勐澤到底還是帶着傾瑤離開了,朝暮站在雲頭上看着兩個相攜離去,臉上沒甚表情,垂在身側的手卻因為用力而微微發抖。
紫依從花神廟裏出來的時候懷裏抱着個酒罈,是轅祿特意拐來的高粱酒,一開酒封,濃烈的酒氣撲面而來。
扶柳不情不願地端着兩個大瓷碗跟在紫依屁股後面,餘光瞥到失魂落魄的朝暮時眼皮抬了抬,「喝酒嗎?今日我不攔你了。」
朝暮從雲頭上走下來,一言不發地搬了個板凳坐在花田的小徑盡頭,等紫依將酒碗送到她面前時,才聽到她冷淡低啞的聲音:「不喝了,就算是喝醉了該解決的事情還是一樣都逃不掉。」
紫依嘆氣,一屁股坐在了軟軟的青草地上,仰頭對着明晃晃的日光喝酒,一面喝一面笑:「以前我也不喜歡喝酒,每次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像你一樣搬個凳子坐在花田裏發呆,坐夠了就拿着東西修剪花木。」
「那個時候轅祿不大喜歡我,所以我難過的時候很多,栽花種草的時間也很多,一來二去,別人都說百花仙子愛花成痴,就連我到凡世歷劫都被那些信口胡謅的人說成尋找香料。」
紫依笑,笑聲中帶着些無奈,「有時候人真的很奇怪,從前拼死拼活想要得到的東西,真的等到擺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反而不想要了。或許是經歷了太多了事情,兒女私情在我眼裏已經算不得什麼了,開心了便要,不開心了扔掉便是。」
朝暮偏頭看她,眉毛蹙起,「可是你應該知道轅祿在等你,等了很多年。」
看得出來紫依的確很少喝這麼烈的酒,不過一碗下肚臉就漲得通紅,暖洋洋的日光下雙頰的緋紅如清晨沾了露水的花瓣嬌艷欲滴。
「他願意等是他的事,我想不想要是我的事,何必因為那些無關緊要的事情自尋煩惱?」紫依眨了下眼睛,笑着看向朝暮,「我猜你是為了躲避勐澤才住進花神廟的吧?其實沒必要的……他願意做什麼就讓他做好了,你需要過好自己的生活。」
「躲他?」朝暮眼中多了一抹嘲諷的意味,「你也看到了,他對那個嬌滴滴的未婚妻子還深情的很呢,哪裏還顧得上我這個外人?」
紫依挑眉,意味深長地看着她,「你當真感覺不到他對你的心意?」
朝暮收回目光,淡淡地看着花叢中含苞欲放的花蕾,雙唇抿成一條線。
勐澤特意跑到凡世找她時,她心中的確有過關於那方面的猜想,但還不等她完全想明白,那位正主便兇巴巴地殺了過來。
未婚妻果然還是有未婚妻的氣勢,一掌便將勐澤打回了原形。
見她遲遲不做回應,紫依歪歪斜斜地從草叢中坐起來拍拍她的肩膀,濃重的酒氣順着耳畔的弧度滑進鼻尖,「有些事情是躲不過的,你還是早點下了決斷才好。」
朝暮吸了吸鼻子,又沉沉地呼出一口氣,偏頭去看的時候紫依已經抱着酒罈傻笑着離開。
決斷……有什麼好下決斷的?
她眯着眼睛細細地想,從日頭高懸想到日落西山還是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月亮出來的時候她特意抬頭看了一眼,是一輪雲盤般的圓月,皎白的月色像是一場來勢洶洶的洪水,衝散了天際最後一抹火紅的日光。
身後傳來踏踏的腳步聲,步子又淺又緩,像是怕驚擾了什麼,可以放慢了節奏。
朝暮扭頭,眼睛裏是白衣飄飄的勐澤,他薄唇微抿,眼中是她從未見過神色,西看來似乎摻雜着一些愧疚。
無聲無息地揚起嘴角,她對着他笑得十分燦爛,「怎麼,不怕我偷偷過去殺了你的未婚妻。」
勐澤的腳步頓了一下,隨後大步流星地向朝暮走去。
朝暮被他突然加快的速度嚇得楞了一下,再睜眼的時候那人已經飛快地移到她面前。準確來說,應該是彎腰貼在她臉前,距離進到兩人溫熱的呼吸都要噴灑在對方臉上。
朝暮掀起嘴角,臉上的笑容愈發諷刺,「不怕……」
最後一個字被壓在喉嚨里發不出來,因為面前的男人毫無預兆地覆住了她的唇瓣。
一開始是單純的唇瓣相貼,後來許是因為朝暮掙扎的動作惹惱了他,趁着女子惱怒地開口說話時,他霸道地咬到了她的舌尖。
不輕不重的力道,尖尖的牙齒地上柔軟的唇舌時又微微的痛意,朝暮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結果被他抬手捂住了眼睛,然後便是狂風驟雨般的肆虐。
算起來,這應該是兩個人第一次如此親密的親吻,但勐澤的動作卻像是做過許多次的從容與熟練。
月亮落入雲層,黑夜瞬間黯淡,朝暮惶然無措地眨着眼睛,纖長的睫毛掃過他寬厚的掌心,細微的癢意惹得他口上的動作更加肆虐。
像是一場追逐與逃避的遊戲,此時的勐澤強勢得讓人有種無處可逃的窒息感。
分開時朝暮的目光有些渙散,只是徒勞地坐在凳子上大口地喘着氣,勐澤一手托着她幾乎偏倒的身子,一手從眼睛滑到滾燙的臉頰。
他依舊距離她很近,說話時滾燙的氣流惹得她臉頰激起無數漣漪,「為什麼非要把我推給別人?朝暮,我喜歡的人是你。」
為什麼非要把我推給別人?
朝暮,我喜歡的人是你。
朝暮仰頭看他,眼睛睜得很大,目光中有震驚也有迷茫,鮮紅的唇瓣不自覺地開開合合,喉嚨里始終沒有擠出一點聲音。
「我漫長的一生中經歷了太多的事情,唯獨對感情是一片迷茫……」溫暖的指腹從她通紅的臉頰滑到光亮的鼻尖,他的目光溫柔而沉重,像是一片浩瀚的海洋,只消一眼便將人溺斃。
「我知道自己從前做過很多錯事,也不奢求你能夠原諒,只希望你能給我、也給自己一個機會。」
朝暮眨了眨眼睛,強迫自己從他深情似海的言語中脫離,「你知道嗎,世上存在一種人,他們自由、灑脫,沒有強烈的喜好,生活大都是隨遇而安。唯獨有一點,他們對於厭惡的人和物看都不願意看一眼。」
「勐澤,我喜歡過你,明知道不能還像個傻子一樣情不自禁地被吸引,可是後來我發現喜歡一個人太累了,而且……」你真的、真的太過傷人了。
後半句話她還是沒有說出來,微微側身躲過勐澤深邃的瞳孔,她的語調愈發清冷:「後來我一個人跑到南海尋找聚魄珠,當時你與傾瑤婚期將近,只要想到你們花前月下、恩恩愛愛的場景,我所承受的痛苦便多上幾倍。然後我就告訴自己,既然你的存在這麼令人難過,那我就試着討厭你好了。」
沉靜的目光從勐澤略顯蒼白的臉上掃過,朝暮的語氣也不自覺地染上了悲傷,「後來你的表現的確沒讓我失望,真的是……讓人不得不、討厭。」
「朝暮!」勐澤低低地喚了她一聲,手指從鼻尖滑到她緊蹙的眉心,企圖用這樣的動作趕走她心底的悲傷,「是我錯了……都是我的錯……」
朝暮側身躲過了他的撫摸,在人扯住衣袖之前站了起來,一步遠的距離,她的表情冷漠又絕情,「不是你的錯,全都是我的錯,我錯在明知道你有命定之人的情況下還情不自禁地愛上了你!」
「勐澤,你放過吧,餘生沒有你,我或許可以活得更加輕鬆快活。」
至少不會在看到你的臉時,想到流落凡間受苦受難的柯醉。
勐澤沉着臉不說話,神情的目光還是一如既往地凝視着她,銀白色的月光打在他英俊無雙的側臉。
光潔的額頭、高挺的鼻尖、紅潤的唇瓣、稜角分明的下巴……當這樣一個英俊的男人用足以包容世界的溫柔看着你時,心底所有的方向都將成為徒勞。
朝暮緊握的雙手止不住顫抖,在男人再次走上來之前,她飛快地折身逃離現場,快到眨眼睛月色里就只剩下一抹紫色的裙裾。
勐澤頹然地望着那抹紫色,鋪天蓋地的悔意將他包圍。
是誰曾信誓旦旦地說自己從來不會後悔?從看到朝暮充滿警惕的目光時,他就知道自己後悔了。
他總以為自己可以控制很多事情,包括情感,可是他現在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愛情這種東西,你越是向全身而退,它就會讓你陷得更深。
本以為替傾瑤解決了柯醉的事情,他便可以從這惱人的三角關係中走脫,結果……朝暮不會接受這樣的解決方式,傾瑤也不肯輕易撒手。他就像一隻不會游泳的魚,上岸時會被太陽烤焦,入水時會被海水溺斃。
若不是今日朝暮的苦苦相逼,若不是今日傾瑤的得寸進尺,他怕是還要在這進退兩難的局面待上許久。
既然命中注定要辜負一個人,那他便早早做出選擇好了,這一次他完全是放手一搏,拋卻了萬年來一直堅守在心底的天下大義,只為了換來她的笑靨如昔。
清亮的月光落在一望無際的花田,他坐在她方才坐過的位置抬眼賞花,花影婆娑,他眼中眸光卻明亮如星。微信搜索公眾號:wm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電影溫暖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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