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兵甲 第十四章 妖屍

    眼前這些古老的樹並不很粗，最多也不過碗口，但卻極高，談不缺仰起頭竟看不到頂，密密麻麻像一根根竹籤筆直地插入雲端，遮住了林中大半的光線。這種樹看起來有些像以前在《山海經》中見到的構樹模樣，談不缺用佩刀試了試，樹皮果然異常堅韌，據說在神州大陸的最東端，有片無窮無盡的林海，名為遺林，其中全是這種樹木，而儒聖太師白的封地——聖儀國正是藉此天然絕佳的資源而擁有着全神州最精良的戰車和弓弩。

    談不缺忍受着沁膚的濃冽寒意，緊緊摟着發抖的阿兒，跟着司元林宣他們穿行在林間雪地上。就像阿乙說的七年前那次，一路上除了偶爾看到幾副白骨之外，連只兔子都沒看到。

    但這種過度的平靜反而令他更加不安！就說他們七年前這樣並不奇怪，因為妖獸是三年前才開始出現的，而死亡森林作為它們的棲息之地，難道這麼大的動靜還驚動不到它們嗎？

    這個念頭才起，身前三人就突然停下來，一齊轉身死死地盯住他的身後。談不缺心裏一驚，連忙回頭一看，什麼也沒看到，只好問道：「你們這是幹什麼？」

    誰知話音才落，猛地聽到一陣輕微的「沙沙」聲由遠而來。終於要來了嗎？

    那聲音越來越清晰，變成紛紛亂亂「咯吱咯吱」的踩雪聲，聽起來就像是一大群野獸在奔走。所有人的臉色瞬間都變了！

    談不缺下意識地拍了拍阿兒，輕聲說了句：「沒事的，不用害怕！」

    「大哥哥你怎麼了，是不是生病了？」阿兒仰起一張小臉，疑惑地問道。

    談不缺聞言臉上一紅，媽蛋，自己安慰小孩，結果全身卻在顫抖，勉強從後背上拔出幾支箭，一支搭在弦上，其餘幾支銜在口中，眼睛緊盯着來的方向。

    就在離他們不到十來步遠的一棵樹後面突然探出來一個人頭，臉色發灰，失神的眼珠暴凸而出，冒着綠油油的凶光，張着嘴，露出白森森的兩排牙齒，口中傳出一陣陣「嗬嗬」怪叫。

    「何凡！你這是怎麼了？你不是已經……」談不缺看清那張臉，頓時驚叫起來，這怎麼可能，先前他明明親眼看到這個何凡被那洪荒蘭的金戈攔腰斬為兩段，怎麼又活生生地出現在這裏。

    「小心，不要靠近他，他只是屍體妖化了！」司元林宣厲喝道。

    屍體妖化？談不缺將信將疑地又叫了一聲「何凡，你醒醒，我是你的老大！」

    何凡搖搖擺擺地朝他衝過來，過程中整個身體好幾次都被樹身和枝杈刮擦到，他更是七扭八歪的，卻渾然不覺，只是靠着一種本能向談不缺移動。

    談不缺心神激盪之下，一個哆嗦，手裏的箭離弦而出，儘管他及時改變了方向，仍是「卟」的一聲悶響，射中了何凡的左肋。

    何凡被箭矢的衝力一阻，身體停頓了下，臉上沒有任何痛苦或者憤怒的表情，很快就繼續沖了過來，轉眼已到了談不缺的面前，伸手就要將他從驊麒的背上拖下來，嚇得阿兒驚聲尖叫起來。

    他連忙收起弓，腰間的佩刀還未出鞘，旁邊已閃過一道劍光。「喀！」何凡剛舉起的手臂應聲而斷。「唰唰唰」，一連又是三劍，端得是迅捷如電，何凡的雙手雙腳全被斬斷，剩下的頭顱和身體轟然倒地。

    雖然已基本相信司元林宣所說，這只是何凡的屍體妖化，但眼睜睜地看着他被如此砍得七零八落，心中還是很不忍，但接下來發生的一幕卻徹底讓他震驚了。

    何凡的手腳被斬，傷口處卻沒有滴一點血，冒出一股淡淡的黑氣，纏繞住他的身體，而離身的斷腿斷臂就像活物一般，在某種無形力量的操控下自行靠近屍體，直至接合得天衣無縫，然後掙扎着又要起來。

    阿乙罵了句什麼，手中的鐵劍再揮，直接就將妖屍的腦袋斬了下來，恨恨道：「有種再給老子接回去啊！」

    結果話剛說完所有人就傻眼了，那個腦袋還真的重新又接了回去，更為糟糕的是，幾乎就在同時，後面大批的妖屍也已趕來，全是那些穆晉兵甲和談不缺死去的幾名下屬。

    「該死的掌弓星，他們究竟幹了什麼！」司元林宣的一張俏臉上首度現出濃濃的殺氣，抽出「順天聖劍」毫不猶豫地再次斬下何凡的腦袋。

    這次，屍體傷口處冒出的黑氣接觸到聖劍，頓時一聲刺耳的厲叫，整個屍體發出噼哩啪啦的聲音，一股皮毛灼燒的焦臭味瀰漫開來，整具屍體終於不再動了，看來屍體妖化的根源就是體內的黑氣，而聖劍能夠克制這種氣息。

    但眼前的妖屍將近百具之多，大家很快就陷入苦戰之中，險象環生。地上的殘肢碎骸越堆越多，空氣中撲鼻的焦臭氣味令人頭暈眼花，聞之欲嘔，所有的屍體幾乎全靠司元林宣的聖劍。

    除此而外，阿乾和阿乙只能反覆砍斷他們的四肢，雖然能夠重新接合，但畢竟需要時間。好在這些妖屍的行動遲緩，幾人藉助驊麒的速度優勢，基本將妖屍的攻擊降至了極限。

    談不缺護着阿兒，躲在三人身後，只有偶爾極少數妖屍能突破三人的防線，不過這對於他來說勉強還能應付。但他很快發現有地方不對勁了，大家邊殺邊退，過了很久，按道理，妖屍的數量怎麼也該減少才對，然而他卻覺得源源不絕，像是永無窮盡的樣子。

    直到他再次看到何凡那張熟悉至極的臉，才知道事情遠沒有他想像的那麼簡單。司元林宣他們很快也發現了問題，聖劍雖然能驅除屍體內的黑氣，阻止屍體妖化。但是，死亡森林遍佈這種黑氣，舊的清除掉，新的很快又會侵入，所以除非能徹底消滅這些黑氣，否則這些妖屍是不可能真正殺死的。

    但這些黑氣除了從妖屍傷口處冒出的瞬間能看到外，其餘根本就是無色無味，肉眼難見，不可捉摸，想找出它的來源根本不可能。更可怕的是這些黑氣不但能夠操控屍體，還會對眾人和身下的驊麒產生影響。

    「大家注意，凝斂心神，這樹林有古怪！」談不缺說出自己的猜想，「導致屍體妖化的是那些黑氣，這個樹林的某個地方一直在生成這種黑氣，再這麼下去，就連驊麒和我們所有人都會被妖化的。」

    阿乙鐵劍接連砍翻幾隻妖屍，大喊道：「主人，你的千金之軀不能有任何閃失，我們這就護送你殺出去吧！」

    談不缺也連忙附和道：「對對對，大家快離開吧，這裏太邪門了！」

    司元林宣咬牙將手中的聖劍舞開，點點金黃色的劍光散發出清聖之氣，那些妖屍知道厲害，紛紛閃避，他高叫道：「大家不要離我太遠，聖劍對它有天生的壓製作用，應該可以防止黑氣的侵襲。我已掌握黑氣來源的大概方位，看來造成野獸妖化的根源就是這些黑氣，我們正好可以藉助這些屍體找到它，機不可失！談不缺，不要隨便浪費你的箭，有可能到時需要！」

    兩名隨從跟隨他多年，幾乎用不着他說什麼便已完全明白他的具體計劃，經過這一段的熟悉，他們也已基本了解妖屍的特點，不像先前漫無目的地亂殺亂砍，一左一右將司元林宣和談不缺緊緊夾在中心，既然知道這些妖屍不可能徹底消滅，那就只對衝到跟前下手。

    一人動手，另一人則很有默契地住手調息，等恢復過來再主動接手，就像兩台設置好的機器一般不停地分割着那些妖屍的肢體。司元林宣手持聖劍，反而輕易不再碰觸妖屍，感受着空中氣流的波動異常。

    四騎五人就這樣不斷向死亡森林深處前進，談不缺悄悄看了眼阿乙和阿乾，饒是兩人皆是箭壺城最頂尖的高手，此時也已是額頭見汗，衣衫盡濕，氣息微喘，而眼前仍是古木幽幽，壓根不知道還要走多久才能找到黑氣的源頭。

    只怕還沒等到那之前，他們兩個就先撐不住了！

    妖屍愈和的速度越來越快，阿乙和阿乾的壓力不斷在增大，這雖然一方面說明司元林宣的推斷極有可能是對的，越來越靠近黑氣源頭了，但另一方面，談不缺想起阿乙之前所說，龐大可怕的獸人，還有大量的妖獸，就像兩顆定時炸彈，隨時都有可能出現，那可不比這些行動遲緩，毫無意識的屍體，他們要如何應付？

    就在這時，司元林宣突然一聲低喝：「快到了！」足尖輕點麒腹，加快前進的步伐。

    阿乙卻急忙提醒道：「大家留神，那次我們就是到了這兒才開始出現幻覺的。」

    話音未落，談不缺便覺腦袋「嗡」的一聲炸響，像被無數根細針扎了一般疼痛難忍，差點就從驊麒的背上掉下來。

    所有的妖屍發瘋般地沖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