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石 第七卷第269章暮鍾（七）

    入夜後的城，高樓無數，卻無一人影。街道數十條，參差其中，不見一盞燈火。空氣像是被壓縮了數十倍，壓得人膽寒。

    這是「一」，使徒之域。

    這一域也太大了些，好像人族最繁華的五座城，拼到了一起，卻只有建築，沒有生靈。泉天棲剛剛在心網中只給了方天慕一句話，「堅持住，別死就行。」

    可方天慕並沒有感知到什麼，但片刻後，他意識到了，對方所依仗或所使用的，不是能量。

    萬幸的是，他還有一雙特殊的眼睛。

    敵人來得很快，這黑夜的喧囂瞬間被轟鳴聲打破，他看到了一個龐然大物，約五十丈高，像是章魚和蘑菇的結合體，但觸手只有三根，是用來支撐身體和移動。一座座樓宇被撞倒而那東西的頭頂着「蘑菇」，臉為方形，下巴向外伸着八根觸角，每一根觸角各向外伸着一條百丈長的光鞭。

    每一條光鞭都似有獨立的意識，各自行動卻也相互配合。

    心網中，泉天棲說道：「這是第四使徒——兆鬼，內丹在它的頭頂中心。」

    方天慕冷靜回道：「知道了。」

    話音剛落，那兆鬼身邊突然爆發出一股熱浪，擴散向四周，且由於太快，幾乎看不見擴散的過程，它爆發的時候，近三十里內全部中招。

    方天慕反應不及，上衣全被燒成灰燼，頭髮大散，也被燒了一般，而褲子燒到了大腿根，裸露在外的身體，沒有一塊皮膚是完好的，都焦黃且開始滲血。

    正此時，一道光鞭甩下，那光鞭足有一丈粗，方天慕下意識用黑刀去擋，撞擊的那一刻，黑刀直接被震飛，而方天慕先重重砸向地面，接着彈飛到了天空，巨大的力道讓他瞬間暈厥，幾乎同時，另一道光鞭直接甩在他的身上，他如一道流星刺穿了黑夜，射穿了無數樓宇，嵌在了大地中，激起了大片的煙塵。

    方天慕沒有暈死，依然保持着清醒，可身體砸出了一個二十丈寬的深坑，且渾身骨頭都在響，都在劇痛，無法撐起身體，只得半躺在地上。

    「為什麼....」方天慕難以置信地看着正緩緩向這邊挪動的使徒。

    泉天棲知道方天慕的情況，立即解釋道：「使徒的生命形式和能源形式叫——億維，是一種由能量發展而來，進化程度卻遠超能量的東西，譬如使用能量的修行者，面對使用靈氣的修行者是降維打擊，這些傢伙誕生於最古老之時，能量出現後，它們並沒有發展能量之道，並衍生術，而是從開始就進化能量，發展的是能量的本質，一縷億維，頂得上三萬倍能量，所以，你幾乎沒有與其正面對抗的任何可能。」

    「即便如此，我至少...」方天慕拼命撐起身子，「至少還活着！」也是他嘴硬，因為他實在動彈不得了，可再過三十丈，使徒的光鞭就可以抽到自己身上。

    卻沒料到，兆鬼的第二波熱浪爆發了，方天慕如落葉般先被掀飛，接着被燒透，不多時，又成了「鐵塊」，無聲地墜落了下來。

    兆鬼的行動極其縝密和乾脆，因為它擁有四顆大腦，一切行動都經過了嚴密的計算，且使徒從不受情感干擾，甚至就沒有情感，這是純粹的殺戮者。

    他半張臉都沒在泥土中，還活着，可此刻方天慕不得不懷疑，這種程度的對手，難道不該是最難的一關嗎？這都如此了，泉天棲和葉開然面對的俞仙子又該當如何？

    方天慕急了，這是他為數不多的，感到絕望且無法戰勝對手的時刻。

    光鞭馬上來，一道黑影出現，是暴君，暴君從黑刀「大滅」上飛出，拿着刀就衝到了方天慕面前。方天慕伸手抓住他，急道：「跑！」

    好在那光鞭離着還有十丈，可沒想到的事，兆鬼第三波熱浪這就來了。暴君替方天慕擋下了大半的億維之能，但也重傷了魂魄，散回了黑刀之中，很長一段時間無法行動了。

    而方天慕不見得好一點，剩下的那點億維之能，把他又揉搓了一番。

    血，狂噴不止，他雙腿都扭曲畸形了，拿着黑刀拼命撐住自己。剛一抬頭，赫然發現兆鬼已經來到自己面前，而且非常近，他就站在兆鬼的正下方，八條光鞭盤旋在空，隨時都會落下來。

    方天慕只有一個腦子，當他反應過來行動之時，莫說身體沒有跟上，那光鞭沒有給他任何機會，瞬間抽在了他的身上，黑刀又被震飛出去。

    千鈞一髮之際，他硬扛住一擊，從陰間裂縫中強行將邪神涅抓了出來。邪神涅只出來小半個頭，被兩鞭子抽變形了，當即退了回去。

    令他更加震撼的是，一條光鞭突然成了「線」，將陰間裂縫穿針引線，縫了起來，那條光鞭脫離了兆鬼下巴的觸角，在虛空中不斷遊動，瀕死的方天慕躺在三十丈外，身邊不斷出現陰間裂縫，可只要出現，便會有一條光線，瞬間將裂縫縫死，這是封印，使徒對界的特殊封印方式。

    從沒有過如此的絕望。

    好在這個時候，更大的裂縫不斷地出現在兆鬼旁，是邪神涅，稀里糊塗被抽了兩鞭子的邪神涅，暴怒地要衝出來將兆鬼咬碎，可每一次出面，裂縫都會被縫隙。它就像被蒙在布袋中的囚徒，拼命地往外鑽，好不容易露出個鼻子，卻再次被抽了回去。

    邪神涅哪吃過這虧，怒吼道：「雜碎，本座饒不了你！」它的邪能大肆向外噴涌，也不管新世界的神會不會將自己抹殺了，憤怒佔據了全身。

    而邪神涅的暴動也轉移了兆鬼的注意力，給了方天慕喘息的機會。

    話雖如此，他依然躺在血坑中，不死已是奇蹟，哪還有站起來的能力。

    邪神涅掙扎了半個時辰，方天慕就又活過了半個時辰，一直處在渾噩與清醒之間，好像血肉和臟器與自己的腦袋都分離開了。

    正此時，他聽到了木子云的話。

    「方天慕那小子，沒那麼軟弱，去幫那臭婆娘解困吧，速去速回。」

    沒有任何遲疑，方天慕淡然地嗯了一聲，而意識也清醒了，好似靈魂與血肉又沾在了一起。可他依然站不起身，邪神涅這個時候已經不是在為了自己了，它借着探出嘴巴的機會，向方天慕喊道：「小鬼，本座快沒力氣了，你趕緊想辦法跑！這傢伙...是另一界的東西！」

    「嗯」方天慕一伸手，黑刀又從廢墟中飛了過來，可他沒了抓刀的力氣，拼盡一切，甚至都勾動不了一根手指，想過對手會很強，可沒想到會是這種差距，就算是邪神涅真的出來了，難道就能戰勝它了嗎？

    一陣腳步聲響起，方天慕沒了力氣，抬起了幾寸高的頭，又沉了下去，但看到了一張臉，正是望鄉。

    方天慕現在的狀態也非常令望鄉震驚，望鄉說道：「才半個時辰，你就這樣了？」

    方天慕回道：「不是，是邪神為我爭取了半個時辰的命，我沒有扛過第一擊。」

    望鄉可不是傻子，方天慕什麼實力他最清楚，他看着那龐大的使徒，於心網中問道：「像這樣的傢伙還有幾個？」

    泉天棲回道：「一共是十三使徒，這是最弱的一個！打完一個才會有下一個。」

    「開什麼玩笑！」望鄉都急眼了，他意識到這一關的人，應該也是被犧牲的，可若是要犧牲，為何還讓他來，難道只為了能在死之前，多拖一會兒嗎？

    泉天棲似是知曉他的想法，於心網中說道：「這一關，是需要你們贏的！否則其他人得不到幫助，都得死了。」

    「怎麼贏？」方天慕的聲音有些絕望，一縷億維，等於三萬倍能量，且這也不是單純的倍數關係，能量所造就的術，也不是等倍數靈氣造就之術能比的，更何況使徒的生命之源也從生機進化到了更高層，望鄉更沒有能力抗衡。

    「望鄉」泉天棲說道，「啟動你的第三階符靈！」

    「人潔？」望鄉緊張了，「我...我沒成功過。」

    泉天棲急道：「人潔就是不成功的！一步步進化，才是『人潔』的真正能力，你們兩個....很特殊，宿命相對的你們，相融性卻最高，能量和生機一旦融合.....」他沒有再說下去。

    泉天棲看着方天慕，皺着眉說道：「你的意思是？」泉天棲是想讓望鄉吞噬方天慕的符靈，並完成「人潔」。

    正此時，一陣轟鳴，邪神涅終於被打得失去了音信，陰間裂縫不再出現了，而兆鬼立即轉身將目標鎖定上了二人，至此它的行為一直非常理性。

    方天慕艱難開口道：「如果你有什麼本事，最好....趕緊用！」

    望鄉嘁了一聲，迅速彎身，一口咬在了方天慕的脖子上。

    二人身體的符靈，就在這一刻顯現，而且完成了「聯繫」，過程之快，遠超上次望鄉吞噬宮七兒時的場景，好像這兩個人天生一體，本就該是最完美的搭檔，這是奇蹟....

    破天荒，兆鬼的行動停止，且向後退了相當一段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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