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我早就應該想到的。她就是超高校級的軍人,戰刃骸。
不過這不是重點了。接下來的談話內容,黑幕和戰刃骸各自都壓低了交流的聲音,我又不願意冒着風險去聽她們說了什麼,只好先躲進了第一條右側拐彎處的過道里。
和遊戲裏一樣,整齊在我兩側排成排的儲物室,大門多數被磚瓦碎屑或者扭曲變形的門框堵住了。
為打發時間,在六個沒被碎磚瓦堵住走廊的門前,除了右側第二個房間,我都試着扭一下把手——
等等,為什麼會是六個房間?
我記的,終章學院全區域開放的時候,只有四個房間沒有被磚瓦碎屑堵住。為什麼現在會多兩個?
算了,看看會有什麼驚喜吧。
我推了一下右邊第三間,然後再推了一下左邊。右邊毫無結果,但左邊出乎我的意料。輕輕一推,左側第三間房的房門就應聲而開。
這裏也被灰塵佔領了。前面後面的牆壁蕩然無存,滿地都是大塊大塊的混凝土鋼筋、破損的金屬儲物櫃、變成木片和塑料片的桌子、髒得看不出原色的布料和陶瓷片,還有已經成為一攤碎片的電腦就這麼丟在地上,間或夾雜着粉色……
我彎下腰,用力摳了一下粉色的斑點,捏在手指上輕輕搓了搓。
是血跡。已完全凝固的血跡。
清除這塊灰塵,我看見一大片不規則的粉紅色。再前方辦公椅的下面,還有兩排基本平行的血痕。
嘖……根據我的估計,一定有人被利器刺入了腹部,很快浸濕了地板。然後兇手把屍體往前一推,血順着傷口滴在正前方的地面上,形成了兩側對稱的一排血跡吧……
就在這時,記憶里原本支離破碎的畫面,突然連成完整的一幕。
同樣的房間,不同的是曾經雪白的牆壁。我蹲在牆邊的書桌前,把一個筆記本……塞進了抽屜里?
牆壁——已經成了一片廢墟。
桌子——磚瓦下的半塊木板。
抽屜——真的可能存在嗎……
可我真的發現了那個小本子。
一個黑色封面的,比電話黃頁大不了多少,滿是灰塵的小本子。
……
「鬼川醬?」江之島盾子有點驚慌地看着我,「你怎麼在這?」
喂喂……好歹你也是傭兵中的精英啊,麻煩能不能稍微淡定點?
「聽到這裏有點響聲,我就起來看看,順便拿點牛奶,」我用力揉着眼睛,假裝一副睏倦的樣子,「說起來……江之島同學為什麼也在走廊上?也是聽到動靜了嗎?」
「動,動靜?」江之島盾子——不對,應該是戰刃骸——臉色有點不好,但很快恢復了鎮定。她擦着冷汗直冒的臉頰,尬笑着解釋說,「什麼動靜啊……我只是出來透口氣而已啦……啊,那個,不說了我先去睡了,你也早點睡。晚安!」
看着她連珠炮一般地吐出了這番語無倫次的話,江之島盾子消失在了走廊深處,我鬆了一大口氣。
還好……戰刃骸是一個笨蛋。
我抬起腦袋,看了一眼走廊里的監控探頭。它還盯着通往教學樓的走廊,好像沒有移動過的樣子。
說起來,那傢伙在教學樓嗎?
我回到了寢室。越過苗木誠的地鋪,看向了霧切響子那邊的床。
霧切響子旁邊的被窩是空的。
……
每次一到夜晚時間,整個學院裏走廊的燈光都會變得很暗。如果此刻在走廊盡頭,站着一個身材不那麼誇張的人,從樓梯的位置一眼看過去,甚至不能確定對方存在。
但我並不害怕遇到什麼麻煩。在上樓之前,其他兩間寢室都已經確認過,沒有人此刻不在寢室里。
我一直伸長耳朵,密切注意周圍的響動。無論任何動靜,我都會不由自主地停下,觀察一圈周圍。
可是什麼也沒有。沒有恐怖電影裏面經常描述的哭泣聲和笑聲,沒有吱吱呀呀的老鼠叫喊或者東西移動的聲音,甚至沒有中央空調或者空氣淨化器工作時的嗡嗡聲……
一種莫名其妙的憤怒突然籠罩住了我,揮之不去。所以,進入三樓教室的時候,看着黑板上花花綠綠的黑白熊圖案,我拿起黑板擦,把上面的黑白熊擦了個乾乾淨淨。
……
和我想的一樣。推開娛樂室大門的時候,塞蕾斯就坐在沙發上。
她就這麼靜靜地坐着。以她為中心的娛樂室,仿佛時間靜止了。
我突然想起了在黃櫻公一家的最後一天。月光隨意地灑在白如羊奶的臉蛋和黑得反光的假髮上……
但這裏沒有月光,只有暗如煤油燈的細微枱燈光線,但這並不妨礙塞蕾斯展示她那攝人心魄的美。
然後……她就這麼一直低頭,靜靜地坐在沙發上。一股神聖不可侵犯的氣勢從她的身上散發出來,站在門口的我竟然……一時語塞。
我不知道,原作里到這一步,此時此刻的塞蕾斯,會在想什麼。
大概和現在……會不一樣吧?
也可能……和原作沒有區別。
……
從賭場見面起,我就在腦海中下了定論。雖然外表只是個喜歡哥特服裝的嬌小女生,可一旦靠近,就會被一種令人窒息的氣場包圍。
因為害怕,我一直與塞蕾斯保持着距離;因為害怕,我曾經多次暗暗發誓,要把塞蕾斯留在這裏;因為害怕,我總在疏遠這傢伙……
真諷刺……明明說好了讓她自生自滅,可我們的距離卻在拉進。
而這邊,塞蕾斯注意到了出現在門口的我。與往常一樣,在她的調侃里,從不缺幸災樂禍的意味。
「真是太巧了,鬼川同學。」她對着我,露出了一絲開心的笑。
完全無視了自己的處境一般。
「真沒想到,大半夜的,還有其他人也在外面閒逛呢。」我說。
我注意到,自己的手在發抖。
「說起來……鬼川為什么正好也在外面閒逛?」我突然注意到,塞蕾斯的聲音……好像有些不對。
我突然很想知道到底哪不對。
她輕吟了一聲,然後突然抬起了腦袋,向我伸出一隻手,微笑着對我說:「抱歉啊,真是失禮了。進來這麼久,還沒請你坐下呢。」
我一言不發地點點頭,在她正前方的椅子上坐下。擺在門口的棋盤桌被移到沙發前,以便於讓塞蕾斯柔若無骨地躺在黑色的沙發上,一隻手撐着臉,看着面前的棋盤。
又是一盤國際象棋,每個棋子都擺在了儘可能看起來整齊劃一的位置,像極了強迫症患者的傑作。
「這是一個……邀請?」我問。
房間的光線很暗,只有一盞聊勝於無的枱燈照亮棋盤。枱燈的餘光撒在我的手上,也撒在塞蕾斯的黑色哥特裝,和潔白的皮膚上……
唯獨……照不到對弈者的臉。
e4,e5;馬f3,馬c6;象b5,a6。
「好久沒下了。」塞蕾斯說。
對你而言,也就是一星期吧?
「我聽說就在上午,苗木同學剛陪你下過一盤。」我微微一笑。
「不算,」塞蕾斯的笑聲里,透着一絲無奈,「和不會贏的對手作戰,好比在抓不會逃跑的魚。」
象a4,馬f6;o-o,象e7;象e1,b5。
「又執白子嗎?」我輕聲問。
開玩笑……就國際象棋而言,我也僅是熟悉規則的程度。如今沒有了催眠粉的幫助,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有「想戰勝塞蕾斯的難度其實不大」的想法啊……
「……這個世界,本來就是這樣的,」塞蕾斯輕聲低語,「如果自己不去爭,沒人會雙手奉上。」
象b3,d6;c3,o-o;h3,h6。
「即使是付出一切?」我問。
d4,車e8;馬d2,象f8;馬f1,象b7。
「說來可笑,其實人命是最不值錢的,」塞蕾斯說,「這世上,值得以命相換的東西,太多了。」
比如說,第三次動機的獎金?
馬g3,a5;象c2,馬c4;象d3,b6。
象d2,c5;馬d5,c8;b3,c4。
我們沉默了。一半因為棋盤的複雜性,一半因為不知說什麼好。
象f1,象d7;馬h2,車c8;b4,馬a4。
「嗚呼呼,竟然沒追問下去,什麼是值得……值得人們以命相換的東西,不像鬼川君的風格呢。」
說得好像你了解我的風格……
聽着塞蕾斯的感慨,我手伸得快了些,無意間碰到了對方的手。
後f3,g6;象e2,象g7;h4,馬h7。
「……那好吧。我問了,你願意回答嗎?」我露出了一絲微笑。
h5,馬g5;後e3,f5;後a7,f4。
「……以後總能有機會說的,」說話間,塞蕾斯突然發出了輕叫,「哎呀呀,情況有些不利了呢。」
馬f1,象a8。
「你好像又輸了,」我輕描淡寫地評論,「知道你輸在哪嗎?」
後b7,車e7(0-1)。
黑白雙方都沒損失過一個子,但白方再一次陷入了全面被動中。
塞蕾斯一言不發地拿掉白王。
「……」
「貪。」
我就這麼離開了,而且後面沒有傳來「謝謝」「貴安」的喊聲。
再一次,我用倚靠着坐在房間的門檻上,等着七點廣播的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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