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怪談 第21章 半妖半蠱

    李營山見狀大為驚駭，他聽聞奇事雖多，卻從不曾親眼見過。這已死之人又復而站起，當真是頭一次碰到，忍不住指着那屍，哇哇大叫起來。

    一干洋人不明所以，回頭一望，便見血肉模糊的屍體已然立起，也是嚇得魂不附體，急忙往後面退去。

    那屍體腦袋一歪，嘴角咧成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衝着眾人邪魅一笑，續而張開了手臂，便要來抓離他最近的洋人。

    那洋人大驚失色，趕忙逃開。這死人身上滿是屍毒，被抓一下，頃刻間就能要了性命，如何敢大意？約翰見狀也顧不上了教徒禮法云云，趕忙招呼着同伴開槍。

    這時，另一個洋人又擋在屍體跟前，嘰里咕嚕說了一通，看樣子是在阻止眾人開槍打屍，言辭激憤，情緒高漲。這般大吼大叫，倒有兩三個人被他說動，緩緩放下了手中的槍。下一瞬間，那屍體已將手搭在了他肩頭，他回身一望，那張闊口已經吞來，直將整顆腦袋都含在了口中。

    這番詭異的情景頓時嚇呆了眾人。這屍體適才詭異一笑，大家已經發現它嘴部結構不同尋常，此時更是囊括一人頭顱在內，猶如蟒蛇吞食一般，攝人心魄。

    在場之人無不心驚，即便陸青雲，路乘風這等高絕之人，也是暗自駭異。嘈人蠱之名，雖有耳聞，卻不曾親眼見識過。如今見了這屍體變化，心下也是覺得不可思議，這蠱術竟能瞬間改變人身結構，朝着不可思議的角度扭曲，確實大為妖異。瞧來那四犼背後之人，才是真正可怕的存在。

    那阻止夥伴開槍的洋人，被一張死屍闊口含了腦袋，掙扎了兩下，便沒了動靜，眼見是不活了。一干洋人又驚有怒，也顧不得人道主義，禮法教度，一齊開槍，往屍身上打去。

    一陣槍響過後，兩具屍體同時摔倒，身上鮮血淋漓，早已被打成了篩子。過了片刻，依舊直挺挺的一動不動。眾人方才鬆了口氣，又回身望着陸青雲，請他定奪。

    這一番變故接連而來，洋人們心中信仰幾乎坍塌，也不再懷疑陸青雲所言，心知若是早依他之言，焚了屍身，也不至於再搭進一條人命去。

    陸青雲雖對洋人極為反感，但這些人接連送命，心下也是不忍。伸手取了劉清泉手中的火折，輕輕一彈，三點火苗同時跳起，落到了那三具屍身之上，借着道門離字訣，瞬間燃起一片火光。

    那具中蠱的死屍，火光一起，竟而又是一陣顫動，身體越漲越大，將口中含着那人吐了出來，周身爆起一陣骨骼碎裂之聲，倏然間，自小腹裂開一道口子，一隻半人半蛇的怪物爬了出來。

    在場眾人看到此物，無不汗毛倒立。只見那怪二尺來長，腦袋扁平，三分像人，七分像蛇，身軀蜿蜒，如同蜥蜴，腹下生着兩手，皮膚更是粗糙不堪，正張了口，顯露出滿嘴獠牙。更為詭異的是，那張嘴巴分成了四瓣，幾乎佔據了整張臉。此時火光未消，明滅不定，照着那怪物倒影，氣氛更是妖異。見到這般場景，人人都是冷汗直流，恍如氣溫瞬間降到了冰點。更是覺得噁心大過恐懼，一種難言的邪魅凝固在空氣之中。

    劉清泉，白宴，李營山三人，見到此物，只覺得胃裏一陣攪動，都是忍不住吐了出來。剩餘的七個洋人，見多了解剖標本之類，原本還能忍得片刻，聽到嘔吐之聲，也終於沒撐住，跟着哇哇大吐起來。

    路乘風雖也覺得噁心，但終究是見過世面的，沒有這般劇烈反應，更多的反而是好奇。他雖是道門出身，一生建樹都在御劍一門，對這些古怪之物，所知不多，忍不住又問道：「這是個什麼玩意？這般腌臢醜陋。」

    陸青雲搖頭道：「是什麼老夫也看之不透，瞧來像是蠱蟲，但這般形貌的蠱蟲，聞所未聞。」

    那怪物爬出了人屍，便遠遠躲着火光，要往黑暗裏去。速度雖是不快，但卻煞是瘮人，那詭異的身形更是迎風既長，沒爬幾步，已長到五六尺長。

    陸青雲越看越是心驚，自打進這九子廟，不到半日功夫，先是看到巨大龍骨，緊接着便有凶犼來襲，此刻更是從屍體之中冒出這般怪異的蠱蟲，個個不是凡間之物。難不成這伏羲山下，果然埋藏了什麼驚天秘密？

    殊不知那嘈人蠱之名，皆是妖術為禍而來。蠱蟲之初，雖極是微小，卻是融合了蟲卵媒介的靈怪之氣。入得人身，便於血肉相合，受到人氣影響，形貌變化也頗具人形。這等蠱術，極難修習，幾百年前就只剩一些微末計倆。再往後來，能掌握此術的蠱師越來越少，清初年間，便已絕跡人世，不在聽聞。此刻竟似遇到了這蠱術的老祖宗，屍體焚化之際，這半妖半蠱的怪物竟還能破體而出。

    他越想越是不得要領，猛聽路乘風連連說道：「要跑了，要跑了，道宗，動手不？」

    陸青雲猛然驚覺，點點頭道：「死屍傷人，便是此物作妖，留之後患無窮，需速除之。」

    路乘風早已技癢難耐，聽得這般說法，當下也不再猶豫，取出了那劍，朗聲說道：「腌臢妖物，看貧道驚蟬飛劍，取爾首級。」言罷，手掌平拖，祭出了那柄驚蟬劍。

    此劍名為驚蟬，取「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之意。驚蟬，大致來說是個用劍的境界。用劍之人，最忌心噪，古時就有百日練刀，千日練槍，萬日練劍之說，恰好說明劍術南精。欲達到劍術化境，便要虛懷若谷，沉穩修心。路乘風這御劍之術，古來少有，一出劍便可驚鳴蟬，林間皆詫，自是無愧劍魔稱號。

    但見這驚蟬劍一飛沖天，瞬間幻化數道光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降而下，頃刻間封死了那蠱妖去路。蠱妖回身而望，知是路乘風作怪，當下一聲怪嘯，扭動着身子往這邊撲來。

    餘人大驚，趕忙閃到一旁，生怕這怪物碰到自己身上。

    路乘風毫不在意，右手連動，以操劍勢。那驚蟬劍於半空之中化作一道巨影，直挺挺往蠱妖腦後劈去。這一擊如玄霆萬鈞，剛猛無鑄。劍夾雷動，雷帶風威，已然匯聚了風雷之勢，快得無以復加。

    剎那間，血斑四濺，蠱妖頭顱已被劍氣所斬，骨碌碌滾到一旁，四瓣闊口尚且一張一合，竟未死透。

    陸青雲凝了口氣，右手食指豎起，道火熠熠。輕輕一彈，那蠱妖身首也皆被離火燒起。

    蠱妖身軀扭動了兩下，就此不再動彈，片刻之間，便化作飛灰。

    劉清泉，白宴，李營山三人輕噓了口氣，心中也大有震懾之意。那伙洋人，更是驚駭異常，這兩個老頭，出手便是驚世駭俗，難道中國人都是這般深藏不露？

    殊不知這二人在世間已是數一數二的高手，機緣巧合，二人方才湊在一起。有這般本事的人，放眼天下，也不出十個。洋人們不明情況，誰能料到能在一日之內，得見兩大高人出手顯威？驚懼之意，自是難以名狀。

    陸青雲一行人，至此只見龍骨，未見龍鱗，自然不肯善罷甘休。一番商議之後，這便起身往那甬道中去，要看看這伏羲山下，究竟是何物所在，竟容得這麼許多稀奇古怪之物。

    那伙洋人戰戰兢兢，七人里倒有四人打了退堂鼓。這個地方太過詭異，天曉得下一瞬會出現什麼怪物。但仔細一想，有精怪之處，必藏大寶，這一番或許是真的來着了。當下也清點了裝備，盡皆跟在這些中國人之後，往黑暗中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