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無雙臉色變得很難看,這段時間她敏銳的察覺到了一些事情,若非內心不願相信,她只需前後略做串聯,便可以證實這個猜想。
自從靈隱寺一戰後,顧寒便不再對她口花花,也不逼迫她做任何事,行為舉止上再沒有逾越之處,不止如此,還盡心竭力的指點着她突破,送一些較為實用的仙家器物給她,到了現在,更是放棄了早已定好的少林之行,欲要北上斬龍。
加上他方才所說的,二人同去西域將兇險萬分,這所有事情結合起來,只能表明一件事:他馬上將要回仙界去了。
姬無雙並非懷疑顧寒的卜算之術,恰恰相反,她對此深信不疑。她只是不願意相信,這個男人竟會這麼快離她而去,快到也許就在今天。
濃烈的愁緒湧上心頭,姬無雙幾乎停住了呼吸,滿心都是不知所措,她很想告訴男人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告訴他自己喜歡上了他,看他是否願意帶着自己同去仙界,抑或讓自己等他再度下凡。
但姬無雙不敢,她害怕答案是自己不願聽到的,若是那樣,所有情愫都會凝成一個厚重的核,埋在她的心底,直至死去。
一路無話,數個時辰後,鐵背蒼狼停在了杭州城外。
顧寒抱着姬無雙躍下狼背,瞧着失魂落魄的女人,他不得不率先破開了沉默,緩緩道:「還記得我帶你去的怡春園嗎?我走之後,你便去找怡春園的香兒姑娘,她本名叫凌香兒,是你的老熟人,天龍八部之『乾達婆』,另外『緊那羅』也在那兒,合你們三人之力,應當可以救出關押在少林後山的天王。」
說到這,他神情中浮現出一絲掙扎,終是輕嘆道:「去輔佐天王創建一個沒有紛爭的理想鄉吧,不必……等我回來。」
姬無雙俏臉上掠過幾分苦澀,似是早料到了這一幕,她沒有發愣或呆住,而是深吸上一口氣,壓住內心悲傷,笑着道:「我還會再見到你嗎?」
這一次,她連公子都省去了。
「也許吧。」顧寒正視着她,語氣中帶着一絲淡淡的落寞,緩緩道:「照顧好自己,我不希望有一天我回來了,你卻不在。」
聽到這話,姬無雙眼中一亮,但她沒有表現出半點激動,笑着點頭道:「嗯,你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自己。」
頓了頓,她又補充道:「你……能再抱抱我嗎?像我們初見時那樣。」
她的聲音輕顫着,雙眼朦朧,面含期盼。
顧寒微笑着張開雙臂,女人便投入了他的懷中。
良久之後,人分。
顧寒沒有再說什麼,騎着鐵背蒼狼揚塵遠去,女人痴痴望着那個方向,直到身影完全消失,她仍是保持着笑容,不過與之前有所不同的是,那一張傾國傾城的笑靨上,不知不覺便多了兩行淚痕。
…………
南疆,北寧府。
聞香樓內一張方桌上,端坐着二男一女三人,他們是新近加入先登營的玩家,隸屬於雪刀小隊,同時也是星城某所大學的學生。
三人均是埋頭飲酒,一臉愁容,目光不時投向酒館門口,似是在等待着什麼。
這時,一名跨刀男子邁步而入,身材高大,面貌威嚴正氣,此人是他們的副隊率,名為房季,雪刀出外歷練,由他暫代隊率一職。
「隊副,隊長有消息傳回來嗎?」
這人剛剛落座,一名黃衣男子就急忙問道。
作為玩家,他們私下裏一般不稱呼雪刀為隊率,而是叫隊長。
房季輕嘆道:「還沒有,自從八隊的風劍隊長遭了毒手後,隊長和梨渦就再沒了消息,可能是藏去了某個地方。」
「但願他們平安無事,梨渦隊長平時對我們挺好的,她突破到鑄體境不久,如果死一次,肯定會掉回初元境。」唯一的女子面露擔憂。
一名寸頭男子抱怨道:「你們說這算個什麼事?咱們來這先登營,是因為這裏有裝備有軍功,還有眾多高手壓陣,可現在呢?一個『缺月盟』就壓得我們完全喘不過氣來,現在兄弟們連北寧府都不敢出,練功效率也比以往大有不如,再這樣下去,待在這裏還有什麼意義?」
黃衣男子附和道:「是呀,這幾天在外歷練的人倒是沒有傷亡,可練功時負責警戒的那些兄弟卻死傷慘重,到今天為止,至少有二十多人死過一次,甚至死過兩次的也有四人,如果不是岳大小姐加強了城內的巡邏和警戒,恐怕這北寧府也不是什麼安全之所了。」
寸頭男子看向房季,沒好氣道:「隊副,您給評評理,這件事情明明是休帥惹回來的,他自己不露面,卻讓我們這些下面的人來抗,您說有這樣的道理嗎?」
雖是稱為休帥,但他言語之中卻無半點敬意,反而帶着埋怨與不屑。
房季入營時間比他們早很多,見過顧寒,也得過顧寒的指點,心中十分欽佩,但到了現今這種局面,即便他不認同這種說法,也不太好駁斥,嘆息道:「休帥的情況我也不清楚,但以他的性格來說,是決不可能躲的,應該是另有隱情。」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另外,我們的敵人也絕不僅僅是『缺月盟』,直湖大隊長說了,警戒的那些兄弟,多數是死在暗殺手法之下,可見某些『黑暗組織』也參與到了其中。」
寸頭男子冷笑道:「還不是一樣的道理麼?不管誰參與了,都是『缺月盟』牽的頭,都是休帥惹回來的禍。可咱們呢?咱們做了什麼?龜縮在這北寧府里,別說反擊,連特麼出城都不敢,還號稱『先登營』,我看不如改叫『烏龜營』好了。」
寸頭男子越說越過分,房季臉色終於變了,他沉聲道:「倪質,我知道仲寬死了一次你心裏不好受,但怨歸怨,怎麼着也不該把怨氣灑向營里,灑向休帥,你要弄清楚,我們的敵人究竟是誰!」
見房季目光森寒,語氣冰冷,倪質心下一顫,知道自己說得過了,但仍是不服,嘟囔道:「本來就是這樣嘛,現在營里大部分人都跟我想得一樣,只是他們不敢說出來罷了。」
「想什麼就說什麼,你以為這是現實世界嗎?」房季瞪眼道:「你今天說的這些話,就是我聽了都不舒服,何況是隊長和大隊長?他們可都是休帥一手帶出來的,要是傳到他們耳朵里,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嗎?」
「後果?哼哼,不就是被趕出去嗎,他們不想要我,我還不樂意待呢。」倪質撇嘴道。
「呵!」房季怒極反笑:「你還真以為這是現實啊?有智腦監控着,沒人敢對你怎麼樣?我實話告訴你,以休帥在咱們先登營的地位,如果你真惹惱了那些高層,大把的人願意丟個幾千上萬兩齣來買你一條命,你自己想想,離了先登營你的命值多少錢,得死上幾次才能消了他們的怒氣!」
倪質臉色一僵,有恃無恐的氣勢頓時消失不見,愕然道:「隊副,他,他們不會這麼狠吧?」
房季冷哼道:「這算狠嗎?我也受過休帥的指點,說不定到時候,我也會貢獻幾千兩齣來,殺你一次應該夠了吧?」
倪質喉結鼓動,下意識吞了口唾液,終於意識到房季這並非危言聳聽,先登營是休帥一手創立,所有高層或多或少受過他的恩惠,自己這一番胡言亂語,往小了說是無心之失,往大了說是對休帥及整個先登營的侮辱,若是傳揚出去,造成了惡劣影響,或者激發了先登營內部已露苗頭的不滿情緒,那罪過就真大了!
而且他還不是什麼網絡噴子,他是知根知底的先登營成員,絕不是退營就意味着事了,別人有的是手段給他一個深刻教訓!
想通這些,倪質冷汗頓時下來了,語氣瞬間弱了下去:「隊副,我……我剛才糊塗了,才會說那些不過腦子的話,您大人大量,可千萬別往心裏去,其實……其實您說得對,休帥之所以不現身,肯定是另有隱情,咱們不該質疑他的……」
說完又朝黃衣男子使了個眼色,希望他幫忙說上幾句好話。
黃衣男子無奈,只得開口道:「隊副您也知道,倪質他嘴上沒個把門的,聽到什麼就說什麼,其實心裏不一定是那意思,他沒見過休帥,自然沒您了解得多,不知者不怪嘛,您別跟他一般見識。」
說完他又瞟了眼倪質,繼續道:「有了這一回教訓,我相信他以後不會再亂說了。」
倪質連忙點頭:「啊,是是是,隊副您放心,絕……絕沒有下次。」
房季其實也沒打算真跟他計較,見這傢伙認錯態度還不錯,順勢道:「知道錯就好,你們三個都是學的虛擬遊戲專業,離了遊戲工作也不好找,再說咱們並肩作戰這麼久了,交情不算淺,我不可能真把事情做絕了,這件事情就算揭過去了。」
他頓了頓,見倪質偷偷鬆了口氣,神情又認真起來,囑咐道:「但有一點你們記住了,年紀小,有後台,或者有天賦,都不意味着能肆無忌憚的犯錯,這是弱肉強食的遊戲世界,沒人會慣着你們,要想穩步成長,光有一個好的環境是不夠的,還得學會低調做人,高調做事。」
三人似是都聽進去了,若有所思的點頭。
房季又看向倪質,繼續道:「咱們先登營成立至今,一直順風順水,這是頭一次遇到麻煩,但換個角度想想,這也未嘗不是一種機遇,現在營里的情況確實是人心浮動,想退營的有很多,可你們有沒有想過,如果這次的麻煩解決了,那些退營的人可能再回來嗎?休帥又會更看重哪些人?是牢騷抱怨不斷的那些傢伙?還是立場堅定的人?」
「該說的我都說了,你們回去好好想想,如果執意要退營,打份報告給我,我會交給大隊長,但退出去以後,最好不要想着回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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