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國老皇帝手臂微抬,立刻便有會意的內監總管劉福全上前攙扶,「陛下……」
「福全,走,回去吧。」攙着內監起身後,他說了這句話,就負手走在前面,揚袖離開。
桑華將軍和桑尤老將軍那裏再次吃了憋。
不高興地轉過臉,幾乎是野獸瞪着獵物的眼神。
「父親,我真想現在就結果了她?」
「噓,小聲點兒。如今陛下下旨,要將她發配邊疆,我們……我們還是從長計議得好!」
用力握住不願臣服這個結果的兒子桑華將軍的手,他拖着自己的兒子趕緊離開現場。
然而,有碎裂的磨牙的聲音。
明顯是兒子不願。
「華兒,父親知道你心裏不高興,可你要知道,如今這局面,陛下那裏多是懷疑我們的意圖了。倘若陛下再多想些什麼,現下我們恐怕就已經進天牢陪她了。走,回府再說。」
桑華將軍恨恨地看着藍葉。
藍葉卻沒看到他兇惡的眼神。
事實上,她心裏正是悲痛交加,草地上,那不堪入目的情況,像柄針深深地扎進她柔軟的胸膛。
尖銳的針頭似刺進了她的骨頭,接着痛入骨髓。
不多時,有兩禁軍侍衛,一人提頭,一人提身,按着上面交代的那樣,將屍首處理乾淨。
在她聲嘶力竭地想說些什麼撲過去時,又有兩位禁軍侍衛架着她離開。
她的腿軟,心傷,目色迷離。連走路都像是虛空被人架着的。
雲澤公子衝上來,茫然不知情況,「你,你們做什麼?」
一禁軍侍衛輕聲問候,「雲澤公子,陛下交代,讓您去玉林殿問話。」
雲澤公子噤聲不動,半晌,終究還是將伸向藍葉的手縮了回去。
藍葉被拖走的時候,口齒哆嗦地問,「雲澤公子,找到你夫人後,請讓她來見我!」
雲澤公子愣了一秒。
藍葉高喊,「必須,一定!」
從這冷宮場外,原是拖着走的,後來藍葉心傷淡去,便直接抬了雙腳,將兩個侍衛給墜着。
路程很長,拖拽着兩禁軍侍衛的藍葉也終於回到了天牢。
「哎,你說這軍師長得也不胖啊,咋拖回來這麼累?」一禁軍侍衛了開始抱怨。
「可不就累麼?」另一侍衛白了他一眼,「你個白痴,她是讓我們兩個提着回來的,要不然你我兩個能出這麼多汗!」
「不會吧,別看她瘦不拉幾的,原來這麼重啊!」那侍衛特別委屈地拍了拍酸軟的肩膀。
被提到天牢後的藍葉,聽到兩人的嘀咕,心裏不高興地罵了句,「嘿,我說你們兩個,是貓變的啊?手不能抬,肩不能扛的。我都懷疑你們怎麼做到禁軍侍衛這個職位上來的,真是丟死人了?」
「喂,你說什麼呢,好歹是我們兄弟倆將你提回來的啊!」那禁軍侍衛一肚子火氣沒地方出。
另一侍衛相比之下略略沉穩得多,看了兄弟一眼,拉下了胳膊,「兄弟,算了,人家好歹是丞相的千金,我們別找罵了,走,回去向將軍復命吧!」
「好!」
兩禁軍侍衛互相點頭,就自天牢處離開了。
幾個犯人圍堵上來,竟然看着藍葉在傻笑,不禁面面相覷。
「老大,你……你去哪兒了?」
「老大,他們打你了麼?」
「老大,你不自己出去的麼,怎麼被人提回來了?」
一時間,問話的紛紜,藍葉卻不知道該從哪裏說起。
拍了下褲腿,揚着臉道,「什麼亂七八糟的,我呀,這次出去是一探究竟的?那老皇帝知道我不能殺,便想將我流放邊疆做苦力。」
一犯人摸了摸腦袋,「不會吧,老大,流放的都是男子,女子要麼入獄,要麼為奴。」
「屁,為奴,入獄?」藍葉屈着指頭指向自己,「不是吧,就我這樣的大爺,他們敢這麼輕易地放在帝都。」
「那也是,老大你要為奴去了,不出一天,就主客顛倒,你成了主咯。」一人供認不諱地誇獎。
「所以啊,我這麼厲害,他們自然不敢留在身邊,不過也好,在外面溜,比在皇宮裏溜方便!」藍葉心中暗自思量,「等出了皇宮,我第一件事兒就是去找老爹。老爹被那狗皇帝派去東越國了,我擔心他有危險。」
「哦,好,那老大,這些銀錢就給你吧。」
「我也有,我也有。」
「你把這些東西拿出去當盤纏吧,哥幾個也不能送你們了。」
你一言,我一句,紛紛給藍葉掏東西。
藍葉傻眼,「都給我了,你們怎麼辦?」
一人帶頭解釋,「我們犯得都是豬狗不如的事兒,這些年就等着斷頭的日子了。逃不出去,也想過要逃,現下,遇到了老大,也算是緣分了。只要日後我們被砍頭了,你能替我們照顧一下父母兒女,就不錯了。」
藍葉摸頭,有些尷尬,「可我不知道你們的父母兒女在哪兒啊?」
「哦,老大,我們都寫好了。」將壓在地上,滿滿一大張紙掏出來,「咯。」
藍葉看着時,一個踉蹌,嚇倒在地。天哪,那密密麻麻的血、紅色的字,滲、人不說,還歪歪倒倒,難看得要死。
趴在枯草上的藍葉有些欲哭無淚,「你們咋不寫多點兒呢,這麼少啊?」
明明是誇張的反話,可身後幾個犯人卻聽不出來,「老大,你也覺得少啊,我們心裏也覺得少,不過我們八大姑七大姨都沒寫呢。」回過身,沖幾位打商量,「喂,我們幾個再把她們也寫上吧。」
「成成成。」幾人又是一致地點頭。
藍葉看着他們那自認為的確不夠的表情,嗚嗚一聲,再次栽倒在地。
最後幾個犯人巴巴地捧着那小的可憐字數卻多得嚇人的白布到得藍葉的跟前,抽噎着跪倒在地。
藍葉無可奈何,只能起身,一把握着其中一人的手,咬着嘴巴,正經得打包票,「放心,兄弟們,你們的家眷我都會好好照顧的!」
「謝了,老大!」幾人再用力一跪,直叫藍葉有種成了老祖宗的即視感。
……
那邊雲澤公子被流雲國老皇帝叫到了玉林殿,他正要為藍葉請命,卻突然見着了一人。
此人便是大着肚子等待着她的太子殿下蕭沐離。
「沐離……」
話音落,倩影立起,喜極而泣地上前,緊緊握住了對方的手,「父皇說你在等我,我還不信,沒想到你真的來找我了,澤哥,我……我很開心。」蕭沐離的臉上是快要為人、母的喜悅和溫婉。
雲澤這幾日冰凍似的心融化了。
流雲國老皇帝見着二人相見,心中也甚是高興,走出來時,手掌拍得格外歡。
「陛下,殿下終於笑了。」
「是啊,回來多久沒笑了。」
從里殿徐徐走出來兩個人,流雲國老皇帝以及內監總管劉福全。
二人並立走着,目光里也承載着幸福不已的笑意。
是對晚輩兒女喜悅的笑意。
雲澤看見來人是流雲國老皇帝,忙膝下身跪拜倒,「雲澤拜見陛下。」
「呵呵。快快起身吧,都是當駙馬的人了,再跪來跪去做什麼?」流雲國老皇帝抬起手,走近,跟平常的父親沒什麼兩樣,將雲澤扶起,「雲澤,朕前幾日就想將你叫過來同沐離見面,可擔心會出什麼問題。所以……」
雲澤側眸,思量半會兒,突然問,「陛下,雲澤有一事兒,希望您能應允。」
「何事兒?起來再說吧。」
「陛下,藍葉姑娘固然有罪,可當初隨沐離征戰沙場,也算功不可沒,可否……」
「哼,你想給她求情?」
太子殿下蕭沐離還不知道此事兒,有些茫然無措,「父皇,您……您和澤哥在說什麼?小葉兒她……她出什麼事兒了?」
流雲國老皇帝眯着眼,給了劉福全一個眼神,劉福全上前,拖着拂塵恭敬地說,「殿下,雲澤公子,是這麼回事兒,那藍葉欺君犯上,害死諫言老臣成大人,又在當夜,意欲行刺陛下。所以……所以陛下才大發雷霆,將她關進了天牢。」
「小葉兒刺殺成大人,不可能。小葉兒武功高強,莫名刺殺成大人做什麼?再則,她向來有分寸,不可能行刺父皇啊。陛下,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麼誤會?」蕭沐離不願相信。
「什麼誤會,殿下,她行刺陛下,都是老奴親眼看到的。」劉福全竭盡全力說服兩人。
太子殿下蕭沐離雖然驚愕,卻也難以信服。雲澤見過藍葉幾面,心中更是不敢相信。
流雲國老皇帝知道,自己的這個女兒,心地善良,又富有正義。如果沒有什麼別的想法矇騙她,只怕此事兒,她絕不會就此放棄。
想了下,他上前,一把拉住女兒的手,「沐離啊,父皇是這流雲國的九五之尊,那藍葉如此對朕,朕若施以懲戒,便不能服眾。底下的朝臣必定以為朕這個皇帝是個一無所用的皇帝。所以你說,父皇能不將藍葉關入天牢麼?不過……不過朕知道,她同你是好友,又隨你出生入死過。所以,你別擔心。朕只是以一個莫須有的理由將她流放。她武功高強,半路上受不了,自會逃了。那時候她不就自由了麼。沐離啊,你到底要給父皇一個面子,是不是?」
蕭沐離明白父皇有此苦衷,又不會真心害藍葉,心裏也不過於深究此事兒了。又看身旁夫君相陪,心裏喜悅難當,哪裏還曾為煩事兒苦惱。
然而,他們想得太簡單了。
又或許,太自私了,二人只想着眼下的幸福,並沒有看到別人的死活是因為什麼。
等待着上方下令,將她押往邊僵的人不久就來了。
藍葉坐在牢房裏,屁股都坐疼了。
「老大,你今兒個就要走了吧?」
「可能吧。」藍葉微惱,「鬼才知道他們想做啥?」
正說着,牢房裏幾個人就暈倒在地。在然後,天牢大門打開,一人黑衣黑褲,入得牢中。
藍葉看其身形,有些困惑,「你是?」
「是我?」雪梅公子摸了鑰匙,打開鐵門,「藍姑娘,快走吧,城門那裏我已打點好了。」
「你要幫我逃出去?」藍葉指着鼻子,「可是你這麼做,會出問題的。」
雪梅公子道,「我自由辦法脫身。」
「謝謝啦,我呀,不想做逃犯!」藍葉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雪梅公子,你趕快走吧,可別讓人抓着把柄。」
雪梅公子焦灼,「我從不打沒有準備的仗。待你逃出宮去,我再去找你。」
「真想幫我?」
雪梅公子愣了半晌,點頭。
「那好,你準備好東西,在去邊疆的半路上等我。」藍葉貼耳道,「等我一出去,就逃。」
雪梅公子有一失懷疑。
「你幾次沒來救我,我都出去逛了,難道你還質疑我的本事兒。」藍葉推搡他出去,「我覺得你平時挺聰明的,怎麼這會兒反而糊塗了,你要是救我出去,挺多我感激你一下。但最多不會很感動。因為你這樣,顯得非常愚蠢。你母妃在紅花院裏,很不受寵。你這會兒要是再放了我離開,到時候,不但你會被治罪,連你那極不受寵的母妃也會受牽連。難道……你想看到這樣的結果?」
「可我在帝都無權無勢,並無辦法救你。」雪梅公子着緊,「若不救你,我對不起自己的心。」
「啥意思?」
雪梅公子敷衍,「沒什麼。」
「可是在外面也是救我啊。」藍葉將鐵門拉上,鎖好。
最終軟磨硬泡沒辦法,雪梅公子只好再原路出去。
醒來的獄卒發現天牢有劫獄的現象,啊啊啊地奔到牢房來看。瞪大眼睛,恰瞧見藍葉正睡在床板上,翹着二郎腿,四周犯人眾星拱月地圍着,揉腿按肩什麼的。
看那獄卒的樣子,藍葉揣測,他一定是想說,哦,我的上帝。幸好,幸好這重犯沒跑,不然我就死不瞑目了。
藍葉瞧着牢門,「哎,兄弟,把兩手合上!」
那獄卒不解,盯着兩手掌,迷糊地問,「為何?」
「你試看看麼?」
那獄卒心想反正就合個手,也沒害處,就果真將兩手抬起來,「然後怎麼樣啊?」
「對,兄弟,合上,接着你跟我學啊……」
「學啥?」
「別着急嘛。」
「阿彌陀佛!」
「阿彌陀……呸,你敢耍老、子!」
藍葉拋媚眼,「沒,兄弟,你錯了。誦經祈福做好了,事事順心。」
「真的?」那獄卒才疏學淺,真就信了。
一路回去站隊時,兩手還合着念阿彌陀佛呢?藍葉不敢相信,這世上還有此等傻、冒?
……
大概還沒到黃昏,桑華將軍就奉命前來提犯人了。底下收買了兩個侍衛,對其提醒一二,就放了二人前行。
走出皇宮門口,藍葉才回頭看了一眼城門,心想,這流放的滋味,的確不好受。還得戴個迦。想着等出了皇宮,她非得將這欺負她的兩人好好收拾一頓。
立在皇城上的流雲國老皇帝冷肅着問,「福全啊,依你看,她會被殺麼?」
劉福全拖着拂塵,矮了個身,「老奴覺得,陛下應該是有心放了她。」
「哦,怎麼講?」
「陛下明明知道區區兩個押解侍衛,根本不可能看住她,卻還是將她流放。這就說明了什麼,陛下已經做好不殺她的準備了?」
流雲國老皇帝得意洋洋地大笑,分析道,「不不不,不是不殺,只是覺得沒有必要。福全啊,想殺她的人多着呢,無需我們動手。」
「陛下是指桑尤老將軍他們……」
「不錯,這父子倆,個個都憎惡藍崇,恨朕重要於她。所以二人都迫切地想要將藍家的人弄起。這……這藍葉也不可避免。」流雲國老皇帝轉身,靠着城牆,「他們斗個你死我活,對流雲國無甚妨礙。都說那攝政王獨孤凌寒同藍葉關係匪淺,如果此番,會因為桑尤父子倆向流雲國出兵,那朕的籌謀,就萬無一失啦,哈哈……」
「陛下,既然您知道桑尤父子倆有異心,為何……」劉福全拖着拂塵,不知其意,「難不成陛下還想留着他們做其他的事兒?」
「桑尤老將軍跟了朕這麼多年,雖說心懷二心,但到底也算是老臣,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還是不要撕破臉得好?畢竟戰事兒一起,最需要做的,就是齊心對敵。」流雲國老皇帝眯着那雙歷經世事的眼睛,「一些棋子,下不好,滿盤皆輸,下好了,便是事半功倍。沒有確切的證據,既會招人耳實,又容易寒了大千將士的心啊。」
內監總管聽完,微微頷首,「陛下英明。」
主僕倆步下城牆,離開了。
然,下到城門,忽而凝眉,「聽說雪梅闖過天牢?」
「是啊,陛下,老奴派去的侍衛親眼看到,雪梅公子想要劫人哪。」劉福全神色肅穆,「陛下,老奴不解,起初不是他和着那桑華將軍,將證人送到皇宮的麼,怎麼這會兒又轉戰陣地,討好藍葉了呢?」
「是啊,朕也想不明白。」流雲國老皇帝看向劉福全,「紅花院那邊近來有什麼動向麼?」
「回陛下,淑妃娘娘依然是那清淡的性子。」
「清淡,呵?」流雲國老皇帝恨恨地看着對方,「雖然當時月琉璃什麼為沒說,可朕卻覺得,她們二人關係匪淺。」
「陛下,需要老奴繼續查一查麼?」
「好,你繼續監視着吳淑妃,一旦有什麼動靜,立刻知會朕。」流雲國老皇帝深冷的口吻,命令道,「記住,她平日裏見過什麼人,都要一一地稟報於朕。」
劉福全的腰壓得更低,「是,老奴遵命。」
……
雪梅公子在藍葉走後不久,便同紅花院的吳淑妃告了別。
吳淑妃除着藥草,呆滯地盯着兒子的臉,「真要去麼?」
木訥半晌,雪梅公子點頭,「雪梅已同她約好了,在外匯合。此番,她被流放,必定危險重重。」
「你這麼喜歡她,想必是一個非常討喜的姑娘,哦,對了,她……是哪家的姑娘?」吳淑妃先前並沒問個清楚。只知道,那姑娘以往救過兒子的命,又救過自己的命。
雪梅公子想着藍葉的臉,嘴角露出輕和的笑意,「她是藍崇丞相的女兒,藍葉。」
聽到藍崇丞相兩個字,吳淑妃突然一怔,良久她道,「藍崇,哪兩個字?」
雪梅公子看着母妃的臉色,一時不對勁兒,連忙拿扇在地上劃了劃。
吳淑妃拉着兒子的胳膊,急切地再道,「那流雲國有幾個藍崇丞相?」
「一個,一直以來,都只有一個。母妃……你怎麼了?」
吳淑妃原本握在手中的藥草,啪一聲,掉落在地,她連忙起身,對着雪梅公子道,「雪梅,母妃要見見他?」
雪梅公子聽後,詫異,「母妃為何要見他?」
「或許他是母妃的故人!」吳淑妃握緊袖子,神色肅穆,「沒想到,他根本就沒有死。」
「母妃,你……在說什麼?難道你同藍崇丞相有什麼關係?」雪梅公子猶豫不決,又十分為難,「莫非……」眼神一凝,他開口,「先時他於花船來找過我,向我打聽了一件事兒?」
「何事兒?」
「他問可知道一個名叫吳憂的女人?」雪梅公子一五一十地交代道,「只是,那會兒雪梅着急尋找師兄,就未派人調查過。後來又去問了如姑,她搖搖頭,也說不知道。母妃,你知道這個人麼?」
「吳憂,吳憂,呵呵,母妃如何不知道這個名字呢?」吳淑妃哭笑不已地自問自答,「這個人若是連我都不知道,那我還活在這個世上做什麼呢?」
吳淑妃原名叫吳應月,不過,除了她在東越國的主公和她一起的姐姐月琉璃以外,無人知道她還有一個名字。
那就是吳憂。
當初她的主公以為,這吳憂二字不好,就為她改名吳應月。說是倘若日後,有什麼急事兒,這個名字還可以幫襯自己,度過難關。
吳淑妃向月琉璃講起這件事兒,月琉璃還禁不住笑。直到現在,她終於明白,這個名字帶給自己的好處。
「雪梅,你快想個辦法,讓母妃出宮吧?」她飽含請求的目光,令雪梅不得不答應下來。但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兒。
「母妃,藍崇丞相已經奉命去了東越國,做收服城池的使者,恐怕……此刻出宮也是見不到了。」雪梅公子黯然,安撫着神情激動的母親。
「什麼,你父皇讓他去了東越國?」吳淑妃的眼神帶着一絲倉皇,仿佛全身也隨着她的緊張,顫動起來。她緊抓住兒子的手,一句又一句地懇求道,「雪梅,母妃要去東越國,母妃一定要去東越國。」
雪梅公子看吳淑妃的神情不對勁兒,又因是自己的母親,沒辦法不答應,「好,母妃,雪梅去求父皇,雪梅馬上就去求父皇。」
「不,不能告訴他,不可告訴他。」吳淑妃重重地掐了一下雪梅公子的手臂,「兒子,我們深夜再走,深夜就走。去東越國,必得過邊疆。到時候我們也可以救下,你喜歡的姑娘。」
雪梅公子越發地迷茫了,「母妃的意思是?」
「晚上再走,晚上再走。」吳淑妃倉皇緊張卻難掩他心口那一絲喜悅。仿佛是要見到老朋友的喜悅。
雪梅公子不清楚這其中的秘密,只是他覺得,那總跟藍崇丞相有關。
他素來喜歡打探江湖秘事兒,如姑又給他提供了很多情、報。所以有時候,他也在懷疑,那如姑同母妃又有什麼特別的關係。
深夜總是來得特別快,雪梅公子和吳淑妃的這一場離宮,卻無疑是血雨腥風下的徵兆。
他母子二人負着包裹從紅花院逃出去的那一刻,還並無一人知道。
然而,隱藏在紅花院四處的禁軍,卻成為了二人逃離的障礙。
多年來,吳淑妃就是因為一直住在紅花院,種植藥草,才稍微減輕了陛下對她的看護。
不想底下的密探,幾日前,查清了藍崇丞相和月琉璃更加準確的關係時,他突然懷疑起來了。
月琉璃在皇宮時,同吳淑妃的關係最好。平日裏還以姐妹相稱。但月琉璃被捉拿時,吳淑妃非但沒有探望,還在宮中,閉門不出,如此可疑之事兒,實在叫他無從琢磨。
後來,流雲國老皇帝就命劉福全,監視着吳淑妃的動靜。
母子倆從皇宮出走,就差一步。
不料城門之上,火把轟然亮起。
「淑妃這是要去哪兒啊?」
前進地步子驟停,吳淑妃負着的包裹也撲通落在地上。
她慢步轉了過來,星目閃爍,淚珠瀅瀅。
雪梅公子連忙單膝跪下,「父皇,母妃只是有事兒,需要離宮一趟,還請恩准。」
「恩准,是你說的?」流雲國老皇帝拉着弓箭的手右邊移動,「淑妃不是答應過朕,這一生,再也不離開皇宮的麼,怎麼,你要違背當初發下的誓言?」
吳淑妃看着雖然蒼老,精神卻不減當年的流雲國老皇帝,心一下就涼了,她忽然跪在地上,朝着對方磕頭,「陛下陛下,臣妾求您,求您給臣妾一次機會吧,臣妾發誓,此次離宮,一定會在規定的時間內回來的。」
「呵,回來?以前有人也這麼同朕說,可後來呢,後來她就背棄朕,同別的人在一起了。雖然朕並未發現她什麼對不起朕的事兒,可是她的行蹤就已經說明了一切。現在你……也想背棄陣,淑妃啊,這麼多年來,朕虧待過你麼?」
「母妃,父皇這話是什麼意思?」跪在跟前的雪梅公子迷惑不已。
母妃同父皇的每一句話,他都不明白。
「沒事兒,雪梅,一會兒你不要管母妃,直接跳城門出宮。記住,必須去到東越國,將藍崇丞相找回來,母妃一定要見到他!」吳淑妃交代了此事兒以後,就抬起了梨花帶雨的臉,「陛下,臣妾哪裏也不去了,臣妾回去,回去!」她將腦袋磕在地面上。她的額頭碰到堅硬的石頭,因為撞擊,變得淤青紅腫。
「福全,派人將淑妃和雪梅給朕押回紅花院!」
劉福全點頭,走到城門口,「來人,將淑妃娘娘和雪梅公子帶回紅花院!」
跪着的雪梅公子點點頭,「母妃,雪梅先走一步。」說罷騰起,朝着另一方向,翻身離宮。
血骨扇揮出幾柄銀針,那把守相對較弱的禁軍侍衛便為了躲藏,來不及阻止。
吳淑妃瞧着兒子離開的方向,淚眼朦朧的雙眼閉合,幾滴清淚順着眼睫,掉落下臉頰。暗夜裏,淡淡的憂愁,在空氣里發酵。
……
藍葉被押在路上不久,就因為手腳發麻,吵着要取枷。兩個禁軍侍衛也知道,自己同藍葉的實力懸殊。
「軍師,我兄弟二人此次押解,實為押解,名為暗、殺。但我兄弟二人也有自知之名,所以在此懇求於你,過了二白橋,再取枷也不遲!」兩禁軍侍衛跪在地上,向藍葉磕了幾個頭。
「你們是何人手下?」
「實不相瞞,軍師,我兄弟二人是……是桑華將軍統管京畿禁軍守衛。但……我們以往參加過您同太子殿下指導的雲伏一戰!」兩禁軍侍衛傻笑道,「雖然當時,我們只是兩個小小的火頭兵,但軍師當年英勇殺敵的無畏精神卻停留在我兄弟二人心中!」
藍葉再道,「那你們為何要在二白橋放我?」
「軍師,將軍那裏已對您下了暗、殺令,並道甫城之時,要派人檢查,所以我兄弟二人才會想着在距離甫城較遠的二白橋將軍師給放了。」一禁軍回道。
「你們放了我,不是犯了罪麼,皇宮是回不去了啊,而且去邊塞也應該要去……那甫城吧?那桑華將軍的人就在甫城等着,你……你們確定要放了我?」藍葉睿智地替二人分析退路。
哪知,兩兄弟聽完噗嗤一笑,「軍師放心,我兄弟二人就是在二白橋長大的,從小就了解那裏的地形。二白橋頭有一座山,可以直接繞過甫城。只是……路太繞,又太險要,所以無人知道罷了。」
「哦,你們是說,在二白橋將我放了以後,就從那二白山繞過甫城去邊塞參軍對吧?」藍葉撓着頭,「那,你們說,到了邊塞後,是不是離東越國都城也就不遠了。」
「軍師這麼問,莫非是想去東越國?」一禁軍侍衛嘴巴笑成月牙,「那麼,也就是說,我兄弟二人可以跟隨軍師,一起去邊塞打仗了麼?」
「呵呵,這……」藍葉臉上笑容有些僵,「你們跟着我做什麼,我可不是去參軍的啊,而且……」向前走了下,感覺臉上甚無光,但擔憂老爹的心情卻不曾落下,「我要去東越國找我老爹,那糊塗老皇帝……哦,不對,就是那九五之尊啊,眛着良心讓我老爹去送死。你說,我這個做女兒的,是不是該把老爹給救回來啊?」打着商量想要倚靠個地方休息一下,不想戴着個枷,不大方便,一用力掙脫,枷就像沒拴好的褲、腰、帶,自動掉落,嚇得藍葉連忙去扶,「呵呵,不好意思,用力了,用力了。」拿着碎了的枷,「哪,麻煩你們兩位兄弟再來給我上好一下?」
兩禁軍兄弟看此地寬闊,鴉鵲聲聲,不免擔憂害怕。所以聽了藍葉的呼聲,趕緊拿着鑰匙上前比劃着給藍葉套、上。
「好了,好了。哪,我們說到哪兒了?」給忘了說話的引子。
兩兄弟提醒,「軍師說到,不會去參、軍,而是要去解救丞相大人!」
「哦,對。說到這個,我就氣啊。你說,那老皇帝究竟同我老爹有什麼仇啊,把我編排着到了太子位上就算了吧,還陰、着整我老爹。等到時候,到時候,我回去了,一定得好好收拾她。」氣得咬牙,拍打身旁的大樹。
就在那麼一剎那,身上剛剛戴好的枷鎖,又好像因為哪個螺絲丁脫落,墜在了地上,啪嗒一聲。
三人靜默。
藍葉倒吸一口冷氣。
兩禁軍兄弟愣得不敢說話了,眼珠大大地瞪着此前的一幕。
那掉落在地上的枷像個孩子,可憐巴巴。風一過,仿佛長了一雙眼睛。
嘀嗒嘀嗒地掉下淚水。
兩兄弟長吸了一口氣。
藍葉尷尬地擋住臉,「嘿嘿,兄弟啊,能不能再麻煩一下,幫忙戴一下枷啊。這……枷的質量……不大過關,不大過關。」
兩禁軍兄弟快速地奔上前,一把撿起那地上的枷鎖渣渣往草叢裏一扔。
氣勢兇猛,有些駭人。
藍葉捂着眼睛不敢看,「兄弟啊,我也沒辦法啊,這枷真的質量不過關,我就這麼輕輕地一動,它就掉下來了。着實……不怪我啊!」
擋了半天,耳朵傳來一陣砰通的聲音。
將兩手掌分開,露出一絲線。藍葉頓時吃驚了,這……這兩兄弟竟然匍匐跪在自己的跟前。
「哎,你們這是幹嘛?」
兩兄弟磕頭道歉,「軍師,是我兄弟二人不識泰山,不知軍師武功高強,還請恕罪!」
「呵呵,你們這……這是在幹嘛呢?」藍葉快步上前,「兩兄弟,快起來吧。別跪着了,我……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是不是?」用力一提,拉拽着二人就起身了,「此去邊塞的路還遠着了,我們可要互相幫忙才對?」
那兄弟二人一副拋頭顱灑熱血的模樣,向藍葉俯首稱臣,「軍師,你如此厲害,我兄弟二人甘願跟隨左右!」
藍葉嘀咕,「你們真要跟着我啊?」
「是,我們已經決定了,無論以後是生是死,都對軍師誓死效忠。既然軍師要前往敵國,拯救丞相大人,那我二人也願意一同前往。」
藍葉大喜,「那好,我們趕緊走吧。」望向身後連綿起伏的山巒,興奮地抬起手臂,「我藍葉一定會救出老爹,加油!」
兩兄弟跟着模仿的樣子和聲音,滑稽有趣。
三人從起初的敵對到最後的主僕情深,算是這一路的協奏曲。
抵達二白橋後,她們便有蜿蜒的小路,入得密不可見的森林,及時地繞過了大道小道必經之路甫城。
潛伏在甫城的密探藏在草叢岩石後,懷着沸騰的心情,等了一日又一日。可終究沒有等到人來。
其中,有因為信仰,發下完成任務再吃飯的密探,礙於過不去的面子,餓得在地上打滾。
有同伴看不過去,端了碗白飯過來,「兄弟,要殺人,也得吃飽了再打啊。平白無故地,餓死了可不划算?」
那在地上打滾的密探翻了個白眼,「滾、犢、子,過去,老、子來這裏時,可發了毒誓,要不完成任務,就不吃飯。若違誓、言,斷、子、絕、孫!你……你奶奶的,想讓老、子斷、子、絕、孫啊?!」
明明是好意,卻被看成了歹心。結果再當天晚上,那密探因為極其地餓,也不守了,也不拿刀了,疼痛難忍地趴在地上哭泣抽噎。
上次被罵了的同伴實在看不過去,冒着再被罵的風險,又老實巴交地端了碗溫開水到得面前,「哪,兄弟,喝碗水吧。我仔仔細細地想了又想,你發誓的時候我就在你旁邊,沒攔着,害得你現在受罪,我實在難受,想着你沒說不喝水,所以端了碗水來,你將就着喝了吧,說不定能止住胃疼!」看對方的黑眼圈,怔了怔,手抖了抖,「好吧,兄弟,我知道了,你別打我,是我多管閒事。」
剛轉身,一把被地上打滾的人抱住了雙腿,嘴角抽搐,「好……好兄弟,感謝天,感謝地,感謝你,請把溫開水給我吧。救我一命,他日你發誓的時候,我也這麼待你。」
那端溫開水的密探,將溫開水遞出,「溫開水給你,不過你以後不用這麼待我,因為我不會這麼傻乎乎地發誓的。吃飽飯才能做事兒,我娘說的。」
狼吞虎咽地把溫開水當飯吃的密探,眼淚汪汪地感慨,「天哪,你娘真好,我怎麼就沒遇到你這樣的娘啊?」
另一人坐下來,「我說兄弟,難道你娘經常讓你吃飽飯再幹活麼?」
那一個兄弟在喝了白開水,得到了暫時滿、足以後,仰躺下來,眼神飄忽不定地望着前方的山巒,吞吞吐吐,又甚委屈地說,「我娘啊……我娘常常跟我說,不把碗洗好就不許吃飯,可那洗涮洗涮之事兒吧,老、子一次都沒做過。」
「那你每次可不就餓慘了?」
「不,餓不死。快要餓死的時候,飯就好啦……」
「……你可真固執。」
「是啊,後來,為了改掉我的固執,就常逼迫自己發誓,但凡一件事兒,只要我抱着我不吃飯的決心,就都能做好。」眼愁着漸漸昏暗的山巒,「可是老天,那刺、殺的對、象,何時才來啊,嗚嗚……」
陪伴着他的兄弟,黯然神傷地嘆道,「是啊,啥時候來啊。」過了會兒又突發奇想地問,「兄弟,你發誓的時候,說了幾天啊?」
「沒說好啊,你可以吃飯了,兄弟。」
「是哦?」躺着的兄弟翻身躍起,「謝了,兄弟,老、子吃飯去了。」
看着那逃之夭夭的動作,密探天真道,「原來我上輩子欠了他的人情,這次是來救他的。」微信搜索公眾號:wm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電影溫暖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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