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怪談 第46章 顯聖

    傍晚時分，風起長林，陰冷的風，響着悲傷的調子。

    這一日之間，陸青雲接連施力三次，為劉清泉壓制丹氣。內息早已紊亂，身體虛弱的緊，頭髮更顯得花白了很多。他幾十年間持心苦修，感到無力的這還是頭一遭。

    白宴瞧在眼裏，頗為心痛，忍不住問道：「陸爺爺，老劉這病能不能好了啊，這樣下去可不是長久之計啊。」

    陸青雲緩了口氣，目光定格在劉清泉臉上，顯得黯淡了許多。隔了半晌，方才答道：「能有什麼辦法，縱使我這一身本事盡廢，也不能讓他在此殞命。」

    話音剛落，便見粥靈兒踏進屋來，衝着陸青雲道：「爺爺莫急，今夜裏我去求師父，讓她想法兒幫咱們一把，救小哥哥性命。」

    此言一出，白宴喜出望外，連連說道：「對對對，你師尊是何仙姑，她若肯出手相救，那老劉這條命就算保住了。」

    粥靈兒輕輕點頭，自去那副畫像跟前，跪了下來，兩手捧在額上，閉了雙眼，口中念念有詞，顯得極是虔誠。

    陸青雲淡淡一笑，對何仙姑之事，並不如何抱有希望。想那傳說中的人物，又怎會真的在此處顯聖？粥靈兒年紀尚幼，認知有限，自然別人如何說，她便如何信，何仙姑一事，八成是假，靠她不住。

    又忙活了一陣，人困馬乏，瞧着劉清泉此時無礙，便都散去。白宴備好了飯菜，放在桌上，也實在撐不住倦意，去到南邊，與許老頭一起睡下。

    入了夜，眾人都已睡得熟了，陸青雲卻苦撐着身軀，守在劉清泉身旁。殘燈如豆，燭火更拉長了他的身影，顯得煞是枯瘦。這枚屍仙內丹，着實厲害，非同凡物，如此耗卻半生精力，也才堪堪穩住了它，最為棘手的是這顆內丹在劉清泉腹中扎了根，不管如何催動，都絲毫沒有半分動搖。縱然陸青雲博古通今，這一時之間，卻沒有半點辦法。

    突聞外面一陣風聲，吹得門窗吱呀作響，四下里樹葉盡散，透着窗，隱隱看到房頂一道紅雲落了下來。陸青雲微微一驚：「難道又有妖魔尋了過來？」當下強打了精神，提氣輕身，縱出屋去，悄聲伏在一顆梧桐樹後，偷眼往這邊觀瞧。

    但見那紅影一落，清光浮動，頃刻之間，散了個乾乾淨淨，再也沒了動靜。陸青雲揉了揉眼睛，心中不解：難不成操勞過度，竟看花了眼？這便閉了雙目，側耳傾聽，隔了許久，仍無半分異狀，這才放下心來，轉身要往屋裏去。

    剛踏出兩步，便聽東邊廂房裏傳來一陣囈語。陸青雲細細一辨，知道是粥靈兒。原本她睡在西屋，奈何被張牧山一陣鬧騰，打破了門不說，房頂還破了個窟窿，此時尚未來得及修補。白日裏見識了張牧山的身手，實在太過了得，若他後悔，去而復返，又來拿粥靈兒，那可大大的不妙，自己的真氣大半都輸進了劉清泉體內，用以壓制屍仙內丹，此刻里若是再次撞上了他，自然抵敵不過。雖是如此，陸青雲也終究不能放心，便輕輕靠了過去，要聽是何動靜。

    穩了心神，隱隱聽得粥靈兒細語，卻也斷斷續續，瞧來是說夢話不假，這才放下心來。

    黑暗中突聞粥靈兒說道：「師父，你到啦……」

    陸青雲打了個冷顫，心臟一陣狂跳，頭腦之中下意識的冒出三個字：何仙姑。禁不住頭皮發麻，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心中暗道：「這竟是真的？她當真是何仙姑的弟子？」越想越是好奇，這便側了耳，要聽個明白。

    屋內窸窣一陣輕響，便聽粥靈兒繼續說道：「師父，靈兒不知如何是對，甘願受罰，但求師父救救那位小哥哥罷。」話音落地，便沒了動靜，聽不到有人對答。

    隔了半晌，方才又聽得粥靈兒說道：「是，謝謝師父。」言語中又充滿了歡喜之色，好似何仙姑應允了她的請求一般。

    陸青雲半驚半奇，再也忍不住，兩指一顫，按在天門穴上，運起了一道真氣。兩隻眼睛，立刻便散出精光，這正是玄宗開眼的法子，奇門顯心術。

    所謂奇門顯心，便是以法術之力加持雙目，藉此看清更接近事物的真相與本質。雖然只能瞧個大概，卻也遠遠超出了正常的感知。民間稱呼這一類法術，叫做開天眼。這種效果，持續時間極為有限，但要看清房中之人，已然足夠。

    這奇門顯心一出，真就透着木門，看到屋內兩團紅光，一大一小，如若浮雲。心中暗道：「原來屋內果然還有人在。」再側起耳朵，卻又聽不到半分聲音，只能聽到粥靈兒斷斷續續地講話，心下更是好奇，難道這人真是神仙？

    又忽而一陣冷風吹過，陸青雲忽而覺得一陣眼花，腦中登時一片空白，當下暗呼一聲：「壞了，壞了，這上仙定然是發現了我。」這便頭一仰，暈了過去。

    但聽那東屋木門呀的一聲打了開來，其中走出一個妙齡女子，身着綠羅袍，頭挽飛雲髻，周身散着一層清光，容顏清麗，脫俗出塵，與那幅中堂畫倒是十分相似。

    那女子步出屋門，朝着陸青雲瞄了一眼，輕聲嘆了口氣道：「唉，修行之人，世間百態，本應看得通透。即便愛他入骨，又何苦與天命相爭。」聲若銀鈴，清脆悅耳。言畢，便不再停留，轉身去到房內，輕輕取出一片荷葉，蓋在劉清泉腹上，口中又念道：「拔山扛鼎此丹在，英傑不出紅塵中。要下雨啦，切莫小心。」話音落地，她便輕輕轉了身，留下一個絕美的身姿，下一瞬，清光耀動，人影依然走進了那副中堂畫像之中。房內只餘一片荷花清香，搖搖擺擺，愈久不散。

    這女子便是粥靈兒夢中所見的何仙姑，至於她是真是假，眾說紛紜。不過傳的久了，也就漸漸被人神話，何仙姑顯聖的傳聞，在那一帶倒不是鮮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