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間已成廢墟,與長安街上那堆廢墟並沒有什麼兩樣,都在冷風中忍受着雨水的沖洗與折磨。
無生掙扎着睜開眼,就發現自己在洞穴里。
小蝶軟軟的伏在無生胸膛上,懷裏緊緊握住畫卷。
這是什麼地方?是地獄?
不遠處牆壁上整整齊齊的插着火把,七步一支,不多不少。
洞穴的盡頭是什麼地方?
無生並沒有走多遠,小蝶已甦醒。
她笑着摸了摸畫卷,「你是不是想她?」
無生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不語,盯着小蝶懷裏的畫卷。
小蝶笑着盯着無生,「你不信楊晴在裏面?」
無生不語。
這句話無論是誰都不會相信,也都不會相信一個人好端端的忽然出現在畫卷里。
無生更不信,他已在等着小蝶解釋。
小蝶沒有說話,她的笑意蝴蝶般舞動着飄起,她將畫卷打開。
迎着火把的亮光,對着無生。
無生不語,石像般冷靜、堅硬的臉頰上已沁出了汗水。
這實在令人無法相信,也不敢相信。
楊晴赫然已在畫卷上,席捲在爐火旁,她的神情憔悴而疲倦,眸子裏流露着淡淡恐懼之色。
畫像里的樣子與雅間裏幾乎是一模一樣。
這是怎麼回事?無生仿佛想不通,盯着小蝶。
小蝶笑着不語。
「你知道這是什麼原因?」
小蝶點點頭,「我出門了,家裏要有人看門,所以她就在裏面。」
她說的很認真,也很仔細。
別人聽見,也許就會變得懼怕、不信。
無生點點頭,「這是你的家。」
小蝶點點頭。
無生已喘息,已不再說話,已盯着前方。
前方依然是洞穴,依然是火把,沒有一絲變化。
小蝶將畫卷捲起,笑着,「你喜不喜歡我舞姿?」
無生不語。
小蝶將畫卷交到無生手裏,「我知道你一定會喜歡。」
無生不語。
「我什麼都知道。」
小蝶笑着已飄舞。
她軀體的每一根肌肉仿佛都在舞動,也在釋放,釋放着刺激與快意。
舞姿猶在飄動,無生已閉上眼。
小蝶停下,笑意也消失。
「你不喜歡我舞姿?」
無生不語,石像般走向前方。
/
/
破曉,長安街。
一行官差撐着油布傘,停在廢墟前,一言不發。
臉色很難看,眸子裏都顯得很厭惡、厭煩。
他們呆在這裏做什麼?
廢墟沒有一絲動作,他們也沒有動,正在欣賞雨水衝擊着廢墟。
這並不是很好看的風景。
是什麼力量令他們冒着冷風冷雨站在這裏。
這時他們緩緩讓出一條道,幾個身份不低的人走了過來。
他們過來也是盯着這片廢墟,久久才有人說話。
煙雄指了指這廢墟,「無生會從這裏出來?」
「是的。」丫環點頭。
「魔教教主出來了?」
「是的,小蝶的確出來了。」丫環盯着廢墟,「我們殺不了她。」
「一起動手也殺不了?」
丫環眸子裏已有懼怕之色,「沒有一點機會。」
煙雄不語。
「這一次我們的代價很大,為了魔教教主,我們已經......。」
煙雄忽然盯着丫環,「你居然掉眼淚?」
丫環不語。
她仿佛已不是小桃子,在他跟前,仿佛已是一個丫環,低三下四的那種丫環。
丫環的命都很苦,她也不例外。
「死了幾個?」
「三個。」
煙雄冷冷盯着丫環,「可你還活着,你可以好好幹下去,是不是?」
「是的,我一定會將事情做好。」
煙雄怒意漸漸得到平息,盯着那廢墟。「我知道你不會令我失望的。」
丫環點頭。
眼眶裏的淚水已擦淨,她也盯着那廢墟。
/
/
無生石像般挺立着,沒有一絲喘息。
這裏已是洞穴的盡頭。
小蝶盯着無生,眸子裏已現出了光,「你真的一點也不累嗎?」
無生不語。
小蝶簡直不敢相信,這人簡直比千里馬還厲害,一口氣跑了那麼遠,居然沒有一絲疲倦。
她指了指上面,「這上面是出口?」
無生點點頭。
「這裏好像並不是很好出去。」
無生不語,盯着、戳着上面,滴滴雨水已滴了下來,仿佛是多情少女那種相思。
小蝶凝視着地上滴滴雨水,「這上面是不是廢墟?」
無生不語。
他將小蝶拉到不遠處,自己走了過去。
小蝶盯着無生走過去,臉色竟變得很憂慮、不安。「你要小心點。」
無生盯着小蝶,點點頭。
他忽然伸出手,猛擊牆壁。
廢墟驟然陷落,塵土飄飄,上面已現出一行人。
塵土散去,無生並沒有出去,石像般挺立着,空空洞洞的眸子盯着、戳着上面。
上面的人與刀仿佛並沒有令他吃驚。
小蝶忽然走了過去,揉了揉眼睛,盯着上面。
煙雄盯着下面的無生,臉上已現出笑意,「別來無恙,槍神安好?」
無生不語。
「你果然沒有令我們失望,你果然還活着。」
無生不語。
「你既然活着,就上來,好好慶祝一下。」
無生不語。
他抱着小蝶輕煙般飄了上去,從他們頭頂掠過,飄向對面的茶樓。
飄進茶樓,茶樓里生意並不多。
一名說唱的半老徐娘,正支支吾吾的哼叫着,輕彈着琵琶,臉上的笑意很濃。
每個賣唱的仿佛都俱有這種美德,就算是自己家裏有很多不幸的事,也絕不會帶到這裏來。
桌上的梅花新鮮而美麗,目光入神的盯着梅花,她仿佛沒有看見無生進來。
聽唱的人已走光,她才停下。
她停下就喝口茶,凝視着無生,她的笑容仿佛不知道疲倦,也不會令別人厭惡。
無生將小蝶放在爐火旁,走向窗戶,飛起一腳,窗戶忽然飛向對面廢墟。
那裏已沒有人。
煙雄已拍手叫好,他竟已走了進來。
「槍神好身手。」
他擺了擺手,那個抱琵琶的女人就走了出去。
無生不語。
煙雄盯着無生,緩緩走向無生,卻沒有靠得很近。
這時後面已有人過來了,將一壺茶放到桌上。
煙雄倒了三杯茶,「這裏的茶很不錯。」
無生忽然走了過去,盯着、戳着煙雄,「你一直在外面等我?」
煙雄點頭,臉上笑意不變。
「你知道我死不了。」
煙雄點頭。
「所以想要替我好好慶祝一下?」
煙雄點頭。
「順便說一下其它的事,是不是?」
煙雄笑了,笑的很愉快,「是的,是有一件事。」
無生不語,已在等着他說。
煙雄笑着凝視小蝶,「希望槍神不要插手小蝶這件事。」
無生不語。
煙雄將茶杯端起,端給無生。
無生接過茶杯。
煙雄笑了,這就表示談妥了。
酒桌上的文化很深,他懂得並不少。
無生看了看茶杯,忽然放下,「這是冷茶,我不喝冷茶。」
煙雄愣住。
這杯茶赫然已冷,沒有一絲熱力。
三杯茶是同時倒出,其它兩杯正冒着熱氣,這一杯為什麼會是冷的?他想不通,其他人也想不通。
煙雄忽然將那杯茶倒掉,又重新倒了一杯。
他高高端起,端給無生。
無生接過茶杯。
煙雄笑了,這總該不會有問題了。
可是他錯了,無生並沒有喝,只是看了看茶杯,又放下,「這還是冷茶,我不喝冷茶。」
煙雄臉上的笑意僵硬,他已明白了。
茶杯里並不是茶不熱,而是無生不會將小蝶交出來。
壺已撤走,茶杯猶在。
他們顯然無法談下去,無生盯着茶杯。
「這杯茶為什麼會冷?」
煙雄不語,他已無話可說。
「你一直跟着我?」
煙雄點頭。
「你處心積慮想要殺我,是不是?」
煙雄點頭。
「那些斷魂針是你安排的傑作?」
煙雄點頭。
「那些殺手也是你買通的?」
煙雄不語。
「你一切都是為了那畫卷,抓到小蝶,是不是?」
煙雄臉上的笑意變得很奇怪,也很生硬。
「花臉也是你安排的?」
煙雄笑了笑,「是的,那條街也是我的傑作,怎麼樣?是不是很完美?」
「那十幾個和尚也是你花錢買的」
「是的。」
「你故意讓我跟着他們?」
「當然,在我的安排里,你本該炸死在那邊雅間裏,絕不該在這裏。」
「霹靂堂的弟子也被你收買了。」
「是的,世上用錢買不到的東西並不多。」
「可惜你沒有買到貴點的,那並不是正宗的霹靂之心。」
煙雄笑而不語。
無生說的沒錯,若是有霹靂之心,無生也許已死在那裏了。
「你買通的殺手並不少。」
煙雄點頭。
他已承認,他已不願在隱瞞下去。
「你花的代價太大了。」
煙雄點頭。
他付出的代價是很大,可是沒有別的選擇,這就是江湖,這就是人生。
很多人都是這樣,活得實在不像是人,卻依然要活着,就算是活不出一絲快意,一絲甜蜜,也要強迫自己去活着。
煙雄豈非正是這樣的人?
他笑了笑,「自從你抱着小馬的屍骨走入長安大街,我就安排了一切。」
「但你還是殺不死我。」
煙雄點頭。
「你也帶不走小蝶。」
煙雄點頭,他居然已承認。
無生忽然盯着、戳着煙雄,「可是你並沒有顯得很失望。」
煙雄不語。
「因為抓小蝶,並不是你的主意。」
煙雄不語,額角冷汗也冒出。
「你也是被別人收買了,是不是?」
煙雄不語。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16s 3.9385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