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海里,揮之不去的是她開槍的那一幕。他胸口往外噴涌的鮮血,他沉入海里的眼神……
每一幕,都像一把刀凌遲在她胸口。
她曾經覺得他就是插在自己胸口的一把匕首,只有把他拔除,她才能解恨。可是,如今把他拔除了,她才知道,他是她胸口的命脈,拔除了,就只有一死。
是的,就只有一死。
耳邊,是石林一句比一句沉重的話語。
「你以為,憑你的本領,真的能從陸少的地盤偷走藏寶圖並成功逃離嗎?」
「你以為,陸少真的是擔心你恨他,所以才隱瞞你哥哥已死的真相嗎?」
「你以為,陸少對你開槍,真的只是不在乎嗎?」
「你以為,陸少把唯一的解藥給了娜娜,就是沒有感情嗎?」
不,都不是!
她當初能偷到藏寶圖,並成功逃離,其實只是陸亭川設的計。他知道她會選擇在他不在的時候動手,所以就給她機會。
但是又沒有給的那麼明顯。而且他早就發現鳥籠被動過,所以他讓人把她鎖起來,其實就是做做樣子。
因為他知道,她一定能打開鎖逃走。並且讓小貓咪幫她找到藏寶圖,放她離開。
目的是想讓她知道,她哥哥根本不在那些人手中,讓她不要再相信那些人,不要再被他們利用。
但是,她顯然沒有做到。並且還被對方利用,把他引誘上鈎,害的他替她擋了一槍,險些喪命。
不過這樣一來,也達到了陸亭川想要的目的。納蘭雨沒有再相信那些人,沒有再被利用。
但是她卻不肯死心,更加不願相信她哥哥出事的事實。最後,又找到了老馬這個靠山。
陸亭川在此期間,已經在想辦法要將真相告知她。但是周玉兒更快了一步。以至於,她對他恨之入骨,不惜冒險對他下藥。
她對他下藥的事,他後期也有察覺。
原本那天帶她去看海,他就打算在那天做個了結。沒想到又遇到了羅哥的半路截殺。
事實上,陸亭川一直都在給彼此爭取更多一點時間。他也在賭。賭感情和親情的重要性。
但最後,他顯然是輸了。
不過,他願意輸,也早就做好輸的準備。
但是,令納蘭雨最痛心的都不是這些,而是陸亭川為什麼一直不肯說她哥哥死因的真相。
其實她哥哥並非是在碼頭做什麼押運工作,而是在海上做一些違法的運輸。運輸的東西也都是走私盜竊的物品,甚至還有大量毒-品。
出事的那天,是她哥哥一群人埋伏在海上,準備截下陸亭川運貨的貨船。最後造成雙方起火,混亂之下,傷亡不少人。
但是陸亭川自始至終並沒有開槍。他不解釋,是因為這件事確實跟他有着直接的關係。那天他心情不好,所以才下令讓人開的火。
他重情重義,不可能為了逃脫罪名,把罪責推給手下的兄弟;更加不可能讓她去找對她哥哥開槍的人報仇。所以,把罪責攬下來,是最好的選擇。
就像管家說的,他是個看似粗魯霸道,冷漠又無情,其實內心是個心思細膩,有情有義的人。
是他將自己武裝的太好,讓人難以看穿。
她想,這樣日復一日守望,會是她下半身唯一想做,也是唯一能做的事。
經歷了生離死別,她看淡了許多。只希望,上天能將她的守望帶給他們,讓他們知道,她一直都在。
一直……一直……
……
天氣突然陡變。天空被烏雲密佈籠罩着,狂風作亂。
碼頭的工人都在匆匆忙忙的趕着收工,有人在議論颱風要來了。
納蘭雨站在那,就好像什麼都聽不進去一樣。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遭遇颱風了。上次被颱風刮進海水裏,差點被海水捲走。
後來是一個漁夫把她從海水裏拖了上來。那次,因為嗆了水,昏迷了幾天才醒過來。
「小姑娘,趕緊走了,颱風馬上要來了。」收工離開的人,在走之前,還不忘好心的過來提醒她。
而她,依舊無動於衷。
對方看上去挺着急,說了一句就匆匆的走了。
風力越來越大,納蘭雨已經有些站不穩了。她這兩個月里瘦了很多,幾乎只剩皮包骨頭。根本扛不住颱風。
「小姑娘,颱風來了,趕緊走吧。」
一道優雅,清冽的聲音傳來。納蘭雨一震。覺得自己好像出現了幻聽。剛剛那聲音,多麼熟悉又真實。
在她身後,幾米之外的距離,立着一道高大清峻身影。邁着輕緩的步伐,一步步朝她走過去。
許是察覺到了動靜,納蘭雨突然轉過身來……
看着眼前的人,許是激動,許是不可置信,又許是被風吹得,她踉蹌不穩跌退了幾步,纖弱的身體搖搖欲墜。
陸亭川身手敏捷,一個箭步衝上去,一把將她攬住。她身上那麼涼,涼的沒有一點溫度。他胸口一緊,眉心跟着擰起。
納蘭雨已經淚如雨下。明明眼底被一層水霧蒙着,卻還倔強的撐着雙目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就好像一眨眼,他就會消失不見似得。
天知道,她是多麼希望時間就這樣定格在這裏。哪怕下一秒就是死亡,只要能讓她多看他一眼就好。
「海水很涼,我真不想下去。」陸亭川將她攔腰抱起。她真的清瘦了很多。太瘦了,他幾乎毫不費力的就將她抱了起來。
納蘭雨那雙眼睛就定格在他臉上,一動不動。直到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亦不是幻覺時,把臉埋在他胸口,嗚咽一聲哭了出來。
她哭的那麼徹底。仿佛要將這兩個月壓抑在心中的痛苦都哭出來,發泄出來。
這兩個月,她過的太壓抑,太抑鬱,太辛苦了。
她甚至覺得只有死才是她的解脫。可是,她又不敢去死。覺得沒有臉面,沒有勇氣去面對他。
不過……
幸好她又沒有選擇用死來解脫,不然真的會錯過人生中最重要的時刻。
此時,此刻!
陸亭川拉開副駕駛車門,將她放進去。她卻還緊緊的摟着他脖頸,不肯鬆手。他能感覺到,她纖長的睫毛掃在他脖子上,還帶着一層濕潤。
那種失而復得的激動和喜悅,又承載着太多太多辛酸和痛苦,無奈和悲情。
她內心是怎樣的,他心底也易是如此。當然,她或許承受的比他更多,幸運的是,他能感受,能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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