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在這麼遙遠的距離上他並無法看清那扇城門下到底發生了什麼,但他還是立刻便做好了決定——走。
在這個年代大晚上趕路其實不是什麼好主意,因為周圍實在是太黑了。儘管瑞卡瓦沒有夜盲症,但趕夜路還是很吃力。
不過好在城門外的道路邊也有不少難民生火露宿,瑞卡瓦借着篝火的火光便向回趕了起來。他當然不敢用十足的馬力奔跑,要是他這唯一一匹馬累死了那損失可就大了。
與我無關……與我無關……
他神經質地反覆自語,試圖讓自己堅信那城門突兀的開啟與自己沒有絲毫關聯。
然而……
走了一段路之後,他毛骨悚然地發現,有馬蹄聲從黑暗中盪起,越發響亮地向自己靠攏過來。
「呼……呼……呼……」他無法抑制地喘起粗氣來,一隻手已經是牢牢按在了自己的刀柄上。
路邊恰好還有幾個難民營地,火光與黑暗的縫隙中,一雙雙或者好奇或者驚恐的眼睛望向這裏。他沒有多在意,只草草掃了幾眼,急忙催動自己的馬兒加速。
身後若有若無地響起馬的響鼻與人的私語,馬蹄聲則是毫無疑問地越發響亮起來。他不由得回頭看了一眼,便看到篝火旁的地面上儼然閃過一團碩大的影子。
瑞卡瓦盯着那輪廓便腦補出了一位全副武裝的騎士的樣子。
「md!」他猛地勒住馬一個轉身便取下了自己的步弓,同時穩穩地站在馬蹬上,捏箭搭上低吼一聲,腰力一發,已是將弓拉得滿滿的。
「死吧死吧死吧!」他低聲叫罵,瞄準那剎那間閃入火光中的身影便鬆開了弦。
羽箭疾射而中,只看到那人在馬上抖了抖,立刻又穩了回來,光影恍惚間已是兵刃在手。
瑞卡瓦倒也不意外,極其麻利地收好弓後,一邊抽刀的同時一邊已經朝着那個方向加速起來。
雙方的距離並不算近,但在馬戰中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而已。
他也在那瞬間看清了對方的裝束,一身銀色板甲,藍色的披風飄蕩着,臉被桶盔牢牢地遮住,居然比自己的裝備還豪華了一個檔次。
刀光齊閃。
「乒!」一聲,自己只是虎口被震得發麻而已,對方的長劍卻是脫手飛出,瑞卡瓦眼睜睜看着它落到篝火旁。
立刻,難民的營地里,恐慌的尖叫與哭喊爆發起來。
瑞卡瓦連看也沒看一眼,撥轉馬頭便朝着黑暗中去了。
「吁!」
還沒跑幾步,側後的黑暗中已是衝出一位夾着馬槍的騎兵,眼看就要一發入魂的節奏。瑞卡瓦卻是一個猛然扭身,那一槍居然就貼着他的腰部盔甲擦了過去。
下一刻,他的馬刀便在這充滿爆發力的扭轉中划過一個大圈,直接從那位騎兵的後背砍了上去。
這廝雖然在黑暗中看不清楚,但裝備明顯也是非常的好。因為這一重擊後,瑞卡瓦只聽到一聲悶響,便見這廝被砸下了馬。
他能清楚地感覺到自己並沒有對這傢伙造成致命傷害。
不過他也沒時間補刀,趁着這個空又是加起速來,一邊還左右使勁搖晃,硬生生閃過三支箭。
「哈哈哈!一群弱雞也想殺我!」生死相搏的戰鬥給人以恐懼,也給人以刺激的快感。扭曲的獰笑浮現在他的臉上,接着,是他聞之可怖的笑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破空聲中,他揮動馬刀擋開一支箭,笑得越發癲狂,「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但這笑容卻戛然而止。
他又看到了那兩顆紅亮的光芒,就在自己的前方。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勒住馬,整個人都陷入了不敢相信的震驚當中。
「當!」戰士對於危險的本能感應讓他從震驚中清醒過來,同時舉手一刀硬是擋住了從側面衝過的騎兵重重的一劍。
等等……不對!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之前忽略的一些東西——在稍後的時刻,另一個方向也有人發動了攻擊!但他之前卻一點都沒有反應。
他只覺得自己被人從身後用棍子猛抽了腰部一下,或許是槍桿?當然,這不是主要問題,主要問題是他直接被抽下馬了。
還沒等他爬起來,他的馬就驚恐地嘶鳴着蹦跳起來,轉過身狂奔着,居然是絕塵而去了。
「回來!」一邊爬起來,一邊朝着黑暗的空氣中揮着刀,他發狂般地吼叫着,「快tmd給我回來呀!」
還沒站穩,他便踉踉蹌蹌地奔跑起來。
大約十步不到,便看到一道巨大的黑影從那裏一閃而過,嚇得他一個後跳又是倒在地上,連滾帶爬地向反面跑去了。
又是黑影。
「md!md!md!」他扭頭便向另一個方向跑去,身後馬蹄陣陣,逼得他跑得越來越快,沒幾步就單手解下自己的箭壺丟到了路邊。
接着是刀鞘。
當他發現自己其實是跑到了一個陡坡邊時他正在解自己的頭盔。他想也沒想就順着坡滾下去,雖然頭盔還沒解完,但在劇烈的滾動中它還是脫離了他掉到了一邊去。
當他落到平地時,嘴裏已經是一團泥巴一團草了。
奮力吐了一個,他爬起來就走。
而且是毫無目的毫無方向感地瞎走。
這次,陣陣的馬蹄聲從他的前方划過。
「md!md!md!md!」他猛地停下來,然後慘叫一聲瘋狂地揮刀砍空氣,前砍,左砍,右砍,轉着圈到處砍,砍到他失去平衡摔倒在地,又是慘叫着半爬着往前走。
「別過來!滾!滾呀!都給我滾呀!」不知已經跑了多久,身邊已經什麼聲音都沒有了,沒有馬蹄,沒有響鼻,沒有嘶鳴。但他還是瘋狂地大吼大喊着。順帶一提,他已經把自己的盔甲扔到了一邊。
喊到他岔了氣,一個不穩趴倒在地,劇烈地咳嗽着。
等他咳完了,他已經累得快要虛脫了。但這也讓他安靜了一下。
跪坐在地,慢慢地抬起頭,他呆呆地看着天空。
繁星燦爛。
微風吹拂,讓他汗流浹背的身體也緩緩冷卻了下來。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在數不清的摔倒與滾動中了多少傷口,多少疼痛。
活着真好,不是嗎?
「活着真好,不是嗎?」清脆的少女嗓音在他的背後極靜處響起,幾乎貼着他的脖子。
兩顆紅亮的光點浮現在他的身後。
他的身體瞬間抽搐了一下,然後他想也沒想就回頭一刀。
「砰!」的一聲,他的刀脫手而出。
「啊啊啊啊啊啊!」他慘叫着向另一個方向跑起來,沒幾步又被絆倒在地。
於是他爬着前進。
「死呀!」右手邊的黑暗中忽然伸出一支手抓住了他的右手。他抬起左手便是一拳把那傢伙打倒,然後繼續爬。
接着便感到自己的腦袋被什麼東西抽了一下,他整個人癱倒在地,一下子就不動了。
迷迷糊糊中,他只感到自己被人從兩邊架了起來,跪坐在地。
「你就那麼怕我嗎?」女孩子的聲音從背後慢慢靠近,直到他的脖頸後,「我……救過你的命啊。」
他已經能聞到她身上那股特殊的清香了。
「別殺我!」他無法抑制地喊道,聲音里已經是帶着哭腔。
「哎……」
只覺得什麼軟綿綿的東西靠上了自己的脖頸,尖銳的刺痛感猛地降臨在那裏。接着是強烈的酥麻,轉瞬間,他的整個上半身便被這種感覺覆蓋了。
不僅是覆蓋,更延伸到了他的體內深處。
血氣一絲絲地從那個仍然刺痛的地方溢出,慢慢地,他連知覺都快沒有了。
「啊……嗚…..」而更可悲的是,他居然從這血液被掠奪的過程中找到了一絲……快感。
黑暗覆蓋,他什麼也不知道了。
……
短短的一段時間內聯繫暈倒幾次可不是什麼好事情。
瑞卡瓦艱難地坐起身來,扶着頭**着。他感到很難受,渾身酸痛無力。
坐了有一段時間他才恢復過來,打量起四周。
一件很正常的小屋,擺設簡樸,陽光從窗戶射進,點亮了空中的浮塵。他那一身丟得七零八落的裝備就擺在一邊的桌子上。
沒有任何遲疑,瑞卡瓦直接一把將自己的馬刀取來,起床的同時已經是捉刀在手。
身上只剩下一層布衣,但他已經沒有時間穿上其他裝備了。
略頓了頓,他咽了一口唾沫,便朝外頭走去——才剛邁出第一步,便有一人撩起帘子走了進來。他腳步一頓,兩人就那麼呆呆地互相瞪着。
進來的人似乎是一位侍女,一身鮮亮的衣物比一般人家漂亮得多,正抱着一籃子食物。
瑞卡瓦眨巴眨巴眼睛,見對方沒有出聲,便打算先下手為強,在她喊人之前將她解決掉
「你在這裏很安全!沒人會傷害你!」他剛打算上前一步,對方便開口道,「何必用武器來回報別人的善意呢?」
「因為我不信任你的主子。」瑞卡瓦冷冷道,他若無其事般地將馬刀在空中舞出一團刀光,然後不屑地越過她看向門外,「安安靜靜的話我就留下你的性命。」
「門外都是士兵,你沖不出去的。」這位侍女明顯沒怎麼見過強盜和兵痞,一看亮閃閃的大刀就嚇得臉色蒼白,但仍然堅持勸說道:「要不然請稍等一下,等少主到了你自可以向她請求。」
等她來了我還走個毛呀……
瑞卡瓦將視線移到她身上,道:「我只重複一遍,安安靜靜的話我就留下你的性命,否則……」
「哈哈哈哈哈,否則?」門外忽然傳來爽朗的笑聲。
瑞卡瓦一瞬間就分辨出了這個聲音——他只覺得籠罩一切的黑暗與恐懼似乎又一次降臨到了他的周圍,那一句話仿佛再一次在他的耳邊響起。
「你就那麼怕我嗎?」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46s 3.9228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