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玄閣 魚腹藏劍 馬前小卒

    月圓之夜,天上的月亮籠罩着黃金城金色的沙子。夜晚讓人產生敬畏,俗話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無奈人心險惡,怎能不讓人處處小心謹慎。今晚的月色格外明亮,月光下,採石城的一切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夜深人靜時,人們早已入睡,黃金之城不見一絲燈火,天地之間出奇的安靜,就連雞鳴狗吠也聽不到一聲,整個小鎮死一般的寂靜。

    辛捷楚攙扶嚴灼心走在採石城的街道上,四周一片寂寞,只有她們二人的腳步身能打破深夜的平靜。白天熱鬧的採石城在夜晚變得神鬼莫測,二人仿佛置身在一座空城當中,而她們身邊的是死於大漠中的亡魂。寒夜一片死寂,似乎有無數雙眼睛在背後盯着她們,那種感覺就像在地獄中行走,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不知道前面迎接她們的是怎樣的驚喜。好歹二人是從刀尖上滾過來的,什麼樣的危險沒有見識過,哪知卻被今夜的夜色驚得後背發涼。

    多年行走江湖的經驗,每當危險來臨之際總會有些預兆。越看越覺得天上的月光透着一股子邪氣,隱約感覺周圍的一切都不大對勁,就連空氣中都能聞到死人的味道。嚴灼心從不懷疑自己的直覺,每次遇到危險他都能化險為夷,一半歸功於自己的運氣,另一半就要歸功于敏銳的直覺讓他在危難關頭做出正確的判斷。今夜註定不會平靜,嚴灼心、辛捷楚二人的腳步明顯加快,只是嚴灼心身上有傷,走起路來又能快到哪去。

    如果只有嚴灼心感到不安,或許是他疑神疑鬼,那種感覺辛捷楚一樣感受強烈,難道她們兩個人都多慮了不成?背後暗中監視她們的人跟了很久,她們來到採石城時大概就已經被人盯上。對手在暗她們在明,暗中盯着她們舉動的人恐怕還不止一夥。採石城是程不歸的地盤,嚴灼心一直以為,那些從中原就跟到西域的中原武林人士再怎麼處心積慮也不可能甘冒得罪程不歸的風險在採石城惹麻煩。現在看來,是他太大意,他太小瞧洛河圖的誘惑力,就連他和辛捷楚都被人盯上,想必阿彩、花胚、花葉三人也不例外,嚴灼心憂心忡忡。

    一直有雙眼睛在後面盯着,感覺猶如辱芒刺在背,辛捷楚邊走邊輕聲道:「我去把人揪出來。」

    嚴灼心不動聲色小聲道:「眼下我們和他相安無事,你把人揪出來豈不是打草驚蛇,還是算了吧,他愛跟着就讓他跟着好了。」這話說的不錯,不知道什麼時候那人就跟着她們,此時二人才察覺,說明那人武功不弱,貿然出手並打破了眼下的平靜,到時候是什麼樣的結果難以預料,還是先和阿彩、花胚、花葉三人會合要緊。

    辛捷楚一聽點點頭,可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總被人盯着不是太被動了。思量片刻,辛捷楚咬牙道:「對方只怕遲早要動手,息事寧人不是什麼好辦法。」

    對方是沖洛河圖來的,等過了明日,洛河圖出現在程不歸手中,這些人那可真叫一場歡喜一場空。嚴灼心知道他們是在等待時機,動手是早晚的事。這些人哪知道一切都是程不歸設好的一個局,就想讓他們往裏跳,這些人倒好,一個個排着隊頭也不回往坑裏跳,如此一來豈不正中程不歸的下懷。可以想像,接下來這些人就會成為程不歸手中的刀,不知不覺當中,程不歸正一步步實現自己的復仇計劃。嚴灼心迫於無奈有口難言,事情發展到今天,一切水到渠成。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說來說去,武林中人求的不是洛河圖,而是一個利字,不過,人人都忘了利字旁邊一把刀。

    嚴灼心嘆了聲,他心裏也在打鼓,輕輕道:「今天晚上能不能全身而退,就看程不歸願不願意管咋們的閒事咯。」把性命寄托在程不歸身上,這話聽起來多少讓人沮喪。辛捷楚沒有回答,嚴灼心接着道:「我們已經讓人盯上,我想阿彩、花胚、花葉也不例外,我們還是趕快回去和她們會合的好。」這倒是,儘快趕回去與阿彩三人會合,也免得被人各個擊破,二人的對話就此打住。

    一陣寒風迎面撲來,風中隱約藏着一絲殺機,嚴灼心、辛捷楚兩人心跳加快不由得停下腳步。迎面走來三個人影,三人手中皆帶着劍,從模樣上來看,是一男兩女的樣子。遠遠望去,男子局中,兩個女子跟在左右,殺氣就是從那三個人身上散發出來。

    待三人走近一看,中間那名男子是魚腸,左右兩個女子分別是花葵、花蕊。正想找她們,她們一直跟在花依怒身邊,說不定她們知道花依怒的下落,沒想到她們和魚腸在一起,多少讓人有些意外。花葵、花蕊自不必擔心,魚腸卻不然,他想找洛河圖的下落,此時相見怕是來者不善,他身上時有時無的殺氣不正是圖窮匕見的徵兆。

    魚腸身上的殺氣起起伏伏,以花葵、花蕊的武功修為未必能察覺,嚴灼心和辛捷楚卻感受深刻。他一面帶花葵、花蕊前來相見,一面不懷叵測,如此種種令人頗感不安。魚腸號稱天下第一殺手,武功之高嚴灼心、辛捷楚二人聯手未必能勝他,何況二人都有傷在身,不便與之動手,只是魚腸暗藏殺心,讓人不能不有所防備。

    花葵、花蕊見到嚴灼心大喜,二人迎上來拱手道:「公子。」

    嚴灼心和辛捷楚在一起,她們姐妹總歸有些不太情願,對辛捷楚沒有什麼好臉色。見嚴灼心帶着傷,二人暫且放下對辛捷楚的成見,花葵眉頭一皺,焦急的道:「公子,你受傷了?」

    嚴灼心微微一笑道:「一點皮肉傷,不礙事。」果真是皮外傷,哪還用得着辛捷楚攙扶?二人相互看一眼,擔憂全寫在臉上。花葵、花蕊二人平安無事,嚴灼心稍許安慰問道:「這兩天你們去哪了?來到採石城後我就讓花胚、花葉傳出訊號,一直沒有你們音信。」

    兩人一聽都低下頭,花葵喃喃道:「我們受了傷,一直呆在客棧養傷,沒有收到公子傳出的訊息,今天晚上要不是魚腸大哥找到我們,我們還不知道公子已經到了採石城。」

    嚴灼心一聽看了魚腸一眼,看來她們和魚腸已經是朋友。疑惑的是她們如何受的傷,難道和花依怒失蹤有關?嚴灼心急切的問道:「誰傷的你們?花依怒在哪裏?她怎麼樣了?有沒有受傷?」

    這麼一問,花葵、花蕊看了辛捷楚一眼。花依怒是嚴灼心生命里最重要的女人,嚴灼心為她擔憂無可厚非,辛捷楚並未在意。花蕊吞吞吐吐答道:「是李公子......」又是李香書,大家那麼信任他全因自己視他為生死之交,才會讓他有可乘之機,嚴灼心低下頭遺憾的深吸一口氣。再一抬頭,花蕊愁眉苦臉道:「公子,花姐姐失蹤了。」

    花葵接上話道:「我們派人找了好幾天,一直找不到花姐姐的下落,我們懷疑花姐姐失蹤和李公子有關。」

    採石城魚蛇混雜,洛河圖現世把江湖上的牛鬼蛇神都引到這裏,可以斷定花依怒失蹤肯定與洛河圖有關,至於是誰抓了花依怒,這就很難說了。嚴灼心沒有回答,又問道:「你們見過徐妙筆徐兄嗎?」

    二人點點頭,花葵道:「他和嚴少度嚴公子在一起,姐姐失蹤的當天我們還他見過面,就是那天我們被李公子打傷,是他和嚴公子送我們回客棧,嚴公子派人一直照顧我們,並答應幫我們找花姐姐的下落,可後來,我們再也沒有見過他,也沒有見過嚴公子。」花葵忍了忍道:「公子,你說他和嚴公子不會也出事了吧?」

    這麼說徐妙筆現下身在白駝宮,看來他已經知道洛河圖的失蹤的真相,要不然程少依留他在白駝宮幹什麼?嚴灼心不禁暗自嘆息,徐神仙呀徐神仙,他幹嘛非要給自己找麻煩,難道真不想活了不成。又想,花依怒剛失蹤,花葵、花蕊就遇見程少依,世上真有這麼巧的事?事情說起來就奇怪了,花葵、花蕊怎麼就那麼信任程少依?怎麼就沒有懷疑過花依怒的失蹤與程少依有關呢?嚴灼心深吸一口氣,連陰司、楚天錯這樣的老江湖都上程少依騙得團團轉,更別說別人了。

    說到這,魚腸終於開口道:「嚴兄,你終於來了。」

    嚴灼心拱手道:「記得在白羊城的時候你我有言在先,咋們採石城再見,魚腸兄盛情相邀,在下怎敢不來。」說到這,嚴灼心停了下來,他輕輕一笑道:「只是今夜在下和魚腸兄只怕不能像以前一樣把酒言歡了。」

    一語中的,魚腸和嚴灼心都心知肚明。魚腸面無表情道:「只要嚴兄肯聽話,你我還是朋友。」

    這下子,花葵、花蕊也聽說事端來,花蕊一臉茫然看着魚腸道:「魚腸大哥......」

    她剛一開口,魚腸一擺手將她的話打斷對嚴灼心道:「嚴兄,識時務者為俊傑,在下交你這個朋友,你我之間用不着用刀劍說話。」

    花葵一聽大氣,拔劍攔在嚴灼心前面指着魚腸道:「魚腸,別以為江湖上的人說你是天下第一殺手我們就會怕了你,我原以為你是一番好意帶我們來找公子,原來你想害公子。」她見花蕊舉棋不定,大喝道:「花蕊,這種人不值得你對他好,都到了這個時候,你還要對他手下留情嗎?」花蕊無可奈何,只能拔劍和花葵站住一起。

    這一鬧,嚴灼心倒是看出不少端倪來,原來花蕊對魚腸已經芳心暗許,他輕輕一笑對花葵、花蕊二人道:「花葵、花蕊,我和魚腸兄之間的事用不着你們管,你們先退下。」

    花葵十分不情願道:「公子......」

    嚴灼心喝道:「退下。」

    花葵持劍一抱手道:「是公子。」於是和花蕊一起退到身後。

    而後,嚴灼心推開辛捷楚走上前抱手道:「魚腸兄,洛河圖的確不在我身上,如果你想問洛河圖的下落,我也不瞞你,在下確實知道洛河圖在什麼地方,只是天玄閣的規矩想必你是知道的,你想從我這得到洛河圖的消息可不便宜。」

    魚腸道:「我來找你不是為了洛河圖。」

    嚴灼心疑惑不解道:「難道三萬兩銀子魚腸兄你不要了?」

    魚腸道:「我魚腸想做什麼事是我自己的事,不必嚴兄為我操心,在別人眼裏,洛河圖是無價之寶,在我眼裏,它只是廢紙一張。」

    嚴灼心道:「可魚腸兄答應過別人替人家尋找洛河圖,魚腸兄就不怕失信於人有損魚腸兄的威名?」

    魚腸道:「我是答應尋找洛河圖的下落,但我沒有說過一定能找到,別人越是爭得頭破血流的東西,我魚腸越不感興趣,況且我沒有收買家一分定金,不算失信於人。」

    嚴灼心道:「這一點魚腸兄和我也算英雄所見略同,怪不得你我能成為朋友,魚腸兄快人快語,有什麼話但說無妨,只要在下能做到,一定盡力而為。」

    魚腸「哼」一聲道:「嚴兄不要答應得太隨意,我想讓你做的事可沒那麼簡單。」

    只要魚腸不問洛河圖的下落,其餘的事情都好說,嚴灼心道:「魚腸兄請講。」

    魚腸瞟了眼辛捷楚道:「我要你離開這個女人娶花依怒為妻,嚴兄你能辦到嗎?」

    嚴灼心、辛捷楚一聽哭笑不得,哪有提這種要求的?辛捷楚暗生悶氣,這是她和嚴灼心之間的事,幾時輪到別人說三道四?她一指魚腸道:「喂,我說你有毛病吧?你是天下第一殺手,不是天下第一媒婆,你能殺得了世上任何人,你還管得了別人娶什么女人不成?」

    嚴灼心聽後哈哈大笑道:「魚腸兄這麼嚴肅的人也知道開玩笑,在下對魚腸兄真是刮目相看。」

    豈料魚腸冷冰冰道:「嚴兄覺得我是在開玩笑嗎?」

    此言一出,嚴灼心、辛捷楚你看我我看你,就連身後的花葵、花蕊也跟着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不是說魚腸喜歡花依怒嗎?他怎麼會把花依怒往嚴灼心懷裏推?不過話說回來,花依怒如果真的能和嚴灼心在一起,那是她們最願意看到的結果。安靜片刻,嚴灼心打破沉默喃喃道:「我和花依怒之間的事別人是不會明白的,我欠她的一輩子也還不清,但這都是我和她之間的事,魚腸兄,還請你不要插手。」嚴灼心一拱手。

    魚腸可不那麼認為,他緊逼道:「大丈夫言出必行,我答應過花依怒替她來找你,如果得到的是這樣一個結果,豈不是失信於人?」魚腸言之鑿鑿看着辛捷楚道:「嚴兄,花依怒哪裏不如這女人?既然你都說是你欠她的,你就娶她為妻,這是你報答她最好的方式。」

    魚腸是怎麼了?平日裡冷若冰霜的一個人卻來為花依怒說這番話。可魚腸不懂女兒之情,花依怒和他之間的事不是一句兩句話能說清楚的。嚴灼心無奈苦笑道:「我欠她的恩情,不等於一定要娶她,魚腸兄,我還是那句話,這是我和花依怒之間的事。」

    魚腸十分不悅道:「這麼說,嚴兄你是不打算給我這個面子咯。」

    嚴灼心看了辛捷楚一眼道:「魚腸兄,這不是面子上的事,我和花依怒從小一起長大,我們之間的感情有多深別人不會明白,我們之間的感情有多複雜別人也不會明白,但凡我和她能有一點可能也不會走到今天,現在你讓我答應娶她,豈不是讓我傷害另外一個女人?」

    話剛出口,魚腸道:「如果你和花依怒之間沒有別的女人呢?」

    嚴灼心深感不安喝道:「魚腸兄,我把你當朋友,你不要太過分了。」

    魚腸道:「魚腸獨來獨往,不需要任何朋友。」

    嚴灼心問道:「既然魚腸兄不需要朋友,在下想問問魚腸兄,不知魚腸兄剛才說的話是何道理?」魚腸不答,嚴灼心呵呵一聲道:「莫非魚腸兄你喜歡花依怒?」魚腸依舊不肯回答,看來是被自己猜中了。要說他對花依怒沒有感情,絕非如此,自己喜歡的女人有別的男人喜歡,放在任何一個男人那裏心裏總會有些不舒服。嚴灼心真心希望花依怒得到幸福,可感情都是自私的,花蕊只怕要碰得一身傷痕不可。遇上的都是什麼事?嚴灼心冒着傷害花蕊的危險輕聲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魚腸兄心裏既然有她,就該讓她幸福,而不是來和我胡攪蠻纏。」

    魚腸絲毫不為所動道:「我怎做是我自己的事,你應該知道她心裏只有你。」

    這齣鬧劇辛捷楚再不能視而不見,就怕嚴灼心頭腦發熱答應了魚腸,那樣以來,吃啞巴虧的不就是自己。她走到嚴灼心身旁「哼」一聲道:「魚腸大俠,除了殺人難道你就不會別的?你把我當什麼人了?」她一指嚴灼心道:「他願意,我還不願意呢。」說着,辛捷楚轉頭對嚴灼心道:「姓嚴的,你要是敢有負於我,我跟你沒完。」

    光是一個魚腸已經夠難纏的,要是辛捷楚也跟着添亂,今夜該如何收場?嚴灼心心想,不管怎麼樣,先想辦法脫身再說。正想着,魚腸並冷冷道:「嚴兄,我再問你一遍,你到底答不答應?」魚腸一聲喝,殺氣漸起。難不成他還會殺了自己?嚴灼心看看魚腸,再轉頭看看身邊的辛捷楚左右為難。

    軟的不行看樣子只能來硬的,突然之間,魚腸憑白無故並消失在眼前。殺氣越發明顯,劍已出鞘,魚腸劍的影子的寒月下咄咄逼人。但見魚腸一劍刺向嚴灼心,花葵喝道:「公子小心。」說罷,花葵、花蕊二人「呀」一聲持劍迎上去。只聽「噹噹」兩聲巨響,二人手中鐵劍折成兩截,一陣狂風掃過,捲起驚濤駭浪,二人連連後退。

    逼退花葵、花蕊,魚腸縱身撲向嚴灼心。此時的嚴灼心,有心還手無力回天,只好束手就擒。魚腸的目標並不是嚴灼心,而是嚴灼心身邊的辛捷楚,嚴灼心帶着傷,他不願再傷嚴灼心,出手輕輕一推,嚴灼心如一片落葉弱不經風,輕飄飄飛出去倒在地上狼狽不堪。辛捷楚心裏全是嚴灼心的安危,一不留神,魚腸手中的寒劍離喉嚨不過一寸,稍有差池性命不保。

    嚴灼心倒地不起,花葵雙眼濕潤丟下手裏的斷劍撲上去抱起嚴灼心道:「公子,公子......」嚴灼心並無大礙,花葵扶着他並站了起來。嚴灼心雖未受傷,辛捷楚高懸的心依然難以平復,倘若用她的命去換嚴灼心的命她也是願意的。嚴灼心平安無事,同時讓她看清花葵的心思,那天晚上嚴灼心帶着受傷的花葵回到春花樓,也許從那時候起花葵就動了心。花葵為人善良,處事周到,她善解人意,處處為別人着想,不想花依怒那般戾氣太重,自己身上的舊傷復發越來越頻繁,少則三年多則十年必死無疑,她不可能一輩子陪着嚴灼心,她死以後如果有花葵在嚴灼心身邊,她可以死而瞑目了。

    這時,一條黑影從暗處躥出來撲向魚腸,那人伸手極為敏捷,寒光從眼前閃過,他手中的鐵劍招招式式直刺魚腸要害。來人不問青紅皂白並出手,魚腸既要護着自己不被來人的劍招所傷,又要防着辛捷楚乘機逃走,毫無防備之下措手不及在所難免。魚腸畢竟是世間絕頂高手,他右手持劍架在辛捷楚肩上,左手使出空手奪白刃的功夫,邊招架邊往後退。看似魚腸有些狼狽,實則他留有餘力時刻防備辛捷楚從手上逃走,辛捷楚心知肚明,自然不會自找沒趣,如此,魚腸後退,她也跟着連連後退。

    來人衣衫襤褸形同乞丐,劍法卻絲毫不含糊,一看就知道少說有十幾年的功力。小乞丐柳芯之名果然名不虛傳,這回嚴灼心弄明白了,闖進白駝宮藏寶庫吸引程不歸注意力,暗中助她們逃出白駝宮的人一定是他,除了他,別人哪有那麼大本事一擊必中。

    世人以為柳芯死了,是嚴灼心救了他,從此以後他就為天玄閣做事,柳芯和頑石和尚一起成為嚴灼心的左膀右臂,他是一個不存在的人,沒人知道他是誰,包括花葵、花蕊。柳芯非魚腸的敵手,他突然出手是想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好讓辛捷楚乘機逃走。可是,魚腸想殺的人沒有殺不了的,魚腸想做的事業沒有做不成的,柳芯步步緊逼,他卻一步不肯退讓,哪怕冒着受傷的風險,大不了大家魚死網破,這就是魚腸的為人。

    這樣僵持下去得不償失,要是傷了辛捷楚可大大的不妙。嚴灼心正急着,只聽魚腸道:「嚴兄,讓你的人住手,要不讓我可不敢保證不會傷了辛老闆。」

    嚴灼心急忙喝道:「住手。」

    柳芯一聽,撤回鐵劍人影一閃來到嚴灼心身後拱手道:「公子。」花葵、花蕊對他充滿好奇,無奈他披頭散髮遮住了臉,加之夜色之下,全然看不清他的模樣。

    能讓天下第一殺手倍感壓力,這種人才配做魚腸的對手。魚腸押着辛捷楚步步逼近嚴灼心道:「江湖中人以為小乞丐柳芯十年前就死了,看來嚴兄費了不少心思。」柳芯這個名字對花葵、花蕊而言只是江湖上的道聽途說,今夜見他劍法卓絕,也解開了心中不少疑惑。嚴灼心不答,魚腸看了辛捷楚一眼接着道:「嚴兄,現在我們可以談談條件了吧。」

    嚴灼心萬急道:「魚腸兄,你別傷害她,咋們有話好說。」

    魚腸道:「這麼說你答應了?」

    辛捷楚大氣,嚴灼心還沒有開口她就大罵道:「嚴灼心,你這個混蛋,虧老娘千里迢迢來找你,你就打算給我這樣一個答案?」

    嚴灼心欲哭無淚道:「辛老闆,我答應什麼了?我可什麼都沒說過。」

    魚腸冷笑一聲道:「我的劍只要出鞘,一定會見血,嚴兄,我沒那麼多耐心和你們浪費口舌,看來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那我只好一劍殺了辛捷楚,只要她死了,你和花依怒之間就沒什麼阻礙了。」說罷一劍刺向辛捷楚。

    嚴灼心擺手道:「且慢......」

    魚腸暫且收手,想聽聽嚴灼心還能說些什麼。嚴灼心思緒亂飛,先想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再說,不等他開口,辛捷楚不屑的道:「魚腸,人人都稱你是天下第一殺手,你殺人都敢,怎麼沒本事讓一個女人愛上你?逼着別人娶自己喜歡的女人,你也算個男人?我辛捷楚再不濟,只要是我看上的男人,我絕不會鬆手,有本事你讓花依怒愛上你,沖老娘撒氣算什麼本事?」

    像辛捷楚這樣的女人,惹上了就是一身的麻煩,魚腸不想理她,哪知辛捷楚越說越來勁,字裏行間處處是譏諷之意,魚腸大怒道:「辛捷楚,你存心找死。」

    說到這裏,花蕊眉頭緊鎖道:「魚腸大哥......」她看了眼花葵,又看了看嚴灼心勸道:「我們都希望姐姐能和公子在一起,可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強的,你用辛老闆逼公子又有什麼用呢,那樣只會讓姐姐和公子之間的誤會更深,如果你真心為姐姐好,她們三個人之間的事就該讓她們自己解決,要是最後姐姐和公子不能在一起,只能說明她們之間緣分不夠。」花蕊有感而發,這番話頗有見地,她在勸魚腸的同時也在試着說服自己。自當她知道魚腸心裏想的花依怒那一刻起,她一直生活在痛苦當中,除了自我安慰再也做不了別的什麼。

    魚腸的固執源於天性使然,他決定的事情不可能改變,花蕊好言相勸他半句沒有聽進去。魚腸不假思索道:「盡人之事終人之命,嚴兄,你要是再不說話,那我可得罪了。」

    假如先答應魚腸的要求,等辛捷楚平安脫身之後再另想辦法,這固然是個好辦法,可大丈夫言出必行,何況是婚姻大事,答應了魚腸他就一定要娶花依怒。只是如此一來,勢必要傷害辛捷楚,辛捷楚一定不會與他甘休。如若事後反悔,他和花依怒只能反目成仇,到那時她們之間恐怕再無和好之日。

    思來想去,他和花依怒之間畢竟覆水難收,且她們有言在先,洛河圖的事情結束後,她們就兩不相欠,他不能再傷害另一個女人。於是,嚴灼心忍痛輕聲道:「魚腸兄,即使你殺了辛捷楚,我也不會答應你的要求。」他停了下來一咬牙對辛捷楚懇切的道:「辛捷楚,你對我的情誼我無以為報,如果今天晚上你死了,我絕不會獨活,等辦完洛河圖的事,我並自殺去找你。」

    話說到這個份上,別人還能說什麼?辛捷楚飽含熱淚,就算此刻死了也甘心。見此情形,魚腸一時下不去手,安靜一會道:「我可以不殺她,可你要拿洛河圖來換。」

    他不是不想要洛河圖嗎?繞來繞去怎麼又繞回洛河圖上,嚴灼心困惑不已道:「魚腸兄......」

    剛開口就被魚腸打斷,魚腸道:「我要洛河圖不是為我自己,也不是為那三萬兩銀子,你還記得你答應過花依怒什麼嗎?大丈夫言出必行,嚴兄,一張廢紙換辛老闆一條人命,這筆買賣很划算。」

    原來他是替花依怒來拿洛河圖,這麼說來他也算有心人。嚴灼心緊繃的神經稍許輕鬆道:「答應過花依怒的事我決不食言,可剛才我已經和你說過,洛河圖確實不在我身上。」

    話剛落地,暗處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道:「大哥,辛老闆對你一片痴情,她身上帶着傷,可還是不畏艱險到西域來找你,這種有情有義的女人世間難求,難道你連她的性命也不顧了嗎?」

    四周忽然之間亮起火光,手持各式兵器的武林中人從四面八方潮水般湧來,隨後趕來的人源源不斷,從腳步聲來判斷,少說有幾百人之多。鐵槍會、黃河幫這樣雄霸一方的豪強自不必說,陰司、楚天錯親自前來;無極劍派、雷火門、漢中馬幫這些門派洛河圖剛出現就不惜重金找過嚴灼心;湘西苗幫、四川唐門、雲南五毒教這些都是江湖上隱秘的門派,很少在江湖上走動;王屋山的岳家三兄弟、保定府的一劍伏七魔史文天、秦嶺的書生劍客秦不悔這些人在江湖上頗具實力。除此以外,東海的巨鯨幫、海沙幫,兩湖流域的鄱陽幫、洞庭門這些從不在地面上做生意的水上英雄也來湊這個熱鬧。在這些人當中,就有李香書和武進山、耿忠以及他們手下的小嘍囉,剛才說話的人正是李香書。

    平靜頃刻間就被打破,這些人就好像一下子從地底下冒出來一樣。嚴灼心念舊情,看着李香書自言自語道:「香書......」


    李香書一點不客氣,笑着對嚴灼心拱手道:「大哥,我們又見面了。」當日,楊少誠去追楊關山,小鯉魚也跟了去,嚴灼心擔心她們中李香書的計,特意請針英、啟莊照顧她們,李香書為人陰險,眼下不見小鯉魚等人,嚴灼心暗自擔心。李香書打量辛捷楚一眼,回頭對嚴灼心笑道:「我要是遇到像辛老闆這樣的女人,別說什麼洛河圖,就算要我拿自己的性命去換她的性命我也願意,大哥,你不是說你不想得到洛河圖嗎?你還猶豫什麼?」

    話說的真好聽,可一字一句就像把刀子正中要害,一旁圍觀的人聽到這種話無疑是火上澆油。辛捷楚心急如焚罵道:「李香書,你這個人面獸心的偽君子,老娘不需要你來說好話。」

    李香書裝出一副無辜的模樣擺手道:「辛老闆,在下好心幫你,你怎麼就不領情呢?」此言一出,道理全站到李香書那邊,圍觀之人反而覺得辛捷楚不知好歹。

    多餘的話沒什麼好說的,嚴灼心問道:「香書,楊兄和小鯉魚人呢?你把她們怎麼樣了?」

    李香書道:「我能把她們怎麼樣?大哥,你我畢竟兄弟一場,你和小鯉魚情同兄妹,香書也把她當成自己的妹妹,你說哪有做兄長的怎麼會害自己妹妹的?」

    一聽這話,在場眾人紛紛應和。話是這麼說的,輪到李香書身上那就不一定了,李香書這麼回答,嚴灼心更放心不下。就在這時,針英、啟莊帶着阿彩、花胚、花葉從人群中走出來,針英邊走邊道:「嚴兄儘管放心,楊兄和小鯉魚姑娘眼下正和楊場主在一起,她們很好。」聽了這話,嚴灼心終於能安心,倒是李香書計謀沒有得逞,心裏很不痛快。

    阿彩焦急的撲向嚴灼心道:「公子......」她眼眶濕潤,淚水在眼角打轉問道:「公子,你受傷了?」

    阿彩、花胚、花葉平安無事又了卻一樁心事,花胚、花葉二人一起走上來向嚴灼心問好,之後與花葵、花蕊四姐妹相見,喜笑顏開。嚴灼心握住阿彩的手安慰道:「你放心,我很好。」他停了停分別看了她們三人一眼道:「你們沒事吧?我們怕你們擔心,本來打算儘快趕回去和你們會和,可......」眼下的情形大家都看到,也不必他多說。

    花葉氣氛的答道:「公子,你和花姐姐剛走,就有人找上門來尋我們的晦氣,還好針英、啟莊兩位姐姐及時趕到。」

    阿彩接上話道:「是啊公子,今天晚上我們真要好好謝謝針英、啟莊兩位姐姐。」

    嚴灼心點點頭拱手對針英、啟莊道:「多謝二位。」

    啟莊笑道:「嚴兄,咋們是朋友,理應互相幫忙,你和我們客氣什麼?」說罷,她走上前去環視在場眾人一眼道:「今天晚上發生的事,一定是在場某位朋友派人做的,不是姓陰就是姓楚,也有可能姓李。」她眺了李香書一眼。

    這話明顯是衝着陰司和楚天錯去的,柳集贊苦笑一聲道:「二位姑娘真會開玩笑,我們鐵槍會怎麼會做那種偷偷摸摸的事情,至於......」他瞟了眼楚天錯道:「至於是不是楚幫主派人做的,那在下就不知道了。」

    楚天錯不樂意了,他身邊一個漢子喝道:「姓柳的,你說什麼?你別想把什麼屎盆子都往我們黃河幫頭上扣,依我看,事情就是你們鐵槍會做的。」

    柳集贊呵呵笑一聲道:「江湖中人,殺人放火做了就做了,還怕承認不成。」

    那漢子火冒三丈,捲起袖子罵道:「姓柳的,你血口噴人,有種的出來一較高下,老子倒想看看你有什麼本事。」

    柳集贊一聽,也怒了,提起兵器喝道:「誰怕誰呀。」

    這兩人的火氣真夠大的,動不動就發火。好戲還沒開始,楚天錯並擺手將手下人攔住,陰森森道:「啟莊姑娘不愧是龐夫人的高徒,三言兩語差點挑起黃河幫和鐵槍會的爭鬥,姑娘好手段,楚某領教了。」

    啟莊原想拿話激怒陰司和楚天錯,讓他們不能把注意力全放在嚴灼心身上,如此也算幫了嚴灼心。楚天錯到底是老江湖,他的話一出口,手下那漢子和柳集贊的火氣頓時消散退了回去。啟莊此計不成,一拱手道:「楚幫主見笑了。」說着退了回去。

    在場眾人的注意力全轉回嚴灼心身上,花胚、花葉見魚腸拔劍架在辛捷楚肩上,二人一起拔劍迎上去,花葉喝道:「放開辛姐姐。」

    花胚、花葉兩個小姑娘魚腸還沒有放在眼裏,可在場這些江湖中人虎視眈眈都想得到洛河圖,這些人就不容易對付了。魚腸掃視眾人一眼喝道:「洛河圖我要定了,誰敢阻攔只有死。」

    天下第一殺手的警告頗具效果,在場眾人驚起一陣議論。半天見沒有人敢站出來說話,柳集贊看了在場眾人一眼雙手高高舉起大聲道:「大家聽說我......」眾人安靜下來,柳集贊喝道:「魚腸號稱天下第一殺手,可他只有一個人,咋們這麼多人,難道還怕了他不成?」

    陰司順勢而為道:「說的沒錯,只要大家聯起手來,誰殺誰還不知道呢。」陰司打定主意轉頭對楚天錯道:「楚兄,你我之間的爭鬥暫且放一放,咋們聯手先解決這個天下第一殺手再說。」

    此議正合楚天錯的心意,楚天錯道:「陰兄都能放下架子,楚某不能不領情,咋們之間的恩怨日後再算。」於是,二人一同站出來,氣氛驟然緊張。

    陰司、楚天錯這二人,其中任何一人魚腸想勝過恐怕也難上艱難,何況眼下二人聯手。魚腸獨來獨往慣了,就算千軍萬馬在眼前他毫無懼色,陰司、楚天錯聯手也不例外,他又有何懼?魚腸是不畏懼,嚴灼心卻嚇出一身冷汗,三人動起手來傷了辛捷楚怎麼辦?

    來不及多想,嚴灼心道:「先別動手,大家有話好商量。」

    楚天錯冷了他一眼道:「嚴灼心,你想救你相好的很簡單,乖乖把洛河圖交出來。」

    嚴灼心「哎呀」一聲道:「我說了我沒有洛河圖,你們怎麼就不信呢?」

    李香書趁火打劫道:「大哥,都到這個時候,你有必要撒謊嗎?洛河圖不在你身上你到採石城來幹什麼?剛才在白駝宮你和程不歸怎麼說來着?我可是親耳聽到你和程不歸說洛河圖是你的護身符,你這麼快就忘了嗎?」

    他的話是想把自己往絕路上逼,這個兄弟算是白認了。陰司狠狠盯着嚴灼心道:「楚兄,依我看最不老實的人就是這個姓嚴的,不如你動手把他給殺了。」

    楚天錯並不傻,天玄閣掌握那麼多江湖機密,黃河幫的肯定不少,他要是動手殺了嚴灼心,天玄閣一定會把那些見不得人的秘密公之於眾,到時候黃河幫就沒臉在江湖上混了。楚天錯輕輕一笑道:「陰兄,如果不是這個姓嚴的從中作梗,你和洛盟主已經是兒女親家,令侄未必會死,楚某還聽說這姓嚴的和洛大小姐早就做出苟且之事,雖說令侄已死,可洛盟主畢竟是收過陰兄聘禮的,既然彩禮都收了,洛大小姐就是鐵槍會的人,俗話說殺父之仇奪妻之恨,這姓嚴的奪了令侄的女人,陰兄你身為人父難道就咽得下這口氣?」

    這話可真是戳到陰司痛處去,陰司握緊拳頭殺氣騰騰,為了得到洛河圖,連唯一的兒子都搭進去了,名聲算什麼東西。正要動手之際,一個矮矮胖胖,背上背一把長劍,四十來歲的漢子站出來道:「陰兄,令侄的死在下聽聞後也很痛心,可他的死和這位嚴兄弟有什麼關係?令侄是死在長安的,長安是洛盟主的地盤,你要找麻煩也該找洛盟主才對。」這人是保定府的史文天,當年他一劍伏七魔,從此威震天下,此人的武功修為不在陰司之下,自然敢出來為嚴灼心說話。不過,史文天並非好意,他為嚴灼心說話,無非是想讓嚴灼心感激他,他好得到洛河圖。

    死了兒子的是陰司,又不是他史文天,陰司抱手怒道:「看來史兄是想當這個和事老咯?」

    史文天一點也不懼道:「陰兄要是這麼說豈不枉費你我多年的交情,在下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史文天徘徊着道:「在下聽說陰世侄遭人暗害以後,陰兄曾上門找洛盟主理論,洛大小姐好手段,幾滴眼淚就把陰兄你給打發了,難道陰世侄的性命就這麼不值錢?」他盯着陰司大喝出來。陰司悔不該當初,一肚子的火氣頓時煙消雲散。史文天走到他身邊一拱手道:「在下真為陰世侄寒心呀!不過要我說陰兄大可不必煩惱,陰兄年不到五十身體康健,再娶幾房妻妾,讓她們給你生上一堆娃娃並是,還怕斷子絕孫不成?」這話就不怎麼好聽了,在場眾人要不是畏懼鐵槍會勢力雄厚,還不笑掉大牙。陰司忍氣吞聲,史文天大放厥詞道:「陰世侄死在長安,就算不是洛盟主殺的,洛英山莊也逃不了干係,說不定正是因為洛盟主想把女兒嫁個那個什麼程少依,所以殺了陰世侄,免得陰世侄破壞了這樁美事,陰兄你不想想,洛盟主當年為了得到洛河圖,連結義兄弟他也下得了手,如今程不歸恢復元氣,又有大鵬王撐腰,加上洛河圖作為聘禮,他還能把女兒嫁個陰世侄嗎?」陰司如五雷轟頂,對史文天的話信以為真。當然,史文天說的並不是沒有道理,不過那些都只是他的猜測而已,知道陰獅之死真相的只有嚴灼心、花葵兩人,只是這個秘密還沒有到說出來的時候。說起陰獅的死,嚴灼心暗暗打量花葵一眼,花葵也暗中看着他,辛捷楚同時注意到她們的眼神,這件事她們心有靈犀,誰都不會說,特別是在這個時候。史文天走到嚴灼心身邊,對嚴灼心笑道:「至於這位嚴兄弟......我猜一定是洛盟主想讓他幫忙找洛河圖的下落,所以才編出種種假話,目的就是想逼嚴兄弟替他找洛河圖。」他轉身又走回陰司面前道:「再說,武林中人誰不知道,那位洛大小姐喜歡玩弄男人的感情,靠近她的男人沒有一個有好下場,說不定她早就和別的什麼男人做出苟且之事,幸虧陰世侄沒有娶她,要不然陰兄的名聲早就讓她給毀了。」

    江湖中人都知道史文天劍法卓絕,沒想到他耍嘴皮子的功夫絲毫不亞於他的劍法。黑的說成白的,壞的說成好的,什麼事情從史文天嘴裏說出來,一切就順理成章,別人還找不出一點破綻,就好像他親眼所見一樣。陰司聽了這些話,心裏是怎樣的滋味不難想像,他看似面無表情,實際上恨的咬牙切齒,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他暗暗握緊拳頭,打定主意要讓洛樹雲好看。

    世事無常,事情的變化竟是這麼快,讓人難以捉摸。眼前這種情形不正是程不歸想看到的嗎?這些人就連洛河圖的影子還沒看到,先爭得面紅耳赤,不被別人利用才怪。嚴灼心深吸一口氣,史文天固然是在幫他說話,可他情願這些話他從來沒有聽到,以免天玄閣涉事太深自顧不暇。

    願望趕不上變化,連柳芯這樣隱秘的人物都不得不現身江湖,天玄閣眼下不是已經深陷泥潭難以自處了嗎?嚴灼心不禁苦笑。今夜要是洛樹雲在此他該作何感想?史文天這些話傳到他耳朵里他又作何感想?再有就是洛詩禾,她原本可以做個大家閨秀過她的太平日子,幹嘛非要和別人置一時之氣,爭一時之長短。嚴灼心看着李香書,李香書口口聲聲對洛詩禾山盟海誓,他想看看這種時候李香書會不會站出來替洛詩禾說句話,他想看看李香書對洛詩禾的感情是真是假。可惜又一次讓他失望了,嚴灼心笑自己天真,李香書對夢雲尚且如此,對洛詩禾又能付出多少真心?此刻,他對洛詩禾多了不少同情,也多了不少祝福,但願洛詩禾不要所託非人。

    史文天走回到嚴灼心身邊對嚴灼心一拱手道:「嚴兄弟,你我雖然相交不深,可也相識多年,你是天玄閣的閣主,我史文天是什麼樣的人你再清楚不過。」說到這,史文天轉身對所有人擺手道:「人生在世,誰沒有點見不得人的事?我史文天有,在場各位朋友也有。」他對嚴灼心笑着道:「我們這點見不得人的事全都掌握在嚴兄弟手裏,雖說大夥是江湖中人敢作敢當,只是敬畏這個詞說起來容易,輪到自己頭上誰都畏懼三分?既然是見不得人的事,大夥當然不希望讓別人知道,實不相瞞,大夥對嚴兄弟你是又敬又怕,為了保住自己這點名聲,大夥誰都願意交嚴兄弟你這個朋友,還好嚴兄弟夠仗義,大夥那點事天玄閣從不外傳,咋們想知道點什麼不為人知的事還要找嚴兄弟你來幫忙,史某素來清楚嚴兄弟你的為人,嚴兄弟只對世間的秘密感興趣,絕不會私藏洛河圖,只要嚴兄弟肯把洛河圖交出來,在場這麼多江湖上的朋友,金銀美女什麼樣的寶物弄不到,嚴兄弟你想要什麼儘管開口。」史文天倒是很懂天玄閣的規矩,只是縱使世間最難得一見的寶物放在眼前,嚴灼心也無能無力,他們想要洛河圖,只能找程不歸去要,就怕他們沒這個本事。

    見嚴灼心不說話,史文天看了辛捷楚一眼,靈機一動笑道:「嚴兄弟和辛老闆是世間難得一見神仙眷侶,我們大家誰不想看到有情人終成眷屬,等嚴兄弟和辛老闆喜結連理之日,大夥一定備上厚禮上門討杯喜酒喝。」

    史文天很會說話,從他嘴裏說出的話言辭真切,十分具有說服力。他一個人一唱一答,雖顯勢單力薄卻一點也不單調,他一個就能唱起這齣大戲,還唱得有滋有味,令在場之人看得目不暇接。在他這般軟磨硬泡的攻勢下,沒有人覺得他說的不再理,他不失時機提出來的要求別人要是不答應,反而會覺得不好意思。

    說完嚴灼心,他並轉頭走向辛捷楚和魚腸,對辛捷楚恭恭敬敬拱手道:「辛老闆是女中豪傑,在這個世上,能讓史某佩服的女人只有三個,一個是綠竹山莊莊主龐夫人,龐夫人不僅武功卓絕,綠竹山莊的針、茶、織、劍樣樣冠絕天下,龐夫人領導有方史某不敢不服。」龐夫人的為人在場之人哪個敢不服?針英、啟莊聽到這樣的褒獎,心中頗有幾分得意。史文天接着道:「這第二個人就是辛老闆你,誰不知道武林中人心險惡,一個女人想要在江湖上有一席之地,要麼像龐夫人一樣武功蓋世,要麼只能依靠男人,辛老闆偏偏誰都不靠,反而將多少有錢有勢的男人玩弄於鼓掌之中,就沖你這份膽識,在下盼着你和嚴兄弟白頭偕老。」說到這又一拱手。

    辛捷楚才不會為幾句話沾沾自喜,她冷笑一聲道:「史大俠過獎了,我不領那位香書公子的情,也不領你的情,說來說去在各位眼中,我辛捷楚無非是個煙花之人,各位什麼時候把我放在眼裏過?史大俠用不着在我面前說說這些好聽的話。」

    辛捷楚只不過是實話實說,倒是打了在場眾人的臉,眾人嘴上不說,心裏暗生悶氣,誰不說她給臉不要臉。史文天依舊笑臉相迎道:「辛老闆多慮了,史某說的都是肺腑之言。」他走到李香書面前一指李香書道:「至於這位李公子......」他忍了忍笑道:「這位李公子可不簡單,小小年紀,才學出眾,武功修為與世間高手同列,心機城府更是深不可測,不知不覺當中李公子在江湖上已經佔有一小片天地,連我們這些老江湖也被他瞞得死死的,不過......不過史某以為,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誰都想在江湖上有一番作為,這有什麼大不了的?李公子深謀遠慮,野心勃勃,在下倒是佩服的很。」

    偽君子與真小人,用一句深謀遠慮就一筆帶過。殺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頭,不講江湖道義隻字不提,這樣的人反倒成了他佩服的人?這番話真讓人不寒而慄,難道在場這麼多號稱英雄豪傑之人竟沒有一人能站出來說句公道話?鐵槍會、黃河幫明爭暗鬥,讓李香書鑽了山東的空子,陰司、楚天錯二人吃了啞巴虧自然不會忍氣吞聲,只是眼下沒有什麼事情比拿到洛河圖更重要,別的事二人都可以暫且放一放。

    見無人站出來反駁這等荒唐之言,針英忍無可忍道:「照史大俠這麼說,江湖上的人人人都可以不守江湖規矩,為了達到目的人人都可以不擇手段,史大俠你是這個意思吧?」

    史文天自詡正人君子,這一問無言以對,他這才察覺自己給自己挖了一個坑,要是接着在天下英雄面前狡辯,他史文天日後怕是要成為江湖中的笑柄了。啟莊接上話道:「史大俠剛才說的話大夥都聽到了,原來史大俠和這位李香書李公子一樣都是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這並是史文天說的敬畏,他以君子自居,最怕壞了名聲,啟莊的話將他氣個半死,漲紅着臉指着啟莊道:「你......」史文天恨不得當成爆發,只是針英、啟莊二人聯手他不能不掂量掂量,況且他不敢得罪綠竹山莊,有氣也只能往自己肚子裏咽。

    史文天說的話雖然是強詞奪理,不過正合在場武林人士的心意,要是沒有史文天攪和,他們怎麼名正言順從嚴灼心手裏奪洛河圖?見史文天就要偃旗息鼓,楚天錯道:「敢問兩位姑娘是否奉老夫人之命插手洛河圖之事?若老夫人也想得到洛河圖,我等自然不敢與綠竹山莊相爭,這就告辭。」

    楚天粗果然是老狐狸,這話無疑在將綠竹山莊的軍,針英、啟莊相互看一眼,又看了眼嚴灼心,看來她們的忙只能幫到這裏。二人幫的忙已經夠多的,不能再把她們牽扯其中,嚴灼心對二人輕輕點點頭,針英拱手道:「我們姐妹離開綠竹山莊之時老夫人有交待,綠竹山莊不參與武林爭鬥,我們姐妹是來找李香書給夢雲師妹報仇的。」她說完死死盯着李香書。

    李香書已經練成幻影神針,除了龐夫人以外,他不懼綠竹山莊任何人,聽了針英的話他面不改色,全然相安無事。李香書把山東的地盤佔為己有,正愁怎麼出這口惡氣,針英這麼一說,楚天錯暗喜,他冷了李香書一眼道:「天上沒有掉餡餅的好事,綠竹山莊要找這位李公子的麻煩,我等不會插手,今天晚上的事請二位姑娘也不要插手。」針英、啟莊聽了這話只好退到一旁。麻煩已經不存在,楚天錯道:「史兄,你接着說。」

    史文天剛才振振有詞,這時候倒不知從何說起。花葵好奇的提醒道:「你不是說你佩服三個女人嗎?第一個是龐夫人,第二個是辛老闆,那第三個是誰?」

    史文天想起來了,看着花葵四姐妹笑道:「幾位姑娘都是花依怒的下屬,如月宮毀於一旦,花依怒一直想重建日月宮的輝煌,勇氣固然可嘉,不過這還不能讓史某佩服。」花依怒在四人心裏的位置沒人可以取代,史文天這麼說,四人聽後心裏怎麼會舒服。史文天停了停大聲道:「史某佩服的這第三個女人在場各位都知道,她就是洛河圖的創造者,俠女阿雲。」

    眾人一聽議論紛紛,柳集贊笑話道:「俠女阿雲都死了幾百年了,早就屍骨無存,史大俠你佩服她什麼?」

    史文天道:「阿雲是死了,俠女之名卻流傳了幾百年,試問咋們這些人死了以後能留下名的有幾個?」說話之前在場之人還議論聲不斷,此言一出鴉雀無聲。史文天長嘆道:「人活一世,年輕的時候誰都想爭個功名,等死了以後就想留個好名聲,可咋們這些人只怕是輪不上咯,況且,阿雲留下一張洛河圖,讓江湖上的人爭來搶去數百年不曾經斷過,這樣的女人我史文天心服口服。」在場之人紛紛點頭,史文天道:「咋們這些人當中,誰要是能解開洛河圖之謎,誰就能像俠女阿雲一樣名垂青史,可惜呀!」他有走到嚴灼心面前道:「嚴兄弟,我史文天對俠女阿雲空有仰慕之心,卻從未見過洛河圖的真面目,哪怕只讓我瞧上一眼,我史文天死也甘心。」

    不知道這話是他有意說的,還是他知道嚴灼心的心思,故意編出這種謊話。這番表露心聲的確說到嚴灼心的心裏去,解開俠女阿雲的生死之迷,這是嚴灼心一直的夙願,煞寧兒就是用阿雲的故事一直吊着他的胃口。如果史文天真有此意,他們倒是心有靈犀,可以結成莫逆之交。

    史文天忽然怒起,轉身指着魚腸罵道:「魚腸,你自稱天下第一殺手,在武林中有赫赫威名,當着這麼多武林同道的面,你卻拿辛老闆要挾嚴兄弟,你做出這種有違俠義之事,算什麼天下第一殺手?這件事我史文天管定了。」史文天一抬手,背上的鐵劍飛射出來,他一伸手,鐵劍緊緊握在手中。

    在場的武林中人一片罵聲,各取兵器迎上來,恨不得將魚腸剁成肉醬。魚腸不急不忙道:「史文天,你說了這麼多冠冕堂皇的話無非是為你爭奪洛河圖找個藉口,就憑你的武功,只怕還沒那個本事。」

    眼下魚腸已經成為眾矢之的,史文天喝道:「魚腸,你當真視天下英雄有如無物?你也不看看,現在想殺你的人有多少。」圍觀的江湖中人群情激奮逐漸逼上來,魚腸押着辛捷楚慢慢後退,大戰頃刻之間就要爆發。

    人群中一人大喝道:「且慢。」只見燕十七和雲鬼從人群中跳出來擋在魚腸和眾江湖人中間。

    陰司見狀喝道:「燕十七、雲鬼,平日裏你們和嚴灼心稱兄道弟,大夥聯手殺了魚腸是在幫嚴灼心,你們要是想多管閒事,就是在和整個武林作對。」

    燕十七一抱手道:「正是因為我二人和嚴兄是好友,所以才不得不站出來為嚴兄說句公道話。」燕十七走到史文天身邊一拱手道:「剛才史大俠一番豪言壯語我二人聽得驚心動魄,各位武林同道現在都想置魚腸兄於死地,在下擔心魚腸兄一時失手傷了辛老闆那該怎麼辦?到那時,嚴兄豈不是要傷心欲絕?即使給位殺了魚腸兄救了辛老闆,難保各位不會如法炮製用辛老闆要挾嚴兄。」燕十七對嚴灼心一笑道:「嚴兄,在下說的沒錯吧?」

    嚴灼心點點頭,史文天見計謀被戳穿,大氣罵道:「燕十七,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雲鬼哈哈大笑一聲道:「是非不分,顛倒黑白,史大俠自然是正人君子,我等也只好不與史大俠為伍,做個正經小人咯。」這話實在解氣,管叫在場自認為名門正派之人黯然神傷。燕十七、雲鬼二人走到嚴灼心面前一同拱手,雲鬼道:「嚴兄,看來我和燕兄來的正是時候。」

    嚴灼心大喜問道:「燕兄、雲兄,你們怎麼來了?」

    燕十七哈哈笑道:「我們在回中原的路上遇見居士易大俠,從他那裏得知嚴兄到了關外,我二人閒來無事,正好來領略一番西域風光,看看西域的美女佳人。」一聽,嚴灼心跟着哈哈大笑,連一盤的針英、啟莊以及阿彩等人也為二人的豪情折服,跟着笑起來。

    雲鬼掃視在場的江湖人士一眼道:「再有,這麼多妖魔鬼怪跟着嚴兄,我們還真擔心以後沒人陪我們喝酒咯。」三人又是一聲大笑。妖魔鬼怪說誰呢?誰先開口不就自己認了嗎?在場之人你看我我看你,誰也不說話。笑過後,雲鬼見他有傷在身道:「嚴兄看來不便動手,今天晚上的事就交給我們吧。」他走到魚腸前面拱手道:「魚腸兄,俗話說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嚴兄和花姑娘之間的事咋們看個熱鬧,至於該如何解決是她們自己的事,嚴兄要是願意,辛老闆和花姑娘一起娶了又有何妨?」

    辛捷楚不悅罵道:「你說什麼呢?」

    雲鬼道:「辛老闆你別生氣,在下也是一番好意,今天晚上在場各位朋友是不會放過你和嚴兄的,史大俠說的話是好聽,不過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他忍了忍道:「魚腸兄,多餘的話在下不想說,今天晚上咋們可別上了在場給位朋友的當,大家想要全身而退,就得聯起手來先和各位朋友打上一架。」他轉身走到針英、啟莊二人前面拱手道:「二位姑娘,老夫人固然不想插手洛河圖的事,可二位都是江湖中人,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老夫人何等的英雄,就算日後她老人家知道今天晚上的事,我想她也不會怪二位,二位要是袖手旁觀,老夫人才真會不高興。」

    二人一聽覺得有理,紛紛點頭,針英拱手道:「雲兄這麼說,我們姐妹沒有袖手旁觀之理。」

    說服了針英、啟莊,只見魚腸把劍一撤盯着嚴灼心道:「嚴兄,你我之間的事等打發了這些人我再找你算。」他掃視眾人。

    辛捷楚回到嚴灼心身邊,雲鬼大喝一聲道:「好,魚腸兄果然痛快,你這個朋友在下交定了。」如此,雙方分成涇渭分明的兩個陣營,嚴灼心一方人雖然沒幾個人,卻個個都是高手,若論起實力來,只怕不相上下。雲鬼對嚴灼心一抱手道:「嚴兄且站到一旁,在下先向各位朋友請教一二。」他走到眾江湖人士面前拱手道:「哪位朋友先來指教幾招。」

    魚腸卻持劍壓住劍柄走到雲鬼前面盯着陰司、楚天錯道:「陰司、楚天錯,你們一起來吧。」

    陰司、楚天錯是當世兩大高手,魚腸一上來就向二人叫陣,眾江湖人士驚出一陣議論之聲。在別人看來,魚腸或許是瘋了,其實他很清楚,一場一場的打下去要打到什麼時候?等明日嚴灼心把洛河圖交還給程不歸,那時候就什麼都晚了。他雖然答應和嚴灼心等人聯繫,卻不想靠別人。對方武藝最高的兩個人就是陰司和楚天錯,只要打敗這兩人就一勞永逸,其餘的人再也無話可說,就算他不是二人的對手,他也能把二人累個半死,到那時留給嚴灼心等人的也就沒多少事。此言一出,氣勢上先壓住對面,雲鬼知道爭不過他,只好先退下,且看他如何雙拳敵四手。

    盟友敵人在利益面前只有一步之遙,陰司、楚天這對冤家就是如此。魚腸已向他們二人下了戰書,二人都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要是不接臉可就丟大了。雖說魚腸武功了得,同時挑戰他們二人,口氣未免太大了點。不過這樣一來正好,目前為止已經有不少人幫着嚴灼心,再拖下去說不好還會有別的什麼高手前來相助。再者,這裏是程不歸的地盤,事情鬧得這麼大,程不歸沒有袖手旁觀的道理。

    今夜必須速戰速決,陰司提起鐵槍,楚天錯使出毒掌,兩人一起出手向魚腸撲去。魚腸蓄勢待發,向後退了一步,運足功力使出一招游龍隱風,頓時劍氣縱橫猶如蛛網一般密不透風,陰司、楚天錯二人被逼得後退不止,一旁圍觀之人驚訝着匆忙後退,以免被劍氣誤傷。僅此一招就有如此大的威力,陰司、楚天錯不敢大意,兩人如獅子搏兔分別從左右邊撲向魚腸,想讓魚腸左右不能相顧,以求速戰速決,免得與魚腸糾纏不清。

    風雲突變,魚腸劍與陰司手中提槍相撞濺出點點火花,楚天錯的毒掌風聲鶴唳,掌掌都沖魚腸要害的地方擊去,二人配合得天衣無縫,不由得讓人為魚腸擔心。特別是花蕊,嚴灼心偷偷看她一眼,花蕊目不轉睛盯着魚腸,她繃緊臉頰、拳頭緊握,整個人看上去十分不好。魚腸素來一人行事,哪怕面對千軍萬馬一樣如此。嚴灼心知道,這種時候別人要是幫他的忙,他不但不領情,反而會覺得這是在侮辱他,再好的朋友也會被他看成敵人,他一人面對兩大高手,是生是死只能看他的造化。

    陰司和楚天錯還是太小看魚腸,以為他們二人聯手不用費多大勁就能逼魚腸就範。他們哪知道,在魚腸看來,每當他拔出手裏的劍,必定是用性命去拼,這種破釜沉舟的氣概激發人身上所有潛能,魚腸遇強則強,與陰司、楚天錯拼得不分高下,二人要想占他的便宜無異於痴人說夢。

    但見雙方使出全身功力以命相搏,三十招不知不覺過去僵持不下。陰司、楚天錯心裏開始產生疑慮,難不成自己的功力減弱了不成?二人都瞧出魚腸是想和他們搏命,世上的人就是這樣,欺軟怕硬,再橫的人遇上不要命的總會畏懼三分,魚腸不想要命,他們可還沒有活夠,用不着非拼個魚死網破不可。話雖如此,江湖上的人都看着呢,不可能在這些人面前折了面子,勢成騎虎,硬着頭皮也非與魚腸分出身負不可。

    又過了十餘招,楚天錯開始耍滑頭,他出工不出力,裝模作樣和魚腸接幾招,暗中將掌力減了幾分。魚腸壓力驟減,此時正是天賜良機,他全力撲向陰司,幾招下來,累得陰司滿頭大汗,心中大罵楚天錯無恥。江湖中爾虞我詐,有什麼無恥的?鐵槍會和黃河幫是死對頭,借魚腸的手除掉陰司,黃河幫就少了個對頭,這是楚天錯夢寐以求的事。等魚腸和陰司分出勝負,魚腸一定功力大減,那時候想殺魚腸不就易如反掌。除此以外,楚天錯還打着別的主意,他和陰司聯手固然能勝魚腸,但免不了兩敗俱傷,二人替在場江湖中人除掉強敵,到那時他又拿什麼去和在場這些人爭洛河圖呢?李香書、史文天這些人都不是等閒之輩,用不着為他們做嫁衣,就讓陰司去做這個替死鬼好了。陰司不是傻瓜,他知道楚天錯的心思,可惜為時已晚,他想從魚腸劍下脫身費些功夫是在所難免的。事已至此,他只好全力和魚腸拼鬥,至於楚天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先保住性命才有機會找他算賬。

    楚天錯留了一手,叫圍觀之人頗感意外,啟莊不解一指楚天錯的問道:「姓楚的在幹什麼呢?他這是什麼意思?」

    嚴灼心沒有說話,辛捷楚微微一笑接上話道:「這位楚幫主老奸巨猾,他這是在借刀殺人呢。」

    針英跟着道:「楚幫主這樣做除了借刀殺人以外還有別的打算。」

    花胚痴痴的問道:「他還有什麼打算?」

    雲鬼哈哈一聲道:「這位楚幫主心裏一定在想,他和陰司聯手除掉魚腸,一定會兩敗俱傷,到時候他不但沒有餘力與李香書、史文天這些人爭奪洛河圖,反而還有可能成為別人的刀下鬼,賠本的買賣他是不會做的。」如此一說,大家都明白了,只要楚天錯不使出全力就是幫了魚腸,大家安心不少。只有嚴灼心一肚子的苦水沒地方訴說,洛河圖根本不在他身上,這些人到底爭的是什麼,他一聲嘆息。

    天上的月亮躲進烏雲當中,夜色突然間暗下來,天有不測風雲在人群中引起不小動靜。一匹狼沉悶的呼嘯聲從遠處傳來,頓時打破夜晚的平靜。先是天有異象,緊接着異獸出沒,這擺明是不祥之兆,在場江湖人士開始嘀咕起來,有些不信邪的不屑於顧,卻阻止不了不安的氣氛在人群中散播。該來的終於來了,嚴灼心長舒一口氣,今夜的鬧劇是到了結束的時候。

    站在後面的人驚叫起來,人潮中頓時混亂不堪,圍觀之人顧不上一旁打鬥的魚腸、陰司、楚天錯三人回頭望去。一條條黑影正在逼近,借着火光,無數匹惡狼露出三角形兇惡的目光和鋒利的牙齒,齜牙咧嘴把身體壓得很低,這正是群狼進攻的信號。狼群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一時間四面楚歌,膽子再大的人面對這種陣勢也只能望洋興嘆,再加上人群中有人嚇破了膽哀嚎不斷,更是將眾人的心裏防線徹底擊潰,在狼群逼近的同時,眾人不得不連連後退。

    萬急時刻一聲哨響,群狼掉轉頭鑽進夜色中消失不見,數十個持彎刀的白衣武士神兵天降一般走出來。群狼的震懾尚未散去,這些人到底是人是鬼?就連狼群也聽他們的。不等回過神來,程少度和藍月出現在眼前,二人結伴往人群中闖,在場的江湖人士識得藍月,誰也不敢阻攔,紛紛讓出一條道來。

    程少度、藍月二人走進人群當中,第一眼就看到嚴灼心,兩人瞧了嚴灼心一眼,程少度拱手道:「在下程少度。」話剛出口,眾人議論聲再起,程不歸的兒子,大鵬王的妹夫果然一表人才。程少度環視四周道:「在場有不少朋友曾是家父的故交,各位不遠千里來到採石城是給了我程家天大的面子,只是我程家人承擔着維護一方太平的責任,各位在採石城大打出手,攪擾城裏的百姓不說,恐怕還有些不合時宜,看在家父的面子上,各位就此罷手如何?」眾江湖中人自知理虧閉口不言,一旁打鬥的魚腸三人卻不管不顧,程少度走上前去喝道:「陰幫主、楚幫主,二位是不想給在下面子還是不想給家父面子?」程家人插手此事,陰司正好可以全身而退。至於楚天錯,沒有借魚腸之手除掉陰司是可惜,無奈程少度話已至此,只好作罷。事情平息下來,程少度走到嚴灼心面前拱手笑道:「嚴兄要是不跑,哪來這麼多事?咋們走吧。」他剛轉過身,又回頭看了辛捷楚等人一眼道:「各位一起來吧。」就這樣讓他把嚴灼心帶走,在場眾人豈能甘心。程少度冷了眾人一眼道:「家父帖子想必各位都已經收到了,洛河圖之事明日自會有分曉。」程少度帶着嚴灼心等人大步離去,一夜的風波也到此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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