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遠 第一百二十一章

    少年站起身來默不作聲，只低頭輕聲安撫肩上的褐毛小狐。

    巨頭男子忽地叫道：「齊老兒，你奶奶的說這少年是修道之人，可有憑證？他連你一招都擋不下，老子可不信！」

    天下賭場規矩，凡是修道者皆不能入，蓋因修道者各具神通，弈博小戲在其面前直如兒童玩耍一般。各處大賭場都請得有修道之人坐鎮，便是為了識破道法並出手阻止。

    齊掌柜見眾人眼光向他看來，咳嗽一聲道：「方才賭桌之上老夫暗運功法，發現這少年雙耳神通驚人，竟可聽透用滅音石所制瓷盅里的落骰之音，如此神通只有修道之人方可修得！」

    巨頭男子嘿嘿笑道：「你這老兒怕是整日在這賭場裏廝混，沒剩下幾分道行了吧？老子就說這小子不是修道之人，你敢跟老子賭上一賭嗎？」

    齊掌柜略露幾分沉思之色，不過片刻後一掃而空道：「魏陽子，老夫知道你是何人！哼，老夫鑒寶識人向無差錯，你若要賭老夫奉陪便是！」

    此言一出不少人均露出吃驚不小神色，交頭接耳紛紛往巨頭男子看來。

    巨頭男子一愣，仰天大笑道：「這就對了！老子就跟你賭一隻手掌，你敢是不敢？」

    齊掌柜冷笑道：「有何不敢？「眼光往場中掃去：「有哪位貴客願意幫忙一試？」

    頓時便有幾人躍到近前，均是身負武功之人。

    齊掌柜轉頭對那少年說到：「你若現下承認，老夫念你年紀尚小，只需將身上所攜之物留下，略施懲戒即可。但若仍要抵賴，老夫斷不輕饒！你可明白？「

    少年抬頭道：「掌柜的但試無妨！若是晚輩有錯，甘願受罰！」

    齊掌柜眉頭一皺隱覺不妥，但此時騎虎難下，向幾人中一名六十上下的赭衣老者說到：「黃師傅，有勞了。」

    赭衣老者點點頭走到少年身旁，伸出食中兩指搭在少年手腕之上。

    眾人屏息凝視，大廳中一片寂靜。

    片刻後赭衣老者眉頭一皺道：「奇怪，奇了怪了！」眾人忙問：「到底如何？」

    赭衣老者腦袋連搖道：「這小子莫說道行，體內連真氣都沒半點，連習武的都算不上，只是個普通人！」

    此言一出眾人大嘩，有人高聲叫道：「老黃頭，你輸傻了吧？讓我來！」一連數人過來在少年手腕號脈，更有甚者將他四肢都捏了個遍。

    少年一直站着不動，只肩頭褐毛小狐對着身旁之人怒目而視。

    齊掌柜面若寒霜，身形一晃到了少年近前，伸手握他手臂。轉瞬間臉上露出難以置信之色，片刻後才將手撤開，半響不語。

    巨頭男子見他神情縱聲大笑，從身旁兩人手中掙脫開來大聲說到：「老子可難得贏一回！可惜你那手掌又老又硬，老子半分興趣也沒！他奶奶的，你要是給老子磕個頭，老子心裏一高興也就算了，不然你就挑只手留下吧！哈哈！」

    旁邊幾名升天樓之人大聲喝斥，巨頭男子難得並不還口，只笑吟吟得意非凡。

    齊掌柜臉上陰沉似水正要說話，那少年忽地說到：「這位大爺，得饒人處且饒人，齊掌柜也是一時失察，我看不如就這麼算了？」

    巨頭男子怪眼一翻道：「他奶奶的，你這小子倒來裝好人了？也罷，難得老子今天心情暢快，你跟我來！」轉頭往門口走去。

    齊掌柜忽道：「願賭服輸乃是賭場天字第一號規矩，我這做掌柜的若不遵守，這升天樓還留着何用？齊某今日認栽了！「左手高舉，右手揮出從手腕一切而下。

    眾人一陣驚呼，巨頭男子回頭笑了笑道：「齊老兒還算不賴！」拉着少年出門而去。

    兩人往東走出十幾里，到了一片四下空曠的荒山腳下。

    巨頭男子忽地腳步一停，轉頭朝身後少年嘿嘿一笑道：「好小子，你叫什麼名字？你是通明老鬼的徒子還是徒孫？怎麼又去學了那金剛門的煉體之法？」

    少年一愣，這三問突如其來，除了第一問外其餘兩問均是摸不着頭腦。

    巨頭男子眉頭一皺道：「喂，老子問你話呢！不會被方才的事嚇傻了吧？」

    少年躬身道：「晚輩岳無信，沒拜過師父，金剛門什麼的也從沒聽過。」

    巨頭男子怪眼圓睜，猶如看見怪物一般，沉聲道：「什麼？你不是通明門下？那你為何耳力奇佳，能聽出骰子聲音？他奶奶的，老子我都只能聽個兩三分而已，你若不是學了通明老鬼的秘傳功法，怎會如此厲害？你在老子面前休得如方才那般裝傻充愣！」脖子一挺，身軀忽地拔高數尺，比岳無信反倒高出一頭。

    岳無信陡見下吃了一驚，但並未露出多少驚懼之色。

    巨頭男子咦了一聲，猛地躍開數步，兩道眼光變得兇狠無比，口中喝道：「你早知老子是誰了，你奶奶的到底是誰？再不說老子可不客氣了！」雙手一握，身上肌肉虬結。

    岳無信拱手道：「前輩，我是幾年前從一位修道前輩處得知前輩的。請前輩放心，晚輩此來並無惡意，反倒是有事相求！」

    巨頭男子一愣，但並未放鬆戒備，沉聲道：「哪位前輩？老子認識嗎？」

    岳無信無奈，只得道：「是化仙教的慕野雲前輩。」說到慕野雲三個字時心中不免異樣。

    「慕老兒。。。老子與他也只不過見過數面而已，還是十多年前了。」大頭男子微微點頭，不過語氣一轉道：「聽說他這幾年一直音訊全無，你跟他又是什麼關係？來找老子又有什麼屁事？」

    岳無信道：「晚輩祖上跟他乃是世交，聽他說前輩你神通廣大，對各種天材地寶知之甚詳，這次晚輩冒昧前來正是跟這五行元晶有關。」

    巨頭男子呸了一聲道：「少給老子戴高帽！是他告訴你老子一直耽擱在這武道境界，想突破瓶頸想瘋了是吧？那他可就會錯意了。當年他正處在武道巔峰突破修道瓶頸之時，老子看他脾氣挺對老子胃口，就跟他這麼隨口一說指點一下，沒想到他還當真了，嘿嘿！老子要這元晶其實另有用途，哈哈！」

    岳無信點頭道：「原來如此。不過這五行元晶的確對武道之人用處極大，晚輩正想請教！」

    巨頭男子見他恭敬懇切，又提到自己當年與慕野雲相交之事，已信了八九分。身形一抖體內骨骼咔咔作響，巨大頭顱一陣扭曲，不一會變成一個中等身材的斜眼老者，臉上滿是不屑之色。好在他身上衣物本就寬大，並未撐破衣服。

    岳無信吸口氣道：「前輩神通驚人，晚輩大開眼界。」

    斜眼老者魏陽子瞪眼道：「你奶奶的，哪那麼多廢話？你是慕老兒的世交之後，那也該是習武練氣之人，怎地體內半分真氣都沒有？」

    岳無信道：「晚輩家中並非武學修道世家，跟慕前輩只以商道論交。晚輩從未練過武，更不用說修道了。身上這點雕蟲小技乃是一番奇遇所得，在前輩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魏陽子嘿嘿笑道：「雕蟲小技？若是方才老子沒摸錯的話，你這煉體之身非但尋常武道之人望塵莫及，就連許多超凡境的修道者也都比你不及。「嘴角一翹道：「嘿嘿，也不知你小子所遇有多奇怪，反正是撞了大運了，還真是該到賭場去玩玩，哈哈！」

    岳無信一愣，還是頭回聽說超凡境三字。他一直對自己身軀這番變化不甚明了，雖自從數月前在小廟旁醒來後身軀便強橫之極，五官感應異常靈敏，懵懵懂懂中也想到是否便是道行修為，但因從未有人跟他講過習武修道之事，連最根基的常識都不知曉，心中不敢確定。

    他雖有心大道，但苦於一直無人指點。數日前依丁魁母親之意護送她返回西嶺邊城老家，路過安雲城外時猛然想起當年慕野雲講過一則奇人秘聞。說是有位武道巔峰的煉丹高人喜好靈材，有一門奇功可使自身體型外貌變換自如，嗜賭如命常變做怪樣之人出沒於安雲城一帶的賭場之中。

    於是他心中一動便將丁母安置在客棧之中，自己到城中各處賭場查看。幾日後在升天樓見到那巨頭怪人，又聞到他身上一股濃烈藥物氣息，這才取出一塊早已選好的五行元晶為餌引他注意，後面陡遇波折也在意料之中。

    此時聽魏陽子說到修煉境界，已與心中所求漸近，便道：「前輩所言不錯，晚輩確是有幾分運氣，前些日子又在一處山谷中撿到幾塊五行元晶，後來正好路過安雲城，便想以此向前輩誠心請教。」伸手一摸，又掏出幾塊晶石雙手奉上，比魏陽子手中那塊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