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59年1月1日。
在長治城之中坐鎮的趙丹,聽到了一個並沒有讓他出乎意料的消息。
秦國人要議和了,而且議和的使者都派來了。
趙丹端坐主位之上,面無表情的看着面前的秦國使者,心中卻感覺到幾分好笑。
幾個月前,當時還沒有被穿越的那位趙孝成王派出了鄭朱作為使者去到了秦國首都咸陽議和,但卻被秦國人狠狠的擺了一道。
或許那個時候將鄭朱和趙孝成王當猴耍的秦王稷和范睢自己都沒有想到,僅僅過了幾個月,雙方之間的整個局面和勢頭卻已經完全被扭轉過來了。
都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但是這才僅僅不到半年的時間,趙丹就已經憑藉着自己的謀劃,以及趙國上下的努力,讓趙國在通往勝利的路上狂奔了。
這麼一想的話,趙丹似乎還有些小驕傲呢。
說起來秦國派過來的這個使者,還算是趙丹的老熟人。
樓緩,樓昌他爹。
已經滿頭白髮的樓緩精神奕奕,在大廳下首對着趙丹侃侃而談。
「大王,今吾王發河內郡三十萬民眾以輔武安君為戰,長平之地已有大秦百萬雄師,試問趙國如何能當?若吾王令全軍而出,則趙國之覆滅便在眼前矣!」
「然吾王念秦趙同出一脈,不欲令趙國遭此兵災之禍也。故大王只需獻北上黨與秦,則吾王可寬仁為懷,邯鄲可免城破之危,趙國可免亡國之禍矣!」
樓緩這一番話,說得真真是義正辭嚴,臉不紅心不跳,從頭到腳都透着兩個大字——認真。
趙丹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些該死的縱橫家,特麼扯起謊吹起牛來,還真的是一套一套的啊。
百萬大軍?
分分鐘滅趙國?
看在幾百年前同族的份上放趙國一馬?
朋友,你繼續吹下去,你是不是就該上天了啊?
特麼的,你秦王稷的老媽宣太后就是楚國人,怎麼沒見你秦王稷在下令白起燒楚國宗廟的時候手下留情呢?
那裏可有你秦王稷的舅舅和外公,外公的爹,外公的爹的爹,這些人不比寡人這個和你秦國趙氏分家了幾百年的趙國趙氏更親?
咋你就不放他一馬,偏偏要放寡人一馬呢?
趙丹微笑的看着面前的樓緩,心中卻在瘋狂的吐槽:「這老小子吹牛不眨眼的,是把寡人當猴耍啊。」
但是趙丹轉念一想,還別說,根據史記的記載,樓緩這個老小子還真就把歷史上那位趙孝成王耍得團團轉。
於是趙丹心中微微一動,要不然乾脆把這老小子砍了算了?
不過這個念頭只在趙丹的腦海之中稍微打了一個轉就消失了。
畢竟樓緩現在可是秦國的使者,要是直接砍了,萬一惹怒了秦國人不和談了,那趙丹也不好收場。
倒不是說趙丹怕了秦國人,主要是趙丹的心中其實也是想要議和的。
沒錯,如今的趙魏韓三晉聯手,其實已經把白起和白起麾下的六十萬秦軍堵在上黨郡之中了,看上去優勢很大,勝利似乎也近在眼前。
但趙丹作為君主,那可不能夠僅僅考慮軍事方面的問題。
在歷史上的長平之戰中,白起用六十萬人加上秦王稷的十幾萬民夫,差不多是七十多到八十萬人軍隊吃掉了四十五萬趙軍,付出了三十多萬人的戰損。
如今趙丹手中是四十五萬趙軍加十五萬民夫和十五萬魏韓聯軍一共七十五萬人,想要把白起這六十萬全部吞掉,估計沒有個四五十萬傷亡下不來。
歷史上的秦國可以用三十多萬來換趙國的四十五萬,但是現在的趙丹卻絕對不能用四十萬來換白起的六十萬。
如果趙丹為了殲滅白起這六十萬秦軍而把四十萬趙軍全部送在了長平,那特麼不就和歷史上的趙國一樣虧本了嗎?
損失掉了這四十萬的青壯,拿下上黨郡又有什麼用?
下次秦國人再來,趙丹去哪還有兵來守?
可能有人說了,雖然損失了四十萬,但是也滅了秦國六十萬,秦國比歷史上多死了三十萬,也傷得很重啊。
沒錯,這麼做的話秦國也會傷,甚至很可能因此從霸主跌落。
然後呢?
然後齊國會笑掉大牙,楚國會笑掉大牙,韓國魏國燕國都會笑掉大牙。
太好了,准霸主趙國和霸主秦國拼了個兩敗俱傷,現在大家都是弱雞啦,又都是正牌的「戰國七熊」啦。
趙國,謝謝啊!
哦不,鑑於你趙國已經和秦國拼死了四十萬人,沒有什麼精銳兵力了,那我們對你趙國趁火打劫一下,攻你幾座城啦,占你幾個郡啦,好像也不過分吧?
反正你趙國精兵死完啦,你就老實被我們這些其他國家欺負吧!哈哈哈!
……
說白了,趙國如今的最大敵人固然是秦國,但是趙國一統天下之路上的敵人,可不止秦國一個!
對於這一點,趙丹是一直牢牢記在心上的。
所以趙丹當然會同意議和。
事實上趙丹從始至終的方針都是非常一致的,那就是在付出儘可能少傷亡的情況下擊敗秦國,同時將上黨郡納入趙國的疆域之中,尤其是對趙國來說至關重要的北上黨盆地,必須拿下。
隨着現在局勢的變化,趙丹距離這個目標,已經非常接近了。
就只差一次和談。
但是趙丹雖然需要和談,那也不是說秦國人派一個使者來人五人六的胡謅一通,然後趙丹就上趕着去和談了。
趙丹收回了心思,對着面前的樓緩微微一笑,隨後擺了擺手,語氣非常肯定:「來人,送客!」
幾名如狼似虎的趙國宮廷侍衛突然出現,直接就把樓緩給架住,然後往外就走。
樓緩這一下就有些慌了,趕忙喊叫起來:「大王,大王,臣還有話說,還有話說!」
「慢着!」趙丹喊住了侍衛,然後對着剛剛鬆了一口氣的樓緩笑道:「且回去告訴秦王稷,若是想要求和,便不用派什麼啊貓阿狗來糊弄寡人。他秦王稷若是要談,那便讓他自己來和寡人談,寡人就在這長治城等他!」
說到這裏,趙丹目光炯炯的盯着樓緩,第一次爆發出了一位君王的威嚴氣息,壓得樓緩竟是話都說不出來。
「如若不然,那便——免談!」
在說完這句話之後,趙丹擺了擺手,宮廷侍衛們就直接把大喊大叫不已的樓緩架了出去。
看着樓緩的身影逐漸消失,趙丹的嘴角也不由得浮現出了一絲嘲諷的笑容。
什麼玩意,派一個老騙子來想糊弄誰呢?
你秦王稷急着和談,寡人可不急。
十九年前,你秦王稷約寡人父王在你秦國澠池會盟,那時候你不是很威風嗎?
不是還讓寡人父王給你鼓瑟助興嗎?
不是還威脅要把寡人父王扣留嗎?
不好意思,現在時代變了,現在——到寡人耍威風,到寡人替父王把當年恥辱討回來的時候了!
寡人現在就在趙國的土地上,你秦王稷想和談?好啊,到寡人的地盤來談!
反正你愛來不來,不來拉倒!
寡人有優勢,寡人急個啥?
不行就打唄,寡人倒要看看你秦王稷敢不敢用六十萬秦軍的性命,來賭寡人對趙國傷亡的承受能力!
趙丹想着想着,嘴角的笑容越發的濃郁了。
沒錯,寡人就這麼嘚瑟,不服你秦王稷來打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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