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朝醉暮 第三十七章 無法捨棄

    那是一座孤零零的山崖,崖上寸草不生,大風卷着嶙峋的石塊發出詭異的聲響,舒落微正站在懸崖邊的最後一個石塊上,狂風迭起長發遮眼,她雙手撐在額前半眯着眼看着前方連綿的山峰。

    風越吹越大她幾乎睜不開眼睛,有亂石滾動似乎要凌空飛起,倏忽那石塊隨着呼嘯的風聲碎裂,漫天的風沙中一個人出現在灰褐色的岩石間。

    舒落微的瞳孔張大,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腳下岩石鬆動,再挪一寸便是黑魆魆的萬丈高崖。她不敢再動,停在原地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人,他的身上還插着那把從舒府帶出的長劍,鑲着紅寶石的劍柄隨着他的步伐輕輕顫動,一下又一下,如同催命的咒語一般富有節奏地在耳邊響起。

    孟和看着她惶恐的臉突然笑了,露出被血染紅的牙齒,更有濃稠的液體順着揚起的嘴角一滴滴往下流淌。枯老如樹皮的手陡然伸出,然後毫不留情地拔出插在心口的長劍,黑漆漆的一個窟窿不斷往外涌着鮮血,瞬間黃褐色的土地被染成鮮艷的紅色。

    她仿佛被人扼住喉嚨,無法呼吸,不能動彈,只能看着那個嗜血的人猙獰地走到自己眼前,那把沾着血的劍猛地插進她的心口。

    鮮血、恐懼、汗水、尖叫……一齊爆發,舒落微劇烈地抖動着身體,大汗淋漓地睜開了眼睛。

    面前是一張蒼老的臉,枯樹皮一樣鬆弛的皮膚,混着濁氣的眼睛,連頭髮都是雪白雪白的,尚未從恐懼中脫離的舒落微如同脫線木偶般看着身旁的老人,身子仍舊不自覺地抖動着。

    老人握住她的手,粗糙的手面輕輕拍打着她的手背,笑意盈盈地看着舒落微,直到發覺身邊的人已經不再抖動,他才掀起被子的衣角,將她的手重新放入溫暖的棉被中。

    「你醒了啊……」

    蒼老又遲緩的聲音,傳到耳中如同一陣溫暖而乾燥的風,溫柔地撫平人心中所有不安的情緒。

    長期的昏迷幾乎榨乾了她的精神,她動了動嘴唇這才發現喉嚨幹得厲害,渾身軟綿綿的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醒來就好。」老人溫和地點了點頭,轉身吩咐一旁的宮女準備補充營養的粥點,吩咐完了又笑盈盈地看着舒落微,語氣里添了幾分感慨,「否極泰來,丫頭以後能夠平平安安的。」

    舒落微茫然地看着老人慈祥的臉,混沌的腦子裏又回想起夢裏的一幕,那個渾身是血的孟和,那個死在自己手下的孟和。她抬起了手掌,掌心的符咒不知何時已經消失,平淡無奇的一隻手,先前發生的一切仿佛大夢一場。

    「我……在哪裏?」她費了好大力氣才問出一句話,聲音啞的幾乎聽不見。

    好在老人立刻給出了回答:「這裏是弄月宮,你已經昏迷整整十天了。」

    弄月宮?舒落微四處梭巡了一周見到熟悉的佈置,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又開始不規則地調動起來,再次抬起自己的左手仔細查看,泛白的皮膚交錯的指紋,沒有一點異常的痕跡。

    似乎猜到她心中疑問老人緩緩開口道:「十日前是陛下將你帶進皇宮的,那時候你受了很嚴重的傷,差點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箭傷?」

    老人點點頭,「那傷口若是再深一寸便是回天乏術。」

    舒落微仍是難以置信,空洞的眼睛中出現了一絲恐懼,「那孟和呢?」

    老人神色複雜地看了她一眼,不過回答的話讓舒落微很意外,「十日前孟家走水,孟將軍已經葬身火海。」

    「死了……」舒落微低喃一聲,終於疲倦地合上眼睛不再發問。

    老人也沒有對她的異常表現產生一絲懷疑,回頭撥了撥已經燒完的炭火,吩咐完宮女添碳加火後又回頭看向舒落微,「這段時間陛下事務繁忙,不過應該很快就可以來看你的。」

    不用問,舒落微也知道他說的陛下是誰。

    只是發生了那麼多事情,又說過了那麼絕情的話語,兩個人還有必要見面嗎?或者說再見面還能做什麼呢?

    祁泠煜來的很快,甚至都沒有給舒落微考慮的時間,宮女們剛將房間燒得暖暖和和他便帶着臘月的寒風急匆匆地走進弄月宮。


    近身伺候的小宮女正端着碗參湯拿着勺子小心翼翼地餵飯,舒落微疲軟地靠在軟靠上無意識地張口,纖長的睫毛微微翕動,一雙眼睛根本沒有張開。

    聽到推門聲餵飯的宮女身子一顫,急急忙忙地從軟榻上坐起來想要彎腰行禮,祁泠煜擺了擺手徑直走過去接過宮女手中湯碗和勺子。

    高大的身子坐在軟塌之上,舒落微陡然掙開了眼睛,原本就很大的一雙眼在連日的折磨下顯得更加空洞,看到面前略顯滄桑的一張臉,無神的瞳孔動了動,最後不着痕跡地移開。

    「我不用你餵。」

    極其生硬的一句話,嚇得一旁的宮女縮了縮身體,眼神不住地往祁泠煜身上瞟。

    祁泠煜僵坐了很久,直到參湯的熱氣一點點消散,古板的臉上才有了一絲改變,他垂下眼睫目光柔和地看了舒落微一眼,然後將參湯重新遞給宮女,「再送來一碗熱的來。」

    吩咐完宮女他還是沒有挪動,低着頭近乎痴迷地看着那張蒼白的臉蛋,佈滿血絲的眼中帶着清淺的笑意,「這幾日只要想到你躺在床上生死未卜的情形,我就無法安眠,還好老天垂憐,終是沒有將你從我身邊奪走。」

    他低低地笑着,臉上全是欣慰,一隻手緩緩地移向削瘦的小臉,指尖快要觸到皮膚的剎那,舒落微偏了偏頭,臉上的抗拒不言而喻。

    遲疑了片刻,他終是收回了手,喉嚨里發出低沉的笑聲,「沒關係,只要你還在我身邊,怨我,恨我,都沒關係的。」

    舒落微看着他臉上落魄的笑容,看着他疲憊不堪的眉眼,心中的酸澀如潮水般湧來,滾燙的淚水從眼眶落到臉頰,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源源不斷地流出,逐漸濡濕了墊在身後的軟靠。

    從頭到尾都沒有發出聲音,她筆直地望着他的眼睛,無聲無息地哭着,直到小宮女端着參湯推門進來,她才抬起袖子認認真真地擦去臉上淚痕。

    祁泠煜伸出手想要幫她,卻又被她躲避過去。

    等擦乾了眼淚,小宮女已經端着參湯畢恭畢敬地立在一旁。

    舒落微偏頭望着窗欞外明媚的日光,側臉冷硬得如同風沙中屹立的石塊,「這是我最後一次允許自己這樣懦弱地哭泣了,祁泠煜你所愛的那個舒落微已經死去,放過我吧,給彼此一個解脫。」

    祁泠煜像是沒聽到她的話,輕飄飄地看了一旁的宮女一眼,嚇得小宮女雙腿開始顫抖,「餵舒姑娘吃東西。」

    留下這句話後祁泠煜仍然沒有離開,而是坐在軟塌旁邊的凳子上目不轉睛地看着那個固執的女子。

    前幾日他特意到皇陵找到了大醉的祁泠逸,往日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臥在冰凌的石板上髮髻散亂,衣衫凌亂,看到他時還在抱着酒罈胡言亂語。直到他命人奪走了他手中的東西,那人才捨得看他一眼。

    什麼都變了,唯獨嘴角張狂的笑容沒有改變,祁泠逸大笑着走到他面前,戳着他的心口一聲聲地問他:「我的哥哥啊,你是不是終於決定將我拋棄了?」

    這是他在父親死後第一次對他說話,一字一句猶如帶着血的匕首在凌遲他的心。

    緊抿着唇不肯回答,祁泠逸笑着跑到侍衛身邊重新奪回了自己的酒罈,灌了一口酒後又醉眼迷濛地看着他,「哥哥啊,你變了,變得不再像我猜想的那般沉穩老成。」

    「瞧瞧你那憔悴的臉,有多久沒有安穩地睡上一覺了?殺了孟和,朝中那群老狐狸不會輕易饒過你吧?」祁泠逸半躺在石板上喝酒,清冽的液體順着地板淅淅瀝瀝濕了一片,「是為了落微吧,除了她沒人能讓你如此。」

    沉默許久的他渾身一僵,自嘲的情緒從心底湧出,原來自己對舒落微的用心已經到了昭然若揭的地步了嗎?

    愣神的片刻祁泠逸已經丟了酒罈再次走到他面前,玩世不恭的臉上佈滿了沉痛的表情,「我的讓出是為了成全她更圓滿的感情,而不是一次又一次地給你提供傷害她的機會。你知道嗎?這世上有一種人,他們愛的極端,恨得極端,若因愛生恨,便再也無法挽回。」

    「祁泠煜,你根本不了解舒落微!你終究會失去她的,我們等着瞧。」

    祁泠逸憤恨的話語仍在在耳,他一遍遍重複這那句話:你終究會失去她的!

    從未有過的恐懼猶如一片黑暗的浪潮鋪天蓋地般向他襲來,日日都在煎熬着,時時都在害怕着,就像一直落入獵人手中的野獸,每一個輕微的響動與他而言都是滅頂之災。

    雙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他緊抿着唇瓣,眼都不眨地盯着那個安靜的側臉,許是吃過了東西,那張過於蒼白的臉恢復了些許血色,乾裂的唇瓣也在參湯的浸潤下泛出晶瑩的光澤。

    舒落微你這輩子都不會有機會逃走了,他近乎貪婪地看着那張美麗的臉蛋,心中如是地說。微信搜索公眾號:wm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電影溫暖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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