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浴還在發出撒在地方的聲音。我終於回過神來,想起自己沒有停留於那片樹林中,而是在學院裏。
往事紛紛湧上心頭。那一刻,我想起了自己的過去。想起了……那個曾忘恩負義,讓人痛恨的我。
也對……從「父親」被我害死,並得知「母親」從來都不喜歡我的那一刻開始,我已經失去了靈魂。錢成了我唯一存在的證據和價值,謊言變成麻醉一切痛苦的萬靈丹。
後來的事情,我清楚得可怕。我遇到了一位老人,他說他已經是油燈苦盡,但他非常願意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幫助一隻迷途的羔羊。
當時的我輕笑着,勉強忍下了心中所有的厭惡。從小黑暗而現實的生活讓我養成了很奇怪的觀念:虔誠崇拜神明的人,相當地噁心。
算啦……不該抱怨這個傢伙。畢竟,當時是他幫我封存了十二年所有的記憶,讓我褪下這份沉重。
可是現在……我又把這段記憶找回來了……而且,我自己乾的!
我們已經在這個學院裏生活了一年半左右。記得鬼川這麼說的。
那個時候,也許……我和他,該是很熟悉的關係吧。不然的話,為什麼我要恢復不願觸及的記憶,而且……這個錄像會在鬼川手上?
他知道曾經的我是一個混蛋,但他曾經沒有介意,現在也沒有。
我這樣的人……真的有資格……得到所謂的「真」嗎?明明我也是十惡不赦的禽獸,命運女神也打算向我展示太陽般火熱的未來之光?
我突然想起「母親」的眼睛。那雙瀕死的眼裏,最後閃爍着的,不知……是什麼?對背叛的憤怒,對死亡的恐懼,還是已生無可戀?
但我只記得鬼川曾經的眼神。明知道是我背叛大家,他依然把我在懷裏緊緊抱住,依然為我的假死而失魂落魄,依然……沒有把早就被識破計謀的我,推到了不歸路。
給我這個……他也是希望我能夠面對真實的自己,而不是躲在以謊言和欺騙組成的外殼自娛自樂。
走出衛生間,小心翼翼地拿來一個膠袋,將數碼攝像機放在膠袋裏,開口和膠袋柄都系在馬桶蓋的反面,位於馬桶水箱的水面以上位置,再輕輕合上了馬桶蓋。
在此之前,我將sd存儲卡從數碼攝像機里拿了出來。自從去年那個泰迪熊被燒掉開始,時至今日,這應該已經是我最重要的東西了。
鬼使神差之中,我渾渾噩噩地離開了臥室,然後出現在對面鬼川的臥室門口。看着房間門牌上面,那個頭頂白色,裹在一團黑色里,眼睛位置上閃爍着白光的像素人,
摸着這門牌的時候,我笑了。剛才的我一定是多心了,走廊裏面能有什麼動靜?我大概聽錯了吧?
一定……只是我想多了吧……
遠處傳來了腳步聲和說話聲。我疑惑地看了一眼遠處的樓梯口,略微猶豫了一下,決定躲回臥室。
雖然說,每個房間的隔音效果都非常好,對我而言卻形同虛設。能夠在嘈雜的賭場裏,聽出骰子擲出的是幾點的我,怎麼可能聽不見區區一扇門外兩個人的正常談話。
嘖……是苗木和霧切在說話。真是讓人奇怪,這兩個傢伙在快要進入夜晚時間的時候,一同從澡堂更衣室出來,忙到十點多才回來,他們兩個……到底是幹什麼去了?
還有就是……之前被藏在苗木衣服裏面的凸起物,到底是什麼?真讓人有點沒法不在意的樣子……
「霧切同學……我有一件事,想商量一下。」苗木突然開口了。
霧切沒開口,但停下了腳步。
……說起來,即使五年不見,霧切這傢伙,依然笨得有點可愛。是人都知道,明明苗木喜歡霧切,而且霧切正有同感,可他們就是在那裏捉迷藏,不捅破這層窗戶紙。
……嘖,總覺得,現在似乎,並不具備思考那種問題的氣氛……
「什麼事?」霧切疑惑地問。
「呃,關於鬼川的事情……」
鬼川……怎麼又是這個名字!
為什麼……為什麼他就如此地陰魂不散,任何角落都能聽說他?
「當然,是要想辦法呢……」霧切的聲音,毫無一絲情緒波動,「但是,現下的時間段,想要說服大家是不可能的。沒人會聽信我們的一面之詞,再急也沒有用啊。」
「那……那我們應該怎麼辦?」聽聲音,苗木似乎變得無比焦急。
……真是——大神的那句古諺語該怎麼說?——皇帝不急太監急。明明和這事無關的苗木,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而明明關係最大的霧切卻雲淡風輕,仿佛是在看戲。
「如果能夠找到新線索的話,情況一定會有所改變。至於現在,我們只能就這麼默默地祈禱了。」
我想着霧切此時此刻的反應,眼前仿佛出現她一手摸着她那一頭丁香色的長髮,眼神迷茫的樣子。
可是,等待……真的有用嗎?
坐下等待從不可能得到勝利,默默祈禱是無法解決任何問題的!
「所以……只能相信同伴嗎?」苗木的語氣里,透着小小的沮喪,「明明鬼川同學要做的有那麼多,我們卻……連一點忙都幫不上。」
「不要太沮喪了,苗木君,」霧切輕笑,「還是……相信他吧。畢竟,這傢伙總在創造意外呢。」
「說得也是呢,」苗木輕輕地乾笑幾聲,「他可是霧切的……」
後面的話,苗木沒有說出來。
不過……我能猜到那是什麼。
……
第十三日。上午七點的廣播從閉路電視裏響起,可我還在睡覺。
最後還是霧切輕輕把我推醒。
「可是我真的不想起床啊……」看着身上的霧切,我輕輕地嘟噥。
等等……這傢伙,什麼時候……
我嚇得從被子裏面一躍而起,然而霧切已經從她那一側下了床,還笑着說我竟然是個賴床的傢伙。
「我可沒你這麼好的精神,」揉揉眼睛,我抱怨道,「說起來,昨晚你和苗木的約會怎麼樣啊?」
她似乎笑了一下,但穿衣服的動作沒有停,仿佛沒聽見我的話。
「哦?你就這麼想知道嗎?」
「如果你願意,就說說吧?」
……
十分鐘後,我雙手捂着腦袋,以極其不友好的眼神,看着在食堂里喝咖啡的霧切。後者一臉淡定,仿佛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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