站在房子內的門廊里,鮑母不斷對着李維講述這裏的規矩,聲音喋喋不休,煞是煩人。
「最最重要的是,海商協會,也就是我們現在所在的位置,是整個港口的中心,同樣也是港口最有影響力的地方,更是整個科羅的支柱,這裏的每個會員都是知名的船長與商人,這裏的每一個人都不要輕易得罪,因為他們代表了能把你淹死的金幣。」
「而金幣,在很多時候,又往往代表了力量與威嚴,懂了嗎小子。」
仔細的盯着李維,鮑母說出一段很有哲理與深意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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