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石 第七卷第268章暮鍾（六）道之通

    風箏失敗了，她坐在了第一道台階前，盤起雙腿，開始靜心打坐。

    多目道人並沒有開口打擾，但許久也不見風箏入道，多目道人也頗感無奈，嗔責道：「後世之道法，皆浮於形式，莫非連心都不修了？」

    風箏望着雲頂道觀，閉合雙眼，再緩緩睜開，自己與那道觀之間，便出現了一條金絲線。金絲線為萬物之理，由道而連。

    「道術將為天下裂，小道人，道無術不行，可天下之治方術者多矣。行氣、導引、呼吸吐納是為內丹，體內修丹則長生。可內通八達，外於心知，鬼神尚求洞明、洞源，而況人乎？是謂神通之力，由禪定而發，卻滋養於心，心若不通，何來五通？（神境通、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宿命通）」

    風箏回道：「道長已然五通，為何不成仙？」

    多目道人回道：「大乘諸仙，於五通之外，兼得漏盡通，共為六通，若大乘大覺金仙，則得十通，我心通明為五，然不斷慾念，不得漏盡之樂，唉....」

    「道長既不入世，焉能漏煩？」

    「我已入世百輪。」

    「只差如今一輪？」風箏反客為主，他欲辯我無心，我則辯其無道。

    多目道人來了興致，身形似乎在雲頂道觀前出現，但相隔太遠，風箏並不能將其看清。

    「小道人，可遙見我形容？」

    「不得見，道長即不在我身前道中，如何可見形容？」

    「我若不在汝道中，汝悉能分別懂得我之音故？」

    「道長說心？無礙清淨天眼智神通，十方一切世界無窮眾生，逝世此生彼，善趣惡趣、福相罪相，皆不相同。」

    多目道長回道：「善知他心智神通，以得他心智通故，知其三千大千世界眾生心無差異，如一世界，乃至百千億那由他世界，所有眾生心，悉能分辨了知。」

    風箏是以天眼通，辯其強以己心觀她心，可多目道人憑他心通，說百千世界為一物，他心、它心亦我心。

    此辯之始，風箏心修則啟，忽而通明於心，仿若那雲端中的道觀近在咫尺，但心尤未定，忽而又退至千里之外。

    風箏一臉驚異，而多目道長則笑道：「小道人，可曾有了心？」

    「有過，只驚鴻一時...」風箏感慨道，「道長五通大乘，僅與您交談，竟可通我道心。」

    多目道長回道：「以得法智通故，善能演說無礙法門，以眾妙音，皆可開示悟入，汝聞音得道，可謂有心。」

    「如此足矣。」風箏站起身來，聚精會神地望着雲頂道觀。

    多目道長非常疑惑，說道：「小道人，打此結束？」

    風箏回道：「我已有觀心之道，憑此足矣。」

    多少道人做夢都得不來的，與真正古修成仙大道者論心談道的機會，風箏即刻就要停住了，她不是不清楚繼續輪道能帶給自己多大的好處，像多目道人這樣的存在，只是跟他多說幾句話，或者同行幾步路，便可自行悟道，這或許是風箏這一生能遇見的最大的機緣。

    可是時間緊迫，論道者一坐便是數十日，像這樣水平的大乘大覺仙人，這一坐下去，怕是要三年不止了。風箏急於戰勝多目道人，再去幫助夥伴，自然不能執念於此。

    未想到此舉令多目道人恍然一驚，說道：「小道人...你竟棄了此道？」接着是許久的沉默，而後，多目道人感激道：「未料到，貧道苦修良久，終鬱郁不得漏盡通，我原以為放下即是漏盡之始，亦或者不入世，不纏人間喜樂，也就無煩惱可漏，今日你竟點醒了我。何時入，何時出？在於當下滿足，我心若滿足即可斷道而通，好好好，小道人，多謝賜道，待我遁入此第六通，看我如何大乘大仙！」

    多目道人對成仙的執念太深了，一旦有了眉目，便立即盤坐成道。

    正此時，他對風箏心網的操控便撤掉了，而風箏的聲音又回到了心網之中。

    眾人皆感到驚喜，而風箏也說明了這一域的情況，也不知現在該怎麼辦了，泉天棲卻在此刻給所有人潑了一道冷水，他說道：「你的確點化了他的道，但這不是好事，因為他不會成功。」

    風箏狐疑道：「我隱約覺得，他真的要得道成仙了。」

    泉天棲說道：「是的，他得道了，可一旦得道，不周山就控制不住他了，所以不周山不會允許他得道成功，你現在要做的，是在不周山利用規則強制阻礙他之前，找到活下去的機會。」泉天棲還尤為強調道：「一旦失敗，他的怒火會鋪滿全域，你活下來的可能，不足百分之一。」

    眾人的心揪緊了，沒想到風箏卻並沒有表現出什麼情緒，而是淡然道：「我該怎麼做呢？」

    「如果本王說出來，你連那最後的可能性都沒有了，這得看你自己的造化，本王提醒你，也提醒所有人，即便你擁有生命幸運，這十一域的生靈也有殺死你的絕對可能。」

    心網中，久久沒有聲音，風箏不知道夥伴們被泉天棲同化了無意義的過去，好在她並不沮喪，也在此刻意識到了，自己應該是被犧牲的那個人，她是個善良的人，在這一刻並沒有氣惱，反而似得到了解脫，她終於可以不用失去誰了。

    可這時，一道聲音傳來，他低聲說道：「別死啊，臭婆娘。」

    風箏愣了一下，轉而一笑，回道：「好的。」

    她又站到了第一道台階之前，遙望着那雲頂上的道觀，她不知道讓自己活下來的可能性是什麼，可是她並沒有任何壓力，好像這一切都在道中，也皆在宿命之內，關於道的頓悟，也就是那一瞬間的事，她並沒有意識到，此時正在悟道的，不僅僅是多目道人，她自己，也在道法十通之內，找到了屬於自己的那一條大道。

    一條金絲線，纏在她的手指，風箏順着那線瞧了過去，只一眼，她就明白了，自己該怎麼做，是的，就是這麼輕易，卻不能夠由泉天棲告訴她，只可由她自己去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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