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錦雯和喬寧黛矜持地站在一邊,丫鬟已經把風箏拿在了手上。
喬錦雯說了什麼,喬寧黛從丫鬟手裏接過風箏,小跑了兩步,或許是因為顧忌到自己的動作,風箏在風箏線的帶動下晃了兩下,直接落地。
喬藴曦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顧瑾臻身上。
顧瑾臻的風箏已經升得很高了,他不再提風箏線,而是拽着風箏線,任由風箏在天上放飛自我。
風箏飛得越高,反而越穩。
顧瑾臻沖她招了招手。
想了想,喬藴曦走了過去。
「要不要試試?」顧瑾臻晃了晃手裏的風箏線。
喬藴曦雙眼亮地點頭。
講真,她從小到大,風箏放了無數回,放走了無數個,卻從未把風箏放上去過。
在她看來,放風箏真的不是技術活,只要力氣大,在跑動的時候把風箏帶起來,然後放線,風箏不就上去了?
可她確實從沒把風箏穩穩地放上去過。
抬頭,看着在空中飛得穩穩的風箏,喬藴曦蠢蠢欲動。
顧瑾臻側身,示意喬藴曦接過他手裏的線輪。
好像哪裏不對?
喬藴曦接過去後,自然而然地站在了顧瑾臻先前站立的地方。
可顧瑾臻只朝後傾了傾身子,甚至連步子都沒挪動半分,將喬藴曦圈在了懷裏。
真的是圈的。
左手覆在喬藴曦的左手上,穩穩地拿着線輪,右手抬高,和喬藴曦一起提着風箏繩,穩住風箏在空中的位置。
喬藴曦第一次操縱半空中的風箏,新奇大過疑問,她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妥,同行的人卻是各懷心事。
鍾成霖這幾日已經消化掉顧瑾臻對喬藴曦的特別,所以對他出格的舉動不以為意,畢竟是常年鎮守邊關的莽夫,你能指望他有多規矩?
隨心而行。
這不就是顧瑾臻嗎?
金柏金雙手叉腰,還沒來得及義正辭嚴地訓斥幾句,就被鍾成霖帶走了注意力。
「你會做飯?」
「不會!」
「趕緊的,把風箏放起來,不然你的第一次要被拿走了。」
「你才第一次!」金柏金雄赳赳地吼了回去,從地上撿起風箏,屁顛顛地助跑。
「三姐……」喬寧黛欲言又止地看着喬錦雯。
這是點燃喬錦雯怒火的絕佳時機。
「愣在那裏做什麼?難不成你還指望我把它放上去?」喬錦雯沖身邊的人吼道。
兩個丫鬟忙學着金柏金的模樣,一人拿着風箏,一人提着風箏線助跑,在風力的帶動下,風箏倒是飛起來了,只不過丫鬟提風箏線的動作很笨拙,站定後,風箏搖搖晃晃地落下了。
「笨死了!」喬錦雯衝過去,背對眾人,一把抓過風箏線,順手在小丫鬟的胳膊上狠狠擰了兩下。
丫鬟吃痛,本能地想縮手。
「還想躲?」喬錦雯憤怒地失去了理智。
一個兩個都和她作對!
先是喬藴曦,現在,她連個丫鬟都鎮不住了!
一把拽住丫鬟的手臂,拇指和食指輕輕一夾,看似沒有力道的動作,卻是夾住了最敏感的軟、肉。
丫鬟一聲疾呼。
喬錦雯兇狠地瞪過去。
丫鬟哆嗦着手臂,眼眶蓄滿了淚水,死死咬着唇,不敢出一點聲音。
可喬錦雯並不滿意,修剪得體的指甲在丫鬟胳膊上掐了好幾下,胸中的怒火才稍稍泄了一點。
「你,接着放,不把風箏放上去,不用回府了。」
「小姐……」
丫鬟下意識地想跪下,喬錦雯犀利地瞪了過去,「怎麼,想讓大家看到我苛刻丫鬟嗎?」
「不、不是的,小姐。」
兩個丫鬟是新升上來的,杜鵑辦事不利,被薛桃賣出去了,就把下面的丫鬟升上來了。
薛桃對喬錦雯身邊的丫鬟要求很嚴,畢竟將來是要陪嫁,甚至成為姑爺通房、姨娘的,所以在杜鵑身上花了很多心思,哪知養了這麼多年,卻還是個蠢的。
喬錦雯身邊的二等丫鬟,聽上去也體面,可薛桃就沒花那麼多心思了,所以畫眉機靈的程度無法和杜鵑相比,只不過是個湊數的。
喬錦雯還不解氣,喬寧黛提着裙子追了過來,安撫道:「三姐,別急,其實我們輸了更好。」
「好什麼好?」喬錦雯向來爭強好勝,輸給外人就算了,輸給喬藴曦,是她絕不允許的。
「三姐,」喬寧黛悄悄說道,「這次輸了的人會下廚,不是正好嗎?」
邊說邊朝顧瑾臻的方向瞥去。
喬錦雯理智回來後,頓時明白了喬寧黛的意思。
明白是一回事,可不代表她願意這麼做。
「三姐,顧公子不過是欲擒故縱,他就是想看看你心裏有沒有他。讓喬藴曦那個蠢貨先得意着,你越是表現得生氣,在顧公子面前越……」隱去後面的話,喬寧黛又道,「男人就是這樣,越是吃不到的才越金貴。三姐,你什麼身份,喬藴曦什麼身份?何必和她一般見識。再說那個顧公子……」
喬寧黛嫌棄地搖頭,「也不知他是怎麼想的,用誰不好,居然用喬藴曦?三姐,我想,顧公子是在幫你。」
「幫我?」
「是啊,你和喬藴曦不對盤,顧公子也是知道的,他現在這樣對喬藴曦,喬藴曦一個沒見過世面的人,會不動心?等喬藴曦動心了,顧公子再把她交給你,你狠狠地把她踩在腳下,她還有翻身的機會嗎?」
「就算是這樣,他也應該和我說一聲。」顯然,喬錦雯相信了這個說法。
喬寧黛心裏鄙視,嘴裏卻繼續說道:「顧公子有他的計劃,三姐,你要是不放心,等會找個機會問問?」
「再說吧。」
喬錦雯面上表現得無所謂,可心裏卻打定了主意,等會一定要問清楚。
就算顧笙是為了她,所以才故意表現得對喬藴曦不一樣,她也不會輕易原諒了他,她要讓顧笙知道,他們之間,她才是佔主導的那個。
「趕緊的,把風箏放上去!」喬錦雯沖畫眉低吼了一句。
喬藴曦認真地被顧瑾臻帶着,一點一點提着風箏線,原本還在半空中的風箏漸漸攀爬,到了至高點,喬藴曦只能隱約地看到一個黑點。
垂眸,看到線輪上的線不多了,喬藴曦停止了放線。
「是不是覺得不可思議?」身後的低語,如潺潺溪水,柔柔波動。
喬藴曦興奮地點頭,小腦袋高高仰起,「我第一次把風箏放這麼高。」
兩人雖然停止了動作,可顧瑾臻依舊把她半抱在懷裏,他小心避讓,兩人姿勢曖昧,卻是沒有身體接觸。儘管他早就忍不住,特別是鼻尖下淡淡的清香,撩撥得他心猿意馬,身上每寸肌膚都在饑渴地叫囂着,可面上依舊要裝作「我很認真地在放風箏」。
目光往下,看着喬藴曦的頭頂,和因為仰視而露出的光滑額頭,嘴邊的笑容愈加溫柔。
不出意外的,自然是喬藴曦和金柏金兩組贏了,喬錦雯和喬寧黛願賭服輸,兩人帶着丫鬟進了廚房。
「喬喬,」金柏金捧着茶杯,賊呵呵地湊到喬藴曦面前,「你那兩個堂姐,真的會做飯?」
不會直接下藥吧?
「不知道。」喬藴曦老實搖頭。
「金柏金撇嘴。
豪門世家的女兒,在出閣前,都會象徵性地學一兩道菜,可也僅此而已,今兒下廚的,恐怕是莊子上的廚娘。
「等急了吧,可以開飯了。」喬錦雯特意整理了一番,又換了衣服,確保身上沒有油煙的味道,才進了堂屋。
她的身後,跟了幾名丫鬟婆子,端着托盤和食盒。
飯菜上桌,喬錦雯熱情地招呼眾人坐下。
喬藴曦暗戳戳地先瞅了一眼。
厲害啊!
雖然莊子上不缺食材,可短時間弄出這麼多……呃,大手筆的菜,喬錦雯是豁出去了啊!
「時間太匆忙,我和寧黛做的不多,也不知道你們喜不喜歡。」
「喬三小姐,五小姐,用心了,」這種應酬,歷來都是鍾成霖出面,「今兒有幸嘗到兩位小姐的手藝,是鍾某的榮幸。」
「鍾公子謬讚了,」喬錦雯嬌羞地說道,「都坐下吧,開飯了。」
金柏金又要朝喬藴曦身邊擠,結果毫不意外地,被鍾成霖拎着脖子,強行按住,在他身邊坐下。
喬藴曦左手邊是顧瑾臻,右手邊是喬寧黛,而顧瑾臻的左手邊,正好是喬錦雯。
「顧公子,這道水煮魚是錦城的特色菜,你嘗嘗。」
喬錦雯拿起公筷,夾了一塊魚肉,送到顧瑾臻面前,中途卻被鍾成霖伸出來的碗截了胡。
鍾成霖笑眯眯的,雖然什麼都沒說,可身上的氣勢很凜冽。
喬錦雯鬼使神差地,把魚肉放進了他的碗裏。
她還想夾別的菜給顧瑾臻,卻聽到顧瑾臻對喬藴曦說道:「喬喬吃魚嗎?」
「麻煩。」
什麼麻煩?
自然是挑刺麻煩。
讀懂了喬藴曦的意思,顧瑾臻夾了一塊魚肚上的肉,確定沒有魚刺後,才放進喬藴曦的碗裏,想了想,他又夾了一塊魚肉,仔細挑了刺後,又放進喬藴曦碗裏。
整套、動作行雲流水,自然而然,仿佛一套流傳百世的絕世武功,沒給人任何打斷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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