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風雜貨鋪 第四章 暴戾的黑氣（二）
雜貨鋪打烊之後，涵涵今天玩得有點累，於是一早就睡了。當她睡熟之後，風一悄悄點上了一根白燭，和以往一樣，盤膝坐到了畫像面前。
「怎麼，今天沒有要送過來的亡魂嗎？」酆都大帝的聲音從畫像中傳來，但聽起來十分細微，似乎是怕吵到睡着了的涵涵。
風一搖搖頭，低聲道：「今天休息一下，由陸重幫我做。」
「哦？」聞言酆都大帝覺得很驚訝，「他這麼快就學會了？」
輕輕嘆了一口氣，風一點點頭：「沒錯，我也沒想到他領悟的速度這麼快，看來陰陽眼在這方面給了他很大的優勢。」
「沒那麼簡單吧？」酆都大帝輕笑。
用手指輕輕擺弄了一下燈芯，風一淡淡地說道：「等他能夠獨當一面之後，渡魂的事情就交給他了。」
「怎麼，想通了？」
聞言風一輕笑：「不，我只是不想給你打工了。」
「難道你要去往生？別忘了，青鯉的輪迴之苦還沒有結束。」不知為什麼，酆都大帝的聲音變得更加低沉了。
風一的臉上看起來非常平靜：「我不會去你那裏，我只是想出去走走。我已經渡了二十多萬亡魂了，累了，想出去走走。」
畫卷沉默了良久，之後酆都大帝微微嘆了一口氣，說道：「也是，你這麼多年都沒有休息，是該放鬆放鬆了。」
隨即他又說道：「不過……這段時間你還是在你店裏呆着吧，青鯉會去找你的。」
聞言風一淡淡一笑：「去年你就這麼說，可到現在我還是沒有見到，真不知道你是不是在玩我。」
轉身看了一眼在睡夢中也笑得很燦爛的涵涵，風一的臉上也露出了微笑，然後他回過頭道：「青鯉的事，隨緣吧，我也不知道該不該見她。」
酆都大帝很了解他的心情：「我明白你很糾結，但這些事情你們兩個必須經歷，否則，難道你以為當初把你們放逐到人間是為了讓你去度假的嗎？」
風一搖搖頭，臉上露出了一絲苦澀的笑容：「算了，跟你這麼一個昏君實在是沒什麼可說的，罷了，不提這件事了。」
雖然風一對他出言不遜的，但酆都大帝看上去毫不在意，笑了笑說道：「好吧。那最近你那邊有什麼動靜沒有？」
「我這邊出了什麼事你應該很清楚吧？」風一一邊說着一邊活動了一下脖子，「今天陸重渡的那兩個亡魂中，男鬼的魂魄里沾染了一絲怪異的黑氣，我從來沒見過，就是這一縷黑氣讓他死後心性大變，比之一般的厲鬼還要更偏執幾分。」
頓了一頓後，他補充道：「這已經是這個月的第十一起這樣的事件了。」
畫卷中酆都大帝的眉頭也微微皺了起來：「查清楚是什麼來歷了嗎？」
風一搖搖頭：「還沒有，我從那些鬼魂的記憶中完全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他們在生前都沒有什麼異樣，而且彼此之間也從來沒有什麼交集，好像都是在死亡的一瞬間平白無故地沾染上了這些東西。」
「這件事情你要注意一下，小心不要出什麼亂子。」酆都大帝叮囑道，「另外，再查一下神秘人的下落，看看會不會是他搞的鬼。」
聞言風一的表情有些怪異：「原來還有你不知道的事？」
「當然，要是我全知全能的話，還要你那麼辛苦地在人間奔波做什麼。」酆都大帝輕笑，「地府的事情我倒是全知道，但陽間不是我的轄區，所以只能靠你了。」
風一無奈道：「你有那麼多手下，為什麼非得要讓我幫你辦事？」
不過，即使很不情願，他還是應道：「算了，我明天再去查查看那黑氣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個是怎麼回事？」
籍着不甚明亮的燭光，陸重仔細打量着被自己捏在指間的黑氣，那是剛剛從孫昊魂魄里分離出來的。他看着看着，眉頭不知不覺緊緊皺起。
白露的聲音從罈子裏傳來：「不知道，我的魂魄里就沒有這些東西。」
「喂，孫昊，你自己知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觀察無果，陸重決定詢問一下孫昊。
但他等了好久，孫昊都沒有回應。陸重不明所以，還以為他突然出了什麼事情。
「他好像昏過去了。」這時候白露幸災樂禍地開口道。
聞言陸重微微一怔，隨後只能尷尬地笑了笑。
剛才他發覺孫昊魂魄中有異樣的時候，還以為對方是在耍什麼花樣，就用風一教給他的在渡魂時遇到緊急情況時的手段，念動口訣，掐起手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孫昊魂魄中抽離出了這些黑氣。
不過，大概是他的手法還不熟練，下手的時候好像傷到了孫昊的魂魄，讓他一下子疼暈了過去。
他仔細觀察了一下手中的黑氣，發現它除了猶如實質一般被自己夾在指間沒有消散之外，好像並沒有其他的特殊之處。但偏偏這東西又是從別人的魂魄中取出來的，試想一下，能夠藏在人魂魄中的東西怎麼可能不特別？
如此看來，這道黑氣十分不簡單，還是等明天到店裏問問風一吧。陸重這麼想着，便把那縷黑氣收在了另一尊陶壇中。
「那個……白露小姐，你能不能把整個事情的具體經過和我說一下？」處理完黑氣之後，陸重開口問道。
白露奇怪地問道：「今天白天你不是已經查看過我們的記憶了嗎？」
「我只看了一點點，就是孫昊記憶中的昨晚的情景，其他的我還不知道。」陸重解釋道，「而且，你們兩個現在怨氣都還沒有化解，那樣直接查看你們記憶的話可能會對你們的魂魄有損傷。」
「好吧，那我從頭說起。」白露說道。
之後，她稍稍沉默了一會兒，不知道是在回憶還是在調整情緒。陸重也不着急，就盤坐在那裏安靜地等待着。
終於，白露緩緩開口了，開始講述這件事情的始末。
「我和孫昊，還有阿倩，我們三個從高中開始就是同學，已經認識很多年了。
我和阿倩是非常好的朋友，這麼多年感情一直非常好。而孫昊則是因為喜歡阿倩，所以我和他之間也經常接觸，關係也還不錯。不過可惜的是，雖然孫昊一直對阿倩非常好，但阿倩卻始終只是把他當成一個好朋友，從來沒喜歡過他。」
聽到這裏，陸重心裏面暗暗揣測，看來這就是這件事情的關鍵了。
白露繼續說道：「這麼多年來，他們兩個之間就一直保持着這種微妙的關係，而我做為旁觀者，對他們之間的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所以心裏面也一直很好奇這兩個人最後會怎樣，會不會走到一起。
但……也許是上天註定他們兩個沒有緣分，在一次意外中，孫昊死了。」
雖然白露心裏面非常恨孫昊，但說到他死去的時候，聲音還是不由自主地低沉了下來。
「那是上個月底的事情。當時孫昊說是要在白露過生日的時候給她一個驚喜，準備在她的生日宴會上向她求婚。當時我還很驚訝，也很期待，心想他們之間的事情終於要徹底挑明了。
可是沒想到，就在孫昊去買戒指的時候，在路上出了車禍，送到醫院之後不治身亡。
很爛俗的劇情對不對？可是事情就這麼發生了。我們都很難過，沒想到這麼多年感情的好朋友就這麼離開了。當時我和阿倩都覺得這一切就像一場噩夢。
但我們沒想到的是，孫昊的死只是噩夢的開始。」
夜漸漸深了，房間裏面也微微有些寒涼，陸重坐在那裏聽着白露講述這件事情，覺得周身嗖嗖地冒冷風，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就在孫昊死的當天晚上，他就變成鬼去找阿倩了！不光如此，他之後還一直糾纏着阿倩，每天晚上十一點鐘都去到她家裏，一邊恐嚇她，一邊問她到底愛不愛自己。」
陸重無奈地搖搖頭：「真不知道這是痴情還是變態。」
聞言白露苦笑道：「誰知道呢，可能人死之後執念會越來越深吧。」
她繼續說道：「本來這件事我不知道，因為阿倩怕我擔心，一直沒有和我提起過這件事。我只是發現她氣色越來越差，以為她病了，卻沒有想到她是被厲鬼纏身。
可是，即使阿倩沒有告訴我，最後這件事情我還是知道了。昨天晚上我去找阿倩的時候，就在阿倩家樓下，孫昊現身，把我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