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這些奴隸,嚴默已經讓摩爾干人從店裏扛走了約定數額十分之一量的紅鹽,剩下的則等把人運送到上游大河口後再付清。
目前,這一千兩百多名奴隸加上他今天下午買下的各族奴隸,總計正好一千五百名奴隸都等在河邊。
有人看他們交換這麼多奴隸都旁敲側擊地問他,九原是否要和別人打仗。
原戰和他都含糊地對人說,蠻荒之地野人多,他們為了自保不得不增加戰奴人手,抓那些野人自己訓練總不如交換已經訓練好的。
摩爾干也不怕九原領着這些奴隸反過來攻打他們,他們敢一次交易如此多奴隸,也因為他們部落本身人口眾多,只戰士人數就不下五千,再加上附近其他一些需要依靠他們、聽他們調度的附屬部族,真要發生戰爭,他們可以在一日之內調集近八千名戰士!
九原就算有七級神血戰士,他們也有最後保命的屏障,摩爾干能在大河中游發展為最大的部落,且實力讓河對岸的黃晶部落等都以結交為上,自然不僅僅因為他們和三城有來往。
嚴默在丁飛的伴隨下走向河邊,他們店鋪暫時歇業,大河和丁寧都在這裏。
「你們不讓在附近打獵,這麼些奴隸,我要怎麼餵飽他們?」嚴默對跟着同來的彩羽,半玩笑地道。
彩羽神色恭敬,「只是附近不讓打獵,其他部族也會在白天帶奴隸去遠處的山頭和原野里捕獵野獸,客人請看,順着河道往上走,過了那個鷹嘴岩,那裏有很多野獸還有不少長在春天裏的野果。除了母獸和幼崽,你們可以隨意捕獵,只集市結束後,多的野獸不能帶走。其實客人可以跟我們換一些穀子,用粟米熬去毛的干皮,多摻點粗糠,煮上一大鍋就能餵飽不少奴隸。」
嚴默一個趔趄,當然是在心裏。他一來就那麼努力找稻穀,結果人家摩爾干早就開始種植,還很隨意地問他要不要來一些給奴隸吃。
「你們說的粟米是不是那種黃/色的小小的顆粒?」
「是啊。」
嚴默心情複雜,「那好,我換一些。」
「客人想要交換多少?給那些奴隸也不用好的,我們有些陳穀子還沒脫殼,還有不少糠皮,這些都能給那些奴隸吃。」
「新舊的都來些,脫殼和沒脫殼的都要。」嚴默本來不想要糠皮,但入境隨俗,他就算不把糠皮給奴隸吃,也不能說一點不買,「全部加在一起,我要一千五百人能吃十天的份。」
「那要不少,客人用什麼換?」
「你把這事跟祁源說,具體換什麼,我跟他談。」
「是。」
「今晚你先送一部分粟米過來。」
彩羽略微猶豫一下,同意了,這是祁源大人非常重視的客人,他可不敢得罪。再說粟米也不是多重要的東西,他們奴隸多,種的也多。
彩羽回頭去準備粟米,嚴默收起鬱悶的心情。
丁飛偷偷瞅他,不知道祭司大人為什麼突然就變得不高興。
嚴默感覺到丁飛偷瞧他的目光,但他能說他以為自己才是種植第一人,還為今天發現野生稻而沾沾自喜,結果不但原際部落早就有了黍米,人家摩爾干也開始大量種植粟米……而鬱悶嗎?
現在想想,發現野生稻有什麼用?他們九原附近的地理和氣候能不能種植稻子都是問題。
天快要黑了,河邊點起了不少火堆。
一千五百名奴隸,其中摩爾干戰奴整一千,從其他族交換來的奴隸中有戰鬥力的大約有將近兩百之數,剩下的三百名則是女奴、孩童和體弱者。
一千名戰奴和其他五百人的區別很明顯,他們在河邊站成了一個方陣,整整齊齊,如果給他們配上皮甲和武器,再給他們吃上一頓飽飯,大約立刻就能成為戰鬥力。
其他五百人雖然散亂,但也都集中在一處,由丁寧看着。摩爾干人交易完畢就只負責送貨,並不再負責看管。
嚴默又看到了那雙眼睛,明亮、堅韌以及沉着。
「英落部族的人站出來,都站到那邊。」一過來,嚴默也沒訓話也沒說什麼開場白,直接伸手一指戰奴方陣的左側。
他之前沒有特地去詢問摩爾干有沒有英落的人,就是因為俄英曾說過他們已經被訓練半年之久,春季交易很可能會拿出來做貨物。
他不信這裏一個俄英的族人都沒有,至於俄英的兩個哥哥在不在,他並不是很在意,他來買奴隸是為了整個九原和他自己,可不是為了一個女人。
奴隸們全都一愣,英落人非戰士的都互相偷看,惴惴不安。
戰奴們反應最快也最聽話,嚴默聲音剛落,方陣中便齊刷刷地走出約兩百多人,一起走到方陣左側站定,並自動按照戰士級別又整合為了一個小方陣。
「誰是俄英的哥哥,出來。」
這次左側的小方陣明顯猶豫了一下,可是很快就有兩人從小方陣中走出,站到最前排。
嚴默為這倆人的誠實挑了挑眉。他沒說複數,就是想看看他們是否會為了自保藏一個。兩人站在一起,天色又很暗,如果暗中做些手勢留下一個也很容易,可兩人現在全都站了出來。
嚴默開始為摩爾乾的訓練手段驚心。
「大河。」
大河走到少年身邊。
嚴默壓低聲音,「如果摩爾干人反過頭來要這些奴隸對付我們,他們會聽話嗎?」
大河心想原來是這個問題,不由低聲笑道:「不會,大人,交接時,他們的奴頭已經當着他們的面令他們以後效忠我們,以後他們就是九原的奴隸。」
「他們為什麼會這麼聽話?」這是嚴默最想不通的地方。
「一般比較弱的部族,給他們食物吃、皮毛穿,不聽話再打他們幾頓,就會變得比較聽話。反正在哪裏都是活,有時候那些部族的生活還不如給大部落當奴隸。」大河解釋。
「遇到強大的呢?或者被攻打下來的敵對部落,這些戰奴要怎麼馴服?」
「那就讓他們感覺到恐懼,讓他們習慣接受命令。」大河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只好很白話地解釋道:「只要是戰士,被捕捉到以後會先餓上一段時間,等他們餓得受不了,自己求着說要當奴隸時,就把人放出來,然後讓他們做事,但不管做的好不好,都會鞭打他們,每次給他們吃東西前,會讓他們跪下乞求。」
「有時候遇到比較強硬的戰士,奴頭還會把他們的族人做成烤肉扔給他們吃,不吃就餓死。還有的會讓他們一起親手殺死自己部族的首領或大巫或重要人物。更有力的控制手段是閹割戰奴,有些不閹割,但會讓戰奴去給其他聽話的戰奴睡,而很多戰士寧願做戰奴在戰場上殺到死,也不願被人睡,就會變得聽話。還有……」
大河說了很多調/教和訓練戰奴的手段,嚴默聽到一半便明白了。
「先摧毀人的意志和尊嚴,再讓他感覺到做奴隸的價值和喜悅,最終只看到主人給予的一片天空,還以為這就是自由和幸福。」
「大人?」
嚴默抬起手,示意大河不用再說了。
人類是不是天生有奴性,他不知道。但他知道,經過長期洗腦和環境使然,奴性確實可以深深植入。
古代的貴族為什麼喜歡「家生子」,還不是因為這些家生子從小便接受大人們「你就是這家人的奴隸,應該聽話」之類的教育而長大。
當人們開始認定自己天生就應該當奴隸的身份後,哪怕日子過得再慘不忍睹,可他們還是能繼續忍耐,最多期待將來換一個比較溫和、仁慈的主人。
有意思的是,縱觀古今中外的歷史,你會發現,很多奴隸起義並不是由奴隸領導,而是由有一定社會地位或者接受過一定教育,對奴隸有同情心的改革人士,或者想要藉由奴隸達到自己稱王目的野心家們所主導。
當然,也不是所有奴隸都愚昧,都不知道反抗,可是這樣「具有叛逆性」的奴隸真的不知多少年和多少人中才能出一個,而最後能起事乃至成功的,更是屈指可數。
嚴默看向那雙眼睛,他想,這個人說不定就是那種少見的,在不斷地摧殘中仍舊能堅持本心、有頑強意志的領頭人物。
「四級戰士上前一步。」
所有四級戰士齊齊向前跨出一步。
這些戰士的戰士標記有的隱藏有的顯露,那個引起他興趣的戰士臉上就沒有標記。
嚴默想,其實只從標記上也能看出戰士所在部族強大與否,至少他們的傳承知識讓他們懂得怎麼隱藏戰士標記。
「你,出來。」嚴默指向那名戰士。
那名戰士立刻又往前跨出一步。
「你叫什麼名字?」
「沒有,大人!」
大河提醒嚴默,「他是戰奴,以前的名字會首先被強迫忘記,除非您允許他使用。」
嚴默點頭,再次看向那名戰士,「告訴我,你原來的名字。」
「深谷。」
「深谷,你現在從你身後的戰士中挑出一百人。」
深谷不明其意,但還是立刻轉身面向方陣。
大河和丁寧丁飛也不解地看向嚴默。
嚴默沒對任何人做解釋,只皺眉輕喝:「快點!」
深谷目光深沉,心念數轉,一揮手,方陣中站出一百人。
大河看到,神色變得凝重。這名站奴竟然只一揮手就有一百戰士出列,而且其他人臉上絲毫沒有怪異或爭搶或退縮的表情,可見這人在這群戰奴中威望有多高。
「你是頭領?」大河沉聲問。
深谷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卻默默走到嚴默身邊,右拳砸胸行禮。
嚴默笑,這人大約看到大河他們對他行禮的樣子,竟就學會並立刻利用了起來。
大河想要隔開嚴默和深谷,嚴默抬手,大河止住腳步。
深谷見此,看向嚴默的目光更加明亮。
「深谷,你會捕魚嗎?」
深谷愣了下,搖頭。
「那好,你帶這一百人順着河道往前走,過了鷹嘴岩,到那裏獵一些野獸回來。」
所有人都看向嚴默。
大河不贊成,雖然這些戰奴經過訓練,但畢竟只才訓練了半年,如果他們趁機跑掉怎麼辦?
丁飛想法簡單,他就覺得已經入夜,晚上都看不見,怎麼打獵?為此,他特別奇怪祭司大人為什麼會下這樣的命令。
深谷沒說這是夜晚不好打獵,也沒問為什麼,只再次行禮,便轉身呼喝那群人,令那一百人列成四隊,就這麼赤身裸/體、赤手空拳地要去捕捉野獸。
「等等!」
深谷和那一百名奴隸立刻停下。
嚴默手從腰包上晃過,地面上出現大把木矛。
「帶上這些,捕捉至少五十頭野獸,大小不論,速去速回。深谷,記住,可以受傷,不准死亡,如果缺少一個人,你就不用再回來。如果天亮前,你們還沒有回來,我會派人去追殺你們。去吧!」
這個命令下給一個剛剛交易來的奴隸顯然怪異至極,甚至是在告訴對方,你們可以逃,且有一夜的時間。
「默大!」大河輕聲呼喊。
嚴默飛去一個眼刀,大河立刻閉嘴。
深谷彎腰拿起地上的長矛,並令小隊頭目把長矛分發下去,但他並沒有立刻讓隊伍行進,而是站在原地看向嚴默。
嚴默抬眼,「沒聽到我的命令?」
大河和丁寧丁飛神色一變,立刻跑到嚴默身邊把他護住。
所有奴隸都看着這一幕,有些人莫名地流出冷汗,也不知是緊張還是害怕。
最先被分出的英落部族人又一起看向站在最前面的兩兄弟,似乎在等待這兩人做下決定。兩兄弟互看,但都沒妄動。
深谷感覺到大河三人發出的殺氣,但他不在乎,甚至徹底忽略了這三人,他眼中現在只有那被叫做默大的少年。
他看着少年的眼睛,在心中再一次問自己,他是不是可以把自己和族人的命運都交到這個人手上,最後他決定相信自己一開始的直覺。
「大人,已經是晚上,戰士們不是每一個都能在夜晚看到獵物,有些人到了晚上會什麼都看不見。」
「所以?」
「我們沒有辦法在晚上捕捉五十頭野獸,還能一個人都不死亡。」
「哦。」
「我們也不打算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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