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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我們城主冷艷高貴
防盜章24小時替換 南王沒有到短松岡, 因為那裏很不安全, 有太多的武林人, 有太多的刀與劍,還有白雲城主!
他雖沒有見過白雲城主的劍,卻有所耳聞, 只要是他在的地方, 南王絕對不會出現, 因為白雲城主並不是一個不會對他這樣的老人出手的人。
男人、女人、老人、小孩, 所有人在他眼中並無區別。
但他又實在是等不住想要知道結局, 是江如畫死, 還是葉孤城死?
抱着激動的心情到距離短松岡最近的客棧,不大的小店已被他包下來,四處被護衛圍得密不透風,嘴角的一抹笑就沒有從他臉上消失過, 因為南王很自信,很自信江如畫不會失敗。
看過他「瀟瀟細雨蕭蕭情」的人,都不認為劍豪會失敗, 因為這世界上怕是沒有更快更鋒利的劍招。
人都到了外面, 南王宅邸的人就少了很多,一個身影借夜幕掩護在高低林立的房屋間跳躥, 比猴子還要靈活。
皎潔的月光打在此人臉上, 又是一張平凡無奇的臉, 放在人堆中, 沒人能發現他。
那人道:「若不是陸小鳳求我, 我也絕對不會偷個死人。」
赫然是鼎鼎有名的偷王之王,司空摘星!
司空摘星接了他人生中最有趣的兩筆生意,他先去偷了一個活人,然後在活人死後,卻被請去偷一個死人。
若是別人讓他偷死人,司空摘星指不定賞那人兩個大耳刮子,誰都知道死人是會腐爛的,是會發臭的,更何況,誰會把死了大半個月的人保留着不下葬,簡直是天方夜譚。
但陸小鳳卻道:「奪命鏢的身體一定還被留着。」他道,「江湖上有很多能將屍體保存下來的法子。」
司空摘星反駁道:「你又怎麼知道有人會願意把他的屍體保存下來。」他已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但奪命鏢是青衣樓的殺手,青衣樓的殺手都無依無靠無父無母,有一口薄棺材收殮已是幸事,又怎麼會在屍體上大做文章。
陸小鳳神秘道:「因為沒人見過葉孤城的劍。」
沒人見過葉孤城的劍,那被他殺死的奪命鏢豈不就是唯一的證據?即使陸小鳳知道,他身上的傷也定然不是葉孤城留下來。
司空摘星腦瓜一轉,也笑了,他道:「陸小雞啊陸小雞,你真是比鬼都機靈。」
他願意幫陸小鳳,只是因為陸小鳳是他的朋友。
朋友與朋友之間,本來就是應該互相幫助的。
南王的院落,四處都靜悄悄,不僅靜,還暗,樹枝相疊,鬼影幢幢,風吹過,寒意刺骨。
司空摘星順着寒意一路向里走,果不其然,越是靠近內間,就越冷,身上的雞皮疙瘩都站起來跳舞。
他覺得自己穿得實在是不夠溫暖,起碼不夠抵禦冰天雪地的嚴寒。
伸手推門,才發現頭頂上狼牙交錯,冰錐,這天,竟然有冰錐高懸在門檐上。
奪命鏢就躺在冰屋正中間,臉鐵青,身僵直,眼中瞳孔消散,只有眼白,嘴角掛一絲詭笑,司空摘星看見,竟像是被大漢錘一鐵拳,不由自主後退好幾步。
此刻院外月白風清,此地令人毛森骨立,司空摘星也不知從哪摸出一大口袋,連同奪命鏢與他身下的大冰塊兒一股腦兒地塞進袋子裏。
他是怕屍體在運送過程中化了,而且眼不見心為淨,人何苦死了還嚇人。
馱一大袋子卻還身輕如燕,在屋頂上,樹枝子上上下翻飛,江湖第一輕功,果然名不虛傳。
司空摘星卻沒見得背後一抹影子,比霧能縹緲,比月更白。
無法形容的劍氣在葉孤城與江如畫間彌散,像看不見的山,像看不見的海,壓在人身上。
圍觀的武林人皆瞳孔緊縮,肌肉緊繃,連大氣都不敢出。
這就是頂尖劍客才會有的威勢。
江如畫忽然又不太自信了,比山嶽更加沉重的氣壓在身上,他從未感受這麼大的壓力。
葉孤城不說話,只是用眼神凝視江如畫,他的眼中,只有肅殺,只有沉重,因為殺人,本來就是很嚴肅的一件事。
江如畫也不說話,他手指搭在劍鞘上,很穩,一個劍客,即使內心很混亂,手也必須是穩的,不穩,就握不住手中的劍。
劍客與劍客之間本就不必多話,能真正體現他們內心思想的,是劍!
江如畫錯開眼神,因為他已無法直視葉孤城的眼,他耳中嗡鳴,夜晚蟲蛇鳥獸的叫聲,竟都聽不見,有一層無形的膜蒙在他的耳上,只能聽見自己胸膛中鮮活的心臟在跳動。
咚咚,咚咚。
他忽然道:「像你這樣的年輕人,本不應該找我決鬥。」
人是需要言語的,特別是心生畏懼時,因為言語可以鎮定,也可以壯膽。
它的作用,比酒還要更強些。
葉孤城盯着他,道:「你是劍客。」
江如畫道:「我是劍客。」
葉孤城道:「你是劍客,就應該知道不能膽怯。」
他的聲音比冰還要冷:「驕傲、憤怒、頹喪、憂慮、膽怯,都同樣可以讓人判斷錯誤。」
高手之間的對決,必須要摒棄一切正面與負面的情緒,只剩下本我,他們必須將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敵人身上,只有這樣,才能找到破綻。
冷汗,順額角淌下,短暫地懸掛在江如畫方正的下巴尖上。
他們之間,已不必多說。
靜默,靜默,打破寂靜時空的是劍。
劍在手,已出鞘。
江如畫腳下一蹬,已佔先機,早年他的劍招便以速度出名,瓶頸突破後,速度更長。
將心中的恐懼強行排除,他眼中只有葉孤城,以及手上的劍。
劍,便是他的眼睛。
葉孤城不動,冷冷地看着江如畫,他的劍,還好好地呆在劍鞘中,因為他的劍一離鞘,必定奪走一條人命。
現在,還沒有到他拔劍的時候。
風聲疾響,劍刃捲起一陣風,一秒鐘之內,江如畫已劈了幾十下,上百下,眼睛再好的人也只能看見一片劍花,細如牛毛,多如春雨,卻如同情絲一般連綿。
葉孤城的眼睛,很冷,也很亮,他在等,等劍招露出破綻的那一刻。
終於,他的手指動了,以緩慢且不容質疑的速度拔劍,所有人都能看出白刃是怎樣被抽出劍鞘,又是怎樣反射出白光。
西門吹雪的劍很冷,也很快,他練得是殺人的劍法,最美不過是劍尖綻放的血花。
重劍無鋒,大巧不工,他的劍法樸實,因為那是殺人的劍法。
葉孤城的劍也很冷,也很快,也是殺人的劍法,但他的美是可以被看見的,他的劍招,是輝煌至極的。
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搖兮若流風之回雪,太陽升朝霞,尚不及他劍光之輝煌迅疾。
地上躺着的人永遠不能動了,劍刃一截斜斜地插在泥土中,一截已飛入樹林裏。
劍尖無血,血都散落在泥土中。
鴉雀無聲,所有人看得清清楚楚,葉孤城只出了一劍,一劍便破了江如畫成千上百劍刺出而成的劍法。
因為他已看出劍招的漏洞。
一點漏洞對他來說,足夠了。
&
劍入鞘,白雲城主的頭髮絲一根不亂,衣角也潔白得過分。
江如畫的劍,竟沒傷他分毫。
突然,有聲從天而降,道:「我來的似乎有點晚?」
面容平凡的年輕人,但他的輕功卻不平凡,背上馱了三四百斤的大袋子,四四方方的模樣,竟像口棺材。
陸小鳳撫掌笑道:「不晚不晚,你來的一點都不晚。」不僅不晚,還剛剛好。
司空摘星將背上的大口袋放下,堅實的土地被壓陷好幾公分,口袋裏的東西有多重,可想而知。
麻布口袋被抽掉,展現在眾人眼前的先是一塊冰,然後便是奪命鏢青白的臉。
&有人被嚇得倒退好幾步,在場人沒有一個是不見死人的,不僅不見死人,手上還總有一二三四五幾條人命,但他們從來沒見過如此詭譎的屍體。
有人忽然失聲道:「奪命鏢!」已是認出屍體的名字。
名一出,不知者更加毛骨悚然,傳說中被葉孤城殺死的年輕人已經死了多久,兩周,還是大半個月?屍體竟然還被保存完好,想想不免有寒意侵襲四肢百骸。
陸小鳳上前道:「不錯,正是奪命鏢。」將屍體偷盜出來,顯然是他的主意。
木道人道:「莫非他的屍體上有什麼秘密?」他知陸小鳳是一個聰明人,聰明人從來不做無用功。
陸小鳳對葉孤城笑道:「我雖知你不在乎流言蜚語,但我卻不能容忍有人污衊我的朋友。」
葉孤城對陸小鳳也報以微笑,他已知道陸小鳳想做什麼。
奪命鏢脖子上的傷口大喇喇地暴露於天地間,此地不乏有武功精深的高手,他們雖不用劍,卻能分辨劍招的來源。
木道人愕然道:「這是……」
陸小鳳道:「不錯。」
奪命鏢脖子上的傷口定然不是葉孤城的劍法,不僅不是,還有人認出那正是江如畫的劍法。
好一出賊喊捉賊!
武當長老木道人,又是當今天下武功真正達到巔峰的五人之一,在場人就算是品行最低劣的小人在他面前都恭恭敬敬,從他口中說出的話,百分之一百是真話。
木道人道:「奪命鏢脖子上的傷口正是江如畫的瀟瀟細雨蕭蕭情。」由他開口指認,更是沒有一人不相信。
群眾譁然,他們竟想不到劍豪的人品如此低劣,自己殺的人不說,還要栽贓到別人頭上。
江如畫的屍體躺在地上,暴露在風中。
血已冷。
葉孤城不說話,仿佛這些反轉與他一點關係都沒有,健僕從他身後走出,兩個人便抬動兩口不薄的棺材。
他殺的人,便會負責收斂。
奪命鏢,算是沾了江如畫的光。
葉孤城的劍術比木道人要好上一線,眼神也要比他好上一線,木道人能看出他脖子上的傷是江如畫的成名技,他卻能看出,這不僅僅是江如畫的成名技。
劍招還是那個劍招,但人卻不是他們所想的人。
有人模仿了劍豪的劍法,而且用得比他還要高明。
但白雲城主卻不會說,即使他已經看出是誰模仿了江如畫。
跟在身後的朗月上前,眾人大驚,他們竟然才看見這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只怪白雲城主存在感太高,他站在那裏,能把紅顏映襯成枯骨。
朗月道:「城主。」
世界上最了解葉孤城的,怕就是嵐風與朗月,她們雖無法揣度城主在想些什麼,卻能知道他在想事情。
葉孤城的心情,現在可不太好。
他只是搖搖頭道:「無事。」
他道無事,又或者有事也與他人無關,即便看出劍招是由誰模仿,他還能說出來不成?
宮九。
想到這名字,葉孤城眼神一凜,寒氣大盛,太平王世子來無影去無蹤,他如果不想出現,誰也找不到他。
失策了,他竟然不知道宮九會在暗中攪局。
劍邪宮九,世上再難的劍法對他來說也只是看一遍的事情,雖然江如畫人品低劣,但葉孤城卻不得不承認,他的劍法已是上乘,這世界上用劍在他之上的人屈指可數,而用劍在他之上又會刻意模仿他劍招的,只有宮九一個。
白雲城主垂眼,靜立於冰冷的屍體邊,此情此景,可入畫。
只怕是一張鬼畫圖。
木道人嘆息道:「我常道自己下棋第一,喝酒第二,使劍第二,這回,怕是少不得要挪挪位置。」
身旁人驚道:「您的意思是?」
木道人道:「現在看來,我怕是下棋第一,喝酒第二,使劍第三。」他悠然道,「白雲城主的劍術,在我之上。」
在木道人之上!全天下不只有西門吹雪能與白雲城主一戰?!
經此一戰,白雲城主葉孤城名動中原武林。
可謂是:
一劍西來,
天外飛仙。
島嶼第一任擁有者姓氏名誰,生於何年代現已不可考,然擁有者的後人卻一直平平穩穩地生活下去,無論是朝代更迭,亦或是中原戰亂,似乎都沒有影響這海上漂泊小島的命運。
中原人若有常走南海通商者便知道,這島嶼的主人家,世代姓葉。
雖然是漂泊在海上無依無靠的島嶼,但島上的居民卻不見得貧窮,看他們的吃穿用度,少不得比京城的富戶還要更精細些。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飛仙島別的沒有,卻偏偏產些漂亮的珊瑚以及顏色多樣的合浦南珠,漁民駕駛艘小船悠哉悠哉地出海,只要不是運氣太差,都能撈上一二個拳頭大的貝殼,至於裏面究竟是價格遠遠高於同等黃金的珍珠還是砂礫,這要看當天的行情。
這座小島,光靠從海里撈出來的「黃金」,就能舒舒坦坦地經營百年。
島民富得流油,那島嶼主人自然不用多說,居住的宅邸有三層樓高,放當時絕對是罕見的高大建築,琉璃瓦在南海燦爛陽光的照射下色彩愈發鮮亮,幾乎是富麗堂皇的代名詞。至於院落中的奇花異草,那更是數也數不清,南海一帶氣溫高,一年有8個月,院中的各色花朵都在爭奇鬥豔。
灼灼百朵紅,戔戔五束素,紅的白的黃的紫的,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你見不到。
不過比起花草建築物,島主居所中最惹人注目的還是各色侍女。
飛仙島存在時間太長,島中人數已經多至形成一城規模,居住於此的居民都自稱為「白雲城子民」,而「白雲城主」這一稱號則世世代代流傳下來。
能在白雲城主府中當差,對本地居民來說絕對是一件體面的大事兒,然而白雲城中的侍女護衛大多是家學淵源,亦或是從海外採買而來,本地人擠破頭想進入,卻不一定能夠如願。
男子且不說,因為常年習武個個都長得俊俏挺拔,用高大壯實來形容或許都不為過,至於侍女,容貌清秀只是其一,因為應和城主喜好多穿顏色素雅的衣服,配上姣好的面貌更是如同下凡的仙女,跨着花籃撒花瓣,身上也染上一股揮之不去的幽香,甚至還有根骨不錯的侍女在城主的示意下從小習武,比起江湖上聲名遠揚的女俠都不遑多讓。
負責照顧下一任白雲城主的侍女,自然是其中最美,也武功最高的。
&城主?」隔着一道門不斷呼喊,連在走廊上負責清掃的侍女都疑惑地抬頭,竟然等着朗月叫了這麼久還沒看見少城主人,太陽真是打西邊出來了。
白雲城少城主小小年紀就十分冷艷高貴,身邊的侍女就連名字都一水的仙氣飄飄,非常有逼格,關係最親近的兩個分別叫做朗月嵐風,光聽名字就很超凡脫俗。
&等!」清亮的童音,在傳入朗月耳中時,負責任的侍女終於鬆了一口氣,如果再不出來,她就要踹門進去了。
這也怪不得她小題大做,老城主唯一的兒子葉孤城,小小年紀就武學天賦驚人,又對劍有特殊的好感,拿着他那把海外寒鐵所鑄的名劍,端的是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從懂事開始就沒缺過一日,這時間,往常早就在海邊感悟一個來回了,在今日卻還捂在房中,實在怪異。
差點就以為少城主病了。
&膳已經準備好了。」她說出一早就想好的託詞,安心之餘終於退開。
讓明月想不到的是,她安心了,與她有一門之隔的某人更是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呼聲之大幾乎可以穿透牆壁,又因防備練武之人耳目聰明而強收住,搞得自己一口氣憋在胸腔內不上不下,只想打嗝。
粉雕玉琢的孩童死死盯着眼前的銅鏡,俊雅的臉竟然做出一副咬牙切齒的猙獰表情,與他的外貌實在不符。
這個年代的銅鏡,已經打磨得很是光亮,可以將他的面容清晰地倒映出來。
皮膚很白,鼻子很挺,眼睛很亮,眉毛直而黑,長大以後少不得是個風靡萬千美少女的帥哥,但因為現在年級尚小,還只能說是個粉雕玉琢的娃娃。
板着臉,竟然已經有了不怒自威的氣勢,額頭若來一點硃砂,活似畫上走下來的仙童。
葉孤城,是很好看的。
他伸手摸摸自己秀麗端正的臉蛋,又根捏橡皮泥似的捏捏,嗯,還挺疼,顯然不是做夢。
銅鏡中的小童表情又是一陣扭曲,硬生生將散發着冷氣的臉定格在了苦大仇深。
他今天早上已經試圖掐醒自己無數次了,但每一次都以失敗而告終。
臉還是那張臉,就是年紀變小了,但人還是那個人嗎?
葉孤城有種微妙的感覺,就好像自己是天天持劍在海邊聽着海浪風聲練劍的存在,但又多出了其他的記憶。
兩世交錯在一起,某一瞬間竟然分不出誰是誰非今夕是何年。
另一個他本不是特別愛武俠小說的人,卻也聽說過葉孤城的威名,但對於成為未來劍仙這一件事兒確實敬謝不敏。
人原作者都說了,葉孤城是沒有過去沒有未來的存在,那他現在算什麼,劍仙所拋棄的過去嗎?
側臉看了眼被擦得鋥亮的劍,比印象中劍鋒三尺三,淨重六斤四兩的玄鐵劍要短,也要輕,恐怕是為了配合兒童身量而專門打造。
但即使是短而窄的劍,卻也散發着森森的寒氣,能夠凝結出狼牙交錯的冰錐,瞄一眼便能感受到從脊椎尾端一路向上的冷氣。
牙齒都打顫。
手不由自主地搓動,虎口處有因經年練劍而長出的,厚厚的繭。
那是常年練劍而留下的勳章。
他成了尚且年幼的劍仙,或者說,尚且年幼的劍仙成了他。
按照葉孤城的生活作息,卯時一刻就應該洗漱完畢,帶着自己的精鐵長劍到海邊上感受大自然的豪邁氣象。
漲潮時刻的海水一層一層拍在濕潤的沙灘上,腥鹹味盈滿鼻腔,劍刃揮舞帶起颯颯風聲。
在涼爽的清晨舞劍本是很愜意的一件事,有新鮮的空氣可呼吸,有美景可看,天氣又是一天中最涼爽的時刻,正午熾熱過分的陽光尚且柔和。
對練劍者來說,這是享受。
不過對現在的他來說,那還會是享受嗎?
手持玄鐵劍出門,一襲整潔過分的白衣,走的時候還要小心翼翼,就怕蹭上什麼灰塵,在潔白無瑕的布匹上染上灰印。
劍仙,即使是童年版的,也必須穿最白亮的衣服。
&城主。」一路上遇見的侍女全都低頭行禮,而尚且不足一米五高的包子版葉孤城則都微微頷首,以示回禮,他的眼神是那麼的明亮,表情是那麼的冰冷。
垂髫之年的童子,竟已經有了高手的氣象。
侍女:真不愧是少城主!
他是辣麼的高貴,光是靠近就要被凍成冰塊啦!
繃着臉的葉孤城:海邊,應該是往哪裏走來着?
雖然飛仙島四面環海,但白雲城少城主練劍的海灘只有一塊,那裏的浪花,最為波瀾壯闊,當暴風雨來臨時,在沙灘上練劍的葉孤城就像是同暴風雨搏擊的海燕。
被無情的海水沖刷成落湯雞。
在宅低中看似很有目標地行走,每一步都很堅定,但背上卻已經隱隱冒了一層冷汗,他到現在都沒有判斷出海灘的方向。
要不,還是先順着小路出城主府?不管走哪條路,先出門總是對的。
&城主?」清脆如黃鶯的女聲從背後傳來,不知是否和劍仙相處時間太長,那女聲也帶着一股子的冷意,似大珠小珠落玉盤般的清脆。
是朗月,眼皮都沒有跳一下,他略顯深沉地「嗯」了一聲,緩慢而堅定地轉身。
葉孤城道:「朗月。」
侍女不作他想,看見衣冠整潔手持玄鐵劍的少城主便問道:「少城主是要練劍?」
點頭:>
將惜字如金貫徹到極致。
朗月道:「今天練劍時間較平日晚了些。」
握住劍柄的手一緊,隨之放鬆,心臟攥成一團,說出的每一個字都經過深思熟慮,道:「此時的海浪較清晨更大。」
生在海邊的人對大海有一套自己的理解,更不要說是每日清晨練劍與海浪為伴的葉孤城,他對風向的分析幾乎已經刻在了骨子裏。
劍法、海浪、風聲,這些他都記得,都刻在骨血中,但宅邸的佈局,集市的方向,海岸的落腳處,卻好似被蒙上一層白紗,朦朦朧朧看不真切。
&來如此。」侍女不以為異,還暗自點頭心道定然是少城主有了新的體悟,所以才要趁海浪最大時練劍,錘鍊技巧與心性。
朗月:少城主的境界就是不一樣!
她話語一頓,道:「北岸今日風大,還請少城主保重身體。」
看似平常的關切之語,卻在葉孤城腦海中降下一道霹靂,迷霧散去,被遮掩的記憶化作明了。
通往北岸的羊腸小道,海灘邊的沙石,倒映在他的腦海中,清晰地仿佛能看見每一顆砂礫。
面迎洶湧的海浪舉起手中的劍,身體不由自主地擺動,精鐵所制的劍刃上似乎有流光閃現。
在武俠世界活下來,首先要的是實力。
對一個未來會因為幫助篡位失敗而死亡的高手來說,實力更是重中之重。
如果不想試試死亡穿越法,那還是先掂量掂量手中的劍吧。
在半天之前,他甚至不知道有這個人,穿白衣,戴斗笠,腰上纏着一把軟劍,還是頂個的美女。
不過,即使他不知道月姑娘,總有人知道。
他站在小路邊上,等一個人,雖然陸小鳳認識的人沒有那麼多,但也沒那麼少,當他想知道某個人在哪裏時,總有這樣那樣的朋友會告訴他人在哪裏。
來了,他的眼睛黏在小路盡頭,一頭又瘦又矮的騾子,噠噠的蹄子踏在黃土地上,傳來聲聲悶響,但騾子實在走得很慢很慢,這條小路似乎永遠走不到盡頭。
在騾子上,有個更瘦更矮的老頭子,乾癟,頭大如斗,像一截劈開的柴火。
人還沒到,遠遠就嗅到一股酒氣,這人就像泡在酒罈子裏長大的。
陸小鳳笑了,不由自主的,每次他看見龜孫子大老爺的時候,都要笑。
孫老爺睜開他迷迷糊糊的眼睛,恨不得拿根小木棍支在眼皮下面。
他用朦朧的醉眼白了陸小鳳一眼,道:「閣下竟然邁着兩條腿來找我,真是一件稀罕事。」
陸小鳳又笑了,他是個很愛笑的人,別人的話很容易讓他發笑。
他道:「我不是每次都要人從床上拖出去的。」
比起天天泡在酒罈子裏不清醒的孫老爺,陸小鳳更像是一個混蛋,因為他不是每天睡在酒館裏,而是每天睡在妓院裏。
他愛銀子,但掙的銀子才到手就立刻花出去,很多時候很多人想找陸小鳳,得先去妓院把他贖出來。
陸小鳳知道自己是個混蛋,而他還很得意。
孫老爺道:「你總是給自己找麻煩。」
陸小鳳笑道:「才半天,你就知道我要來找你了。」
孫老爺尖酸道:「只要出現在我面前的人,大多都是來找我的。」他很聰明,早就看透了事情的本質,無外乎又有人要給他送錢來了。
陸小鳳道:「我要約大智和大通兩位先生。」
孫老爺道:「可以。」這回他看上去一點都不醉,不僅不醉,還很清醒,「戌時二刻,南崗窯洞。」說完這句話又變回一開始醉眼朦朧的模樣。
一天中,孫老爺就沒有哪刻是不醉的。
明月夜,短松岡,戌時二刻,陸小鳳已經在南崗窯洞等着,而孫老爺,也難得沒有醉的顛三倒四,連步都走不好,起碼,他不需要別人扶着,也不會摔個大馬趴。
陸小鳳道:「大智和大通兩位先生在這?」
孫老爺又白了陸小鳳一眼,其實他是一個很好脾氣的人,起碼在很多人面前,都像個龜孫子,但在陸小鳳面前,他卻總像個大老爺。
他道:「既然我約好了,就肯定在。」說完,便佝僂瘦小的身軀,爬進窯洞。
這世界上,除了小孩子,怕也只有孫老爺能爬進這么小的窯洞。
&始。」孫老爺的聲音驀地從窯洞裏傳出。
陸小鳳拋了五十兩銀子進去,先問道:「月姑娘是誰?」
&姑娘,自然是月亮上來的仙人。」回答問題的是大智,但他的回答未免討巧了一些。
陸小鳳卻一點都不生氣,他只是靜靜地聽着,然後又拋了五十兩銀子進去。
他道:「金銘滅背後的主人是誰。」
回答問題的是大通:「既然月姑娘是月亮上來的仙人,金銘滅背後,自然也是仙人。」他話鋒一轉道,「只花五十兩就想知道仙人的來處,未免也太便宜你了一些。」
他依舊沒有回答什麼,但第二個問題的銀子卻已經用掉了。
陸小鳳笑了,快樂的,讚嘆的,他又扔了五十兩銀子,這是今天他身上最後的銀子,像他這樣總要別人將他從妓院贖出來的浪子,身上總不會有太多的銀子,因為銀子都花光了。
他道:「仙人的珠寶,從哪裏來。」
沒頭沒尾的一個問題,但大通卻沉默了。
一陣風颳過,打在樹枝子上,發出「嗚嗚」的幽咽聲。
&人的珠寶從南海來。」大通道,「只有南海才會產拳頭大的合浦珠。」
月姑娘只有在飛仙島之外才是月姑娘,當她踏上飛仙島的土地,便掀起斗笠,大大方方地展現在女人或者男人面前。
飛仙島的習俗說是淳樸也好,說是開放也好,男人和女人之間還是較為平等的,放在中原,大概會覺得這裏的女人太有江湖氣。
打魚人看見月姑娘,道:「朗月姑娘,城主還好嗎?」
善意的問候,卻讓女人面上的冰雪消融。
她的笑容,很淡,卻很美,那是善意的笑,匯聚着全世界的真善美。
朗月道:「勞您費心,城主很好。」
白雲城的人,是不大能見到葉孤城的,除非是他極少有的在城中走動巡視,想要知道葉孤城的消息,還要多虧於在白雲城中工作的男人或者女人。
朗月是葉孤城身邊的婢女,習得一手好武藝,又兼之精通珠心算,每月十五日都雷打不動地出海,替城主打理在中原的生意。
他身邊的另一婢女嵐風出門不多,但一出就是遠門,最遠的時候能隨着海船跑到扶桑,又或者是南轅北轍的西域。
朝廷,是限制海運的,怕也只有白雲城這樣誰都管不到的海島,才敢暗搓搓地搞些海運貿易,金銘滅中比黃金更加值錢的珠寶,有不少就是海運的附贈品。
朗月在坦坦蕩蕩的大路上行走,終點是島上最高大,最精緻的建築。
像葉孤城那樣的男人,合該住在最好的宅邸中,享受最貴的酒,穿最精細的衣服,連身後的婢女,都是最美的。
朗月道:「城主。」
葉孤城抬頭,他身前擺了一方棋盤,上面白子黑子縱橫交錯,但卻沒有對手。
他的對手,只有自己。
葉孤城道:「朗月。」在親近之人面前,他不像是天上的仙人。
臉是硬的,但卻有溫度,而那雙永遠堅定的,有神的眼中,折射出的並不是高手的寂寞與孤獨,而是淡淡的,人類的情感。
他練的,是出世之劍,但又隨時隨地能夠入世。
高手,除了一襲白衣,一把劍,總要有其他的陪襯,比如說西門吹雪醫書精湛堪比國手,葉孤城怎麼說也要有點其他特長。
他的醫術還算不錯,但也僅僅只是停留在不錯,圍棋,才是葉孤城最擅長的小道。
如果他想在這一途上找到對手,多半要跑到紫禁城,據說這一代的皇帝好棋,大內之中又不少名震天下一時的高手。
然而,葉孤城並不是為了下棋觀人而下棋的,正如同他現在很有逼格的自我對弈,實際上也不過就是活動活動大腦,讓它不至於生鏽,歸根結底,圍棋對他來說是大腦風暴一樣的存在。
哦,還有一點,那就是裝逼神器。
葉孤城悄悄在心中給自己點了一個贊,角度完美,意境完美,今天他也是毫無死角的白雲城主。
朗月:真不愧是城主!辣麼完美!
葉孤城道:「有何異常?」
朗月道:「並無。」
自從南王的使者被拒之後,南王府便處處與白雲城做對,說不上是南王小肚雞腸,畢竟葉孤城的回絕也太過辛辣,自比鴻鵠而將對方視為燕雀,對皇親國戚來說,這侮辱非常有分量。
南王不是只有花架子,在經濟上頗有手段,白雲城的很多產業埋得很深,但浮於表面的那些卻被他順藤摸瓜找了出來,給予不同程度的打壓,葉孤城接到消息也只是挑挑眉頭,讓人去處理,畢竟他的大頭,其實是在海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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