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
范鈴雨正要進一步追問,仇鶴鳴伸出一隻手,讓她稍稍冷靜一下。
深深吸了幾口氣之後,范鈴雨終於恢復了鎮定,靜靜等待仇鶴鳴接下來的話。
「自古開始,你們一族就擁有與一般人類完全不同的資質,在沒有天衣的時代,你們修煉的速度幾乎百倍於常人,更有天生的神力,輕而易舉就能到達常人一輩子都難以企及的高度,我說這些你應該也明白,可是,強大的力量背後,同樣有着無法彌補的弱點。」
仇鶴鳴從范鈴雨一族的過去講起,簡略描述出一個強大之極的家族,就算家族中最弱的人也足以成為讓其他人羨慕不已的天才,高官厚祿,萬眾擁戴,甚至統一大陸都不是難事。
然而范鈴雨的家族卻完全沒有任何勢力,極低調的在偏遠的城市中紮根,並且就這樣低調地代代更替。
「是,而且……請前輩繼續。」
范鈴雨本來想補充什麼內容,轉念一想,立刻滿臉通紅地閉上了嘴。
其實她的家族還有一種極其強大的繁衍能力,無論男女,都能極為成功地一次受孕生下後代,完全不會有差錯。
「食物的缺乏,當力量強大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一般的食物必定支持不住你身體的消耗,無論是植物還是肉類,因為食物所含的能量太少。無休止的飢餓最終會化作一種衝動,會讓你開始捕食星球上體內蘊含能量最高的生物……那就是人類,尤其是人類武者。」
仇鶴鳴的聲音變得陰森起來。
這句話,足以讓所有的人類不寒而慄。
與人類外形相同,甚至可以繁殖後代的食人怪物,其實就生活在自己的身邊,而且最喜歡的目標還是追求強大力量的武者。
「沒錯……可是從我家最早的先祖開始,每一代都寧可去禁地挑戰詛咒而戰死,誰都不肯去吃一口人肉……啊,」
范鈴雨腦中忽然一亮,她似乎想通了仇鶴鳴剛才所說的話。
「沒錯,如果你們一族放棄了這種堅持,開始以人類為食的話,遠遠超越人類的力量加上強大的繁衍能力,很快人類就會淪為家畜的地位,然後成為圈養的食料,這和滅絕並沒有區別,我也不清楚當人類都無法滿足你們的時候會發生什麼。」
說到這裏,仇鶴鳴仿佛有些顫抖,他想像到千萬年前范鈴雨一族的先祖所做出的選擇,假如當時選擇為了自己一族的延續而吃人,現在的世界必定不會是這樣。也許人類可以團結起來,一致對外,但現在沒有人知道這種生物的極限在何處。
從古到今,一族之中沒有人活過三十歲,如果他們以人類為食延長了壽命,那麼幾乎可以肯定,這樣一個家族的力量將遠遠壓倒人類能夠集結的力量。
「為什麼,為什麼非得我們和人類不同,我該怎麼辦,」
范鈴雨失聲怒吼,沙啞的嗓音幾乎辨不出她說了些什麼,從小時候起,她就認為血統中的力量是上天的恩賜,而心中的食人慾望則是恩賜所帶來的缺陷,只要通過了先祖設置的考驗就能打破這可怕的詛咒,誰能想到自己的力量竟然是為了滅絕人類而生。
以人為食的怪物,又如何能與心愛的人長相廝守,她不敢想像自己將來會對身邊的朋友伸出獠牙,更不敢想像終有一天,她也會開始渴求仇無衣的血肉。
「不清楚,也許就像你們一族的傳說那樣,只有突破試煉才能得到事情真相。我有一個猜想,也不知道正不正確,你們的祖先可能是由某種更加強大的力量放置到這顆星球上的,目的就是取代星球上的智慧生物,但由於某些原因,那些偉大的先祖沒有選擇滅絕人類,即使縮短自己的壽命也要與人類共存……」
仇鶴鳴充滿敬意地注視着空無一物的頭頂,穿透鎖鏈的包圍,那裏就是無盡的天空。
做這樣一個殘酷的決定,需要多麼堅定的信心,仇鶴鳴其實並非無法理解,某種意義上,他也做過同樣殘酷的事。
不過仇鶴鳴仍然隱瞞了一個事實,那就是這種高等生物的存在顯然與天衣有着某種極其緊密的聯繫,甚至可以說是同源的,只是現在還沒有相應的證據。
既然如此,天衣的危險性必定比想像之中還要大。
一時之間,封閉的空間內,兩個人都陷入了沉默。
「我還有多長時間的命。」
靜默片刻之後,范鈴雨終於狠狠咬了咬嘴唇,開口問道。
有些事情不是以個人的力量就能解決的,至少在這之前必須清楚自己的極限。
「自從有了天衣輔助之後,你的力量正在發狂一般增長,即使你儘量小心翼翼地不去沾染人類的血肉,現在也已經趨近極限了。短時間內兩百級以上的魔獸還能滿足你對能量的需求,可是只要七八個月之後,當魔獸也不能滿足飢餓感的時候,恐怕就不得不去面對吃人的衝動了。」
仇鶴鳴的話語冰冷無情,在陳述一個事實的時候,無需摻入太多的個人情感。他已經看出范鈴雨現在正處於相對而言還能夠忍耐的飢餓之中,而且已經忍耐了很長時間,忍耐不是解決一切事情的辦法,往往忍耐意味着更加強力的爆發。
「只有幾個月而已……我還以為能堅持至少一兩年的,也好,就算我挑戰失敗,今後就讓這一支血脈斷絕算了,對其他人也是有益的。」
范鈴雨忽然灑脫地接受了一切,對着仇鶴鳴釋然一笑。
一代一代與命運抗爭了數千年,上萬年,她已經覺得有點疲倦,既然無法與心愛的人一起走到人生的盡頭,接下來會怎麼樣也就無所謂了。
「不過如果你在蘇摩聖水的源頭按照我提出的方法修煉的話,應該還能持續三四年左右。」
峰迴路轉,仇鶴鳴忽然拋出了一個極具魅力的釣餌。
「什麼,我……三四年的話,我肯定有信心衝破絕路……求求您,求求您把我帶到那個地方,無論什麼我都答應,」
一線突如其來的希望令范鈴雨欣喜若狂,她不顧一切地衝到仇鶴鳴面前,苦苦哀求,已死的眼神重新煥發出光明。
本來已經絕望了,此時卻看到了光明,她願意用自己的所有來交換三四年的生命。
「我正是因為這件事才把你帶走,這是我……不,這是我們人類欠你的。本來我沒有資格和你提條件,可是有一件事我無論如何都想知道,那就是你們這些超越人類的高等生命究竟因何而來,目的是什麼,所以當你有力量挑戰試煉的時候,請務必把那個傻小子一起帶上,然後問個清楚。」
仇鶴鳴不太自然地咳了一聲,讓他如此直白地說出這樣的話其實有些不易,他自己也不太習慣如此說話。
「咦,這個……好吧……他會來見我嗎,」
范鈴雨的面色也顯得有些不自然,一絲微紅浮現在面頰之上,臉也心虛地轉向一旁。雖然與這個沒有太多接觸的人談論仇無衣是一件很奇怪的是,然而她的心中卻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仿佛這個人可以信賴。
「現在還不行,你必須在這幾年之間變得更強,就約定三年,三年之後,他要是找不到你,我親自把他抓來。」
仇鶴鳴衣袖一拂,封閉空間的鎖鏈頓時消散,現出了頭頂的藍天白雲。
「嗯……好吧……能不能……能不能稍稍多告訴我一點他的消息,一點點就好……」
像小狗一樣在仇鶴鳴身邊繞來繞去,范鈴雨可憐巴巴地眨着眼睛。
「真拿你沒辦法,告訴你之後你就乖乖地跟我走,他現在正在面對一個更加嚴酷的試煉,甚至比你的處境還要艱難,不,在這之前,他先要好好的活下去才行。」
仇鶴鳴的話說出之後,范鈴雨點了點頭,沒有再追問任何東西。
任何一點關於仇無衣的事情都會變成在心中縈繞不止的思念,可是現在,正是要暫時斬斷思念的時刻。
范鈴雨相信再度相會的那一天終究會來臨,在那一天到來之前,她要變得更強,強大到足以用拳頭擊碎命運。
失去意識的仇無衣尚未甦醒,不過即使他在場,也照樣無法聽到范鈴雨心中的誓言。
在虛空隧道之中飛行了不知多長時間,不僅跨越了時間,甚至跨越了空間,他終於快要走完這條漫無止境的長路。
空間打開了一個不大的裂口,僅僅夠一個人穿過而已,仇無衣的身體像被吐出去的葡萄皮一樣從裂口飛出,向下飛速墜落。
天地激鬥大會開始的時候是夏天,正是炎熱之時,現在仇無衣卻落在一片茫茫的白雪中央,不省人事。
周圍儘是一座高過一座的荒山,不斷飄落的鵝毛大雪很快就將他的身體塗上一層銀白,如果有天衣在身,其實是不可能在周圍產生積雪的。
然而大雪很快覆蓋了仇無衣,並且越積越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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