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遠 第十八章 山腳

    言及於此，岳無信這才明白為何慕野雲能認得自己，原來還是因了母親這匹紅色駿馬。他若有所思點點頭，只是外公對他來說完全是個陌生人，甚至連剛剛過世的柳清岳鍾陽跟他也並不熟悉，除了一絲血脈牽連，岳無信並無任何想去見他的念頭。可是自己現下也實在是無處可去，心中不禁一片茫然。

    慕野雲見他點頭，只道其已答應去見柳正鴻，道：」如此甚好。此去京城尚有兩個多月路程，此時天下武林都在找你，路上還須小心行事。「說着翻身上馬。

    慕雪蘭轉身就走，一聲不語騎上自己黑馬。岳無信無可奈何，也只得騎上火雲踏月，三人一起上路。

    路上慕野雲問起岳無信姓名，不由贊道：」無信，無信！好名字，天下又有幾人乃是有信之人，哈哈，真是好名字！「慕雪蘭卻充耳不聞，只一直悶頭騎在三人最前。岳無信年紀正處於男孩到少年的過度之間，對男女之事懵懵懂懂，本來因她音如天籟十分喜歡，但被她一頓鞭打得心驚肉跳，再也不敢跟她說話。

    一路上慕野雲專揀山野小道而行，雖說荊棘遍地崎嶇難行，但三人仗着坐騎神駿，倒也沒慢多少，且藉此倒也避開了武林中人。忽忽兩月轉眼即逝，三人已深入中原腹地，到了距離京城不過數百里的雲山主峰山腳。

    雲山起於漠北，余脈南達神江北岸，南北縱橫萬里，將神州中原之地分隔成東西兩半，自古稱為」東原西嶺「。

    東原一半地勢平坦，雨水充沛日照綿綿，種有萬畝良田，數十座大城人口繁多，乃神州唯一可與江南魚米之鄉相提並論的富庶之地。大武王朝皇都天武城就坐落在雲山東麓。

    而西嶺一半則是崎嶇丘陵，氣候乾冷常年陰霾，更西之處地勢漸陡，沙土累年相疊漸成高原，到最西邊已是茫茫戈壁。西嶺人口也遠不如東原，尚不及其十之一二，但此地民風普遍純樸彪悍，多有武學奇才，當年大武開國皇帝孟軻便是西嶺人士。有如此榜樣在前，西嶺各地千年以來更是武風鼎盛，驚才絕艷之人層出不窮。更有江湖傳聞，當今正道五大門派掌門之中，至少有四人都是出身西嶺，令人不得不服。

    此時慕野雲正手指着雲蒸霧罩的雲山主峰登天峰，口中侃侃而道：」此峰自山腰以上，終年雲霧瀰漫，雷電交加，一般人等最多攀到山腰便寸步難行。就算有絕頂高手修為通神，只怕也是難以通過。此峰原來自古叫做墜仙峰，意思是就算神仙來了也要墜落。後來傳聞當年武帝孟軻年少之時從此峰底下經過，年輕氣盛居然爬上山峰，下來之後竟通物明理，成為武學高手，最終成就一番帝王之業。後來才將此峰改名為登天峰，據說後來不知有多少人聽說之後都來攀登此峰。嘿嘿，世上哪有如此好事，這些人可沒聽說有一個活着回來的，哈哈「

    這一路上慕野雲跟岳無信不時以江湖傳聞解悶，他久經江湖閱歷淵博，在化仙教中地位又高，所知各種奇聞軼事遠非相恆所能比，每每說到種種奇詭之處，岳無信常常驚得張大了嘴巴難以置信。

    而慕雪蘭卻一直默默跟在最後，對二人交談似是毫不關心。岳無信想起她仙女一般的聲音早就忘了那頓鞭打，只盼她能再開口說話。而慕雪蘭似是心中仍憤懣未消，除了跟慕野雲偶爾說上半句，平時都閉口不言。

    只聽慕野雲又道：」武帝一生起於此峰，這才成就帝業，故而仙去之後陵寢也設在此峰腳下，前面峰南之畔便是大武皇家帝陵，素有重兵把守。我們從峰北繞行，免得多事。「說着雙腿一夾馬肚，縱馬往左而行。

    岳無信凝目眺望登天峰，不禁摸了摸胸口，那本《武帝傳》他一直放在懷中。心中想到：」武帝那麼厲害，原來都是從這座山上得到，書中可沒寫。唉，再厲害又怎麼樣，我爹娘都是被學武的人所害，再厲害我也不想學。」突然想到一事，問道：「慕爺爺，你說我外公當年被人阻攔受了重傷，好容易才逃脫，那這麼多年他的傷一直沒好嗎？怎麼不自己來找我們？」

    慕野雲聞言長嘆一口氣，道：「不久你就能見到他了，你自己一見便知。。」口中駕的一聲，當先而行。岳無信只好暫時收起疑問，緊跟上去。

    登天峰雖然高聳入雲，但峰底卻並不甚大，三人只花了兩三日便繞過了整座山峰。從登天峰東北出來，眼前一片開闊平原，三人在山野密林中走了兩個多月，看到如此一馬平川遼闊景象，都不禁胸懷大暢。

    慕野雲極目遠眺，指着一道長長黑線道：「那條黑線便是天武城了。蘭兒，你久在江南之地，也是頭一次到京城吧。我們還需喬裝一番，這才好進城。」

    岳無信一驚，脫口而出：「進城？我們要進京城？慕爺爺，京城不是朝廷和尊仙堂的地方嗎？」他這數月之中跟武林中人耳濡目染，早已清楚當今天下武林大勢。慕野雲嘿嘿一笑道：「不錯，正是如此。你外公就在城中。」

    不僅岳無信，慕雪蘭也吃了一驚，兩人四隻眼睛都齊齊看嚮慕野雲，心中一片狐疑。

    慕野雲淡淡說到：「虛則實之，實則虛之。朝廷和尊仙堂人也都如你們二人這般所想，認定柳正鴻早不知躲到哪個山溝去了。嘿嘿，這也正是老柳的過人之處，膽色非凡啊。」

    二人這才明白。岳無信點點頭道：「那我們怎麼喬裝打扮？都像慕姐姐那樣戴上面罩嗎？」說到慕姐姐三個字時，心中不禁划過一絲異樣感覺。雖然他已見到慕雪蘭臉上血痕，但不知怎的他心中只有憐惜之意並無懼怕噁心之感，只想到她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才被弄成這樣。不過要他去問慕雪蘭到底是如何至此，他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

    沒想到這句話就已犯了她的忌諱，慕雪蘭右手一抖，那條長鞭如黃龍出洞一般直往岳無信身上捲來。岳無信陡然間嚇了一大跳，忙俯身靠在馬匹鬃毛上，長鞭從他背上掠過，陣陣勁風颳得他脖頸中隱隱生痛。

    岳無信正要大叫跑開，慕野雲臉色一沉，輕舒猿臂將鞭梢牢牢握在手中，沉聲道：「蘭兒，怎的又來胡鬧？還不快住手？」反手抖去，鞭上勁力頓消，軟軟垂了下來。

    慕雪蘭口中說道：「那是他又。。。」話到一半欲言又止。恨恨收回長鞭，眼中狠狠瞪了岳無信一眼。岳無信心中害怕，再不敢多言。

    慕野雲鼻中一哼，道：「蘭兒，你再如此任性，爺爺就把你送回教中，讓你娘來管教於你。」慕雪蘭聞言大驚失色，急忙說道：「爺爺，不要！我不這樣了，你別送我回去！」仙樂般聲音中透出了陣陣懼意。

    岳無信心中好笑，道：「怎麼你還怕你娘啊？我可多想我娘來管教我。。。唉。。「心下一片黯然。

    慕野雲聽到慕雪蘭如此說道，才滿意的點點頭道：「知道就好。你去換身農家衣服，無信穿的這身漁家打扮也得換了，這雲山離海邊可不止萬里之遙，這身打扮立馬就露餡了。」說着翻身下馬，從包裹中取出幾件破舊衣衫。

    三人各自改扮，慕野雲和慕雪蘭都是常走江湖之人，易服換裝對他們如家常便飯。只岳無信從未穿過中原農家服飾，雖說慕野雲取出的衣服尺寸過大，但經過他妙手裁剪，穿在身上活脫脫就是個農耕子弟。

    改換已畢，三人到山腳村莊下找了家農戶，把三匹駿馬寄存，徒步往天武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