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飄飄。
冷雨更飄,也更冷,最冷的還是人心。
無生的眸子盯着、戳着煙雄,仿佛要將他的軀體活活戳碎、戳死在地上。
「你現在可以說出買通你的人是誰了?」
煙雄不語,忽然走向窗戶,盯着冷冷冰冰的長街,神情已變得很奇怪。
小蝶端過茶杯,看了看。
顯得很吃驚,她想不到無生的手會這麼神奇。
好端端的一杯熱茶,到了他手裏,看了看,就變成是冷茶。
冷冷冰冰的長街上沒有人,大多數店面都已半掩着門,這時街道上已現出一頂轎子。
沒有人抬轎,轎子忽然飄了過來。
煙雄吃驚的盯着這頂轎子,他仿佛也不相信這頂轎子會出現。
一隻手緩緩伸了出來,手裏赫然握住一根銀針。
煙雄已喘息,他已看見那根銀針忽然已不見了,那隻手已出手。
轎子已飄走。
他依然吃驚的盯着那頂轎子,仿佛依稀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他不敢相信那人會對自己動手。
無生輕煙般飄了過去。
轎子已離去,長街上依然冷冷冰冰。
煙雄忽然倒下,嘴裏嘶嘶作響,雙手用力抱住脖子,眼珠子緩緩凸出,直愣愣盯着前方。
軀體劇烈抖動了幾下,然後又歸於平靜。
他竟已死了!
每個人都不相信這事實,卻又不得不信。
小蝶忽然握住無生的手,她的手已抖動不已。
她盯着無生,卻沒有說話,仿佛也不敢說話。
無生深深嘆息。
丫環盯着無生,冷笑着撲向無生,她的手已揮出,那隻充滿劇毒的手已重重摑在無生胸膛上。
無生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裏的槍還要直。
嘴角卻已流出鮮血,卻沒有倒下,更沒有死去。
丫環吃驚的盯着無生,她仿佛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你居然沒有事,居然能活着。」
無生不語,仿佛懶得言語。
「你知道我是什麼人?」
無生點頭。
「那你為什麼不出手?一槍刺死我。」
無生不語。
「我在等你出手,我已不想活了」
無生不語。
他走了過去,將她扶起,她的心仿佛已劇痛不已。
丫環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忽然撲向無生懷裏,大哭着,「都是你,若不是你,他就不會死去,......。」
煙雄給她的打擊實在很大,她仿佛已要崩潰。
無生將嘴角鮮血擦淨,喘息着將她推開,盯着那傷心、痛苦的臉色,不由的吐出口氣。
「我知道你。」
丫環冷笑着,「你知道我什麼?」
「我知道你是女人,卻不是一般的女人。」
丫環不語,眸子裏飄零的淚水更多。
「你不會因為這種打擊就會倒下,就會不想活了。」
丫環不語,盯着無生的臉頰,石像般堅硬、冷靜的臉頰沒有一絲情感,給人的感覺,卻是有了情感。
她不相信有這樣臉頰的人會有情感。
「你為什麼被我打了還不死?」
無生不語。
軀體依然挺得很直,依然挺得比他手中的槍還要直。
痛苦折磨並不能將他的軀體壓彎,一絲也不能。
「你難道真的是打不死?」
無生忽然拉着小蝶,「我們走。」
小蝶將無生扶住,看了看那些官差,那些官差已讓出一條路。
他們離開這家茶樓的時候,就聽到那個丫環痛叫着倒下。
一個人若是對人生失去了信心,失去了希望,對活着也不抱什麼幻想,也沒有什麼留戀,到了那個時候,就會死去,沒有人能阻止住。
沒有人能阻止,卻有理由能阻止,只要能找到一絲打動到的理由,就有機會重燃生命,就有機會活着。
無生忽然停下,石像般轉過身,盯着茶樓,深深嘆息。
她還很年輕,也很美麗,有很多的時間,也有精神,更有理由去享受年輕的那種刺激、快意,而且一定可以享受的到。
小蝶將畫塞在懷裏,又緊緊抱住。
她忽然發現無生已盯着自己,她笑了笑,「你是不是帶我玩?」
無生不語。
他將披風解下,披在小蝶身上,她臉上的笑意更濃。
她臉頰上的笑容蝴蝶般優美、燦爛而動人。「你不冷嗎?我很擔心你。」
「我不冷。」
「你為什麼不冷?」
無生不語。
沿着長街,走向前方。
這時不遠處隱隱現出彈棉花的聲音,嗡嗡的聲音實在令人厭惡、厭煩。
邊上的店鋪仿佛已無力忍受這種折磨,已關上門。
對面一家雜貨店老闆並沒有關門,正凝視着冷冷冰冰的長街,不停喘息着,仿佛正在生悶氣。
無生忽然走了過去。
老闆笑着拿出一把油布傘給他,無生也遞給他銀兩。
奇怪的事,他將手縮回,仿佛不敢接受銀兩。
無生不語。
那隻手並沒有縮回,手裏的銀子猶在等着他。
老闆笑了笑,「不必了。」
小蝶笑了笑,「為什麼?」
老闆笑着不語,盯着外面看看,又看了看。
小蝶也看了看,又看了看,「老闆,你在看什麼?」
老闆笑着不語,只是笑着擺擺手。
無生不語。
撐着油布傘,走向長街,冰冰冷冷的長街仿佛只有他們兩人,顯得極為寂寞而空虛。
沒有一絲年味。
也許下雨天就是這樣,有錢人都不喜歡出來挨凍。
這家飯店也是一樣,生意並不是很好。
杏黃色三角旗在冷風中搖擺。
老闆已伏在爐火邊裹住被子竟已睡着了,爐火上的水壺已燒開,熱氣徐徐直冒,他竟沒有一絲覺察。
無生石像般走了進去,石像般挺立在他邊上。
老闆激靈靈打了個寒顫,仿佛被一種說不出的壓力壓醒。
小蝶輕輕敲了敲他的頭,「起來了,太陽曬屁股了,你還不起來?」
老闆看看無生,臉上的表情變得很奇怪,他笑着又凝視着小蝶,「小姑娘,你要吃點什麼?」
無生要了一碗陽春麵,又點了幾道小菜給小蝶。
老闆靜靜的凝視着無生,並沒有說什麼話,臉上現出羨慕之色。
無生不明白,將銀子遞給他。
這老闆居然也沒有要,手緊緊放在後面,仿佛不敢伸出來。
小蝶笑了,「你為什麼不收錢?」
老闆也笑了,卻不說話。
小蝶笑着凝視着無生,「我看你做什麼都不必掏錢了。」
無生不語。
小蝶拿起油布傘,迎着冷風走了出去,她的軀體裹住披風,抖動的依稀很大。
無生將他帶到隔壁的衣服店。
這家衣服店婦人看見他們進來,顯得很歡喜,遠遠的迎了上去。
無生進去,她將早已泡好的茶端給他們,「這是剛泡好的西湖龍井。」
她仿佛嫌自己照顧的還不太好,又將裏面的年味端了出來,針線匾里年味濃濃。
小蝶笑了笑,卻沒有吃,看着無生。
無生點點頭,「你吃。」
無生端着茶杯,走向門口,凝視着冷冷冰冰的長街。
對面同福客棧已在準備着什麼,無生盯着,卻沒有流露出一絲驚訝之色。
幾個大姑娘濃妝艷抹、露肩秀腿的矗立在門口,勾魂般的眸子早已飛了過來,仿佛想在無生軀體上找到點什麼。
無生仿佛沒有看見,喝了口茶。
裏面的婦人已忙着替小蝶挑衣服,小蝶笑着試穿衣服。
「這件衣服怎麼樣?是不是喜歡?」
小蝶笑了笑,走向無生,將披風系在他軀體上。
這令無生想起了楊晴。
她豈非一直都是這樣過來的,軀體上若是有了傷口,也是她擦着。
無生深深嘆息。
他忽然很想見到楊晴,希望她也能這樣去好好逛逛街。
小蝶已穿着一件雪白的衣裳過來,她笑了笑,「怎麼樣?好看吧?」
無生點點頭。
他將茶杯放下,取出銀兩送給婦人。
這婦人竟已將手放到後面,竟已不願伸出來。
「錢還是算了,這是小店一點心意。」
她的笑意很誠懇而又有點懼怕,小蝶不懂,「你為什麼不收錢?」
婦人笑着不語。
她仿佛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緩緩後退着,仿佛很怕無生手裏的錢。
小蝶笑着將那銀子接過來,看了看,又看了看。
銀子沒有問題,她苦笑着凝視無生。
無生不語,石像般走了出去。
婦人站在門口,歡送着他們離去,「慢走,慢走,......。」
小蝶揉了揉鼻子,盯着無生,就不停的眨眼睛,卻不敢說話。
無生摸了摸她的頭,「你可以說說話,我不會討厭你的。」
小蝶笑了笑,指了指那幾家店,「他們為什麼不收錢?」
「你很想知道?」
小蝶笑着點點頭。
無生盯着那家同福客棧,看了看又離去。
小蝶不懂,這家客棧挺不錯的。
無生石像般走着,仿佛沒有發現她苦悶的表情。
這時同福客棧的老闆忽然撲了過來,遠遠的迎了上來。
「兩位還沒有光顧在下小店,怎麼就走了呢?」這人仿佛要哭了。
小蝶笑了笑,盯着無生。
無生緩緩的盯着她,又點點頭。
小蝶已懂了,她盯着這老闆,「在下是很想去光顧,可是......可是......。」
老闆仿佛已要被急死,卻偏偏沒有一絲法子,「我的姑奶奶,可是什麼?」
「可是你又要不收錢,是不是?」
老闆點頭,「這不是挺好的嗎?」
小蝶笑了笑,凝視天邊,「若是讓我去光顧,就告訴我,替我們付賬的人是誰?」
老闆眼淚仿佛已被急出來了。
無生石像般轉過身,走向同福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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