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怪談 第47章 入道

    翌日清晨，露待日晞，秋已涼，放目望去，四下里都結出一層白霜，瞧來晶瑩剔透，微風一吹，登時閃出耀眼的光斑，煞是好看。

    陸青雲昏迷半夜，這時方才悠悠轉醒，他一摸後腦，只覺得觸手生疼，恍如被人敲了悶棍一般。這便想起昨日裏粥靈兒房中那般怪異，竟真箇好似仙體出世，正自出神之際，忽然又想到劉清泉吞了屍仙內丹，這半夜裏不曾照料，只怕凶多吉少，當下也顧不得腦後疼痛，啊呦一聲，趕忙進屋去看劉清泉。

    踏到屋內，便有淡淡的荷花香味撲鼻而來，在看劉清泉，小腹之上真就蓋着個碧綠的荷葉，水汽升騰，不似凡物。面色也恢復如初，呼吸勻稱。陸青雲心下暗奇，按說此地並不靠水，荷蓮之屬，極是罕見，何以半夜功夫，就憑空出現？走上前去探他脈搏。搭手之間，心下大慰，此時脈象，平穩異常，內腹之間，金丹之勢早已不見，就連那鬼蠱奇毒，此刻里也消失的乾乾淨淨。

    陸青雲絲毫不掩欣喜之意，臉上浮出笑意，將那片龍鱗尋出，擺在床邊，這便踏步而出，就要去找粥靈兒詢問原由。

    原來，昨日裏粥靈兒果然又在夢中得見師父，便求着她救劉清泉性命。何仙姑初時不允，天命不可違，但也架不住粥靈兒苦苦哀求，這才答應下來，但又惱她靠着異能在此施粥三年，荒廢百姓基業，助長惰性風氣，也不客氣將粥靈兒呵斥一番。粥靈兒雖被斥責，但想到師父同意救人，心中卻也歡喜。這才有了陸青雲隔門看到兩團紅雲的奇異景象。至於何仙姑這由來，倒是難解。陸青雲依着道門解釋，便是信仰意念之力。一個原本不存在的事物，信得人多了，念力夠了，自然也就生生造出了出來。

    到了晌午，劉清泉方才能夠起身，醒來就見龍鱗放在枕邊，心中大慰，急忙捧在手裏，生怕再次失去。然而金丹入腹，非同小可，縱有仙人相助，也不能立時恢復，此刻里依然身弱體虛，禁不住咳嗽一聲，立時便兩眼發黑。他起身出門，坐在院中，借着陽光，將呼吸吐納之法行了幾遍。每吐納一次，便覺得內息強大一分，先前所受的那般苦難，也早已拋到了九霄雲外，喘息之間，丹田內氣便如潮水一般涌遍全身，四肢百骸，都充滿了力量，竟似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一般，心中說不出的暢快。

    陸青雲在屋內瞧着他這般樣子，心中暗暗吃驚。此時劉清泉身上的氣息，與之前全然不同。這番醒來，竟似脫胎換骨一般，強得嚇人，只怕自己巔峰之時，也難與之比肩，不由得驚喜煩憂，百感交集。

    原來，昨日裏劉清泉吞了屍仙內丹，自身便與那顆珠子發生反應。氣息之間，相互吸引，越纏越深，身體之間，卻發生排斥，容不下外物入內，那股內息得不到宣洩，這才越漲越大，險些撐破了身軀。後來陸青雲已精純的道氣，壓制丹氣，這才勉強保得他性命，那這一來，卻讓劉清泉體內又多出一股力道衝撞，倘若陸青雲下手稍有偏頗，立時便可要了他的性命。也幸而夜裏有何仙姑顯聖，將瑤池蓮葉復在他身上，這才使得劉清泉體內三股勢力融匯貫通，凝為一體，漸漸化作自身的力量。想那金丹何等威力，加之陸青雲半生修為，以及自身借鳳凰山寶氣的修行，此刻的劉清泉，內息之強，早就非凡物可比。加以時日，打磨苦修，如若能將這股丹氣運用得法，天下必然再無他之敵。

    陸青雲瞧着這般景象，倒也猜了個大概。心中雖然歡喜，卻又隱隱覺得擔憂。早前他就曾看過劉清泉命盤，隱隱約約，有股黑氣纏繞，瞧來不祥。如今機緣巧合，劉清泉又得了屍仙丹氣，一個十來歲的孩子，早早具備了問鼎江湖的實力，着實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白宴與粥靈兒，可不似陸青雲這般想法，他們三人本就年齡相若，此刻見劉清泉身體恢復，自然欣喜。白宴與他更算是過命的交情，本身又是大大咧咧，沒心沒肺，自然更加喜出望外，圍着劉清泉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一邊誇耀粥靈兒的師尊如何了得，一邊稱讚陸爺爺如何拼命相護，中間添油加醋，說了個天花亂墜。劉清泉皺着眉頭，顯出不耐煩的顏色，卻又不時朝陸青雲投來感激的目光。

    待行完了氣，劉清泉便即起身，噗通一下跪倒在陸青雲跟前，眼角噙淚，一字一句頓道：「陸爺爺，小子命賤，如何擔得起您耗損真氣，勞神救我。小子粉身碎骨，難報大恩。」言罷，便咚咚咚地磕下頭去。

    陸青雲實受了他三個響頭，便伸手扶他起來，緩緩說道：「無妨無妨，你我雖無師徒緣分，但也極有淵源，此時尚且不便明說。你今日裏三個響頭，便算拜入我陸判一門。但你須記得，我終究不是你師父，中間差着輩分。你便稱呼我師爺罷。」

    陸氏一門，江湖向來以陸判相稱。陸判本是閻羅殿的判官之名，鐵筆之下，消魂滅鬼。早年間陸長鶴行走江湖，便稱作鬼判官，如今陸青雲又號稱鐵判神算，着實響徹江湖。陸青雲此時鬆口，同意劉清泉拜入門下，也是打定了主意，要悉心引他向道，避免誤入邪路，貽害無窮。

    劉清泉大喜過望，當下又磕三個響頭，朗聲說道：「是，師爺。」這一聲師爺喊出了口，那便是板上釘釘，絕非玩笑了。

    白宴笑嘻嘻地湊了過來，挑着眉毛問道：「陸爺爺，老劉跟我算是把兄弟，您老收了他入門，我也算您干徒孫啦，是不是得送個一兩件護身的法器？您可不能白着我吶。」

    粥靈兒在旁聽得咯咯直笑，插口說道：「你這麼稱呼，可把你師父拉下一輩啦。」

    白宴滿不在乎：「這有什麼的，那老頭雖是我師父，卻沒傳我半點本事。我認陸爺爺做師爺，也不算欺師滅祖。輩分不輩分，真是八竿子打不着，大不了以後各論各的嘛。我叫陸爺爺做師爺，師爺跟師父還是兄弟嘛。」

    此言一出，引得眾人哈哈大笑，許老頭在旁也忍不住，露出了難得一見的笑意，氣氛瞬間融化在這一片暖意之中。

    忽聞外面一聲呵斥傳來：「小兔崽子又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眾人聽聞這般聲音，心中一喜，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必是路乘風回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