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道黑影快帶地在京城的屋檐上穿梭着。很快,到達了目的地,牢房!
紫姬正坐在那草蓆上,想着今天所發生的這一切,都太過詭異!自己的確沒有綁架那白氏,可是為何她會出現在自己的床下呢?
紫姬百思不得其解,可當時看到那白氏被救出後的狼狽樣子,實在不像是她的苦肉計,難道還有別人摻合進來了?
紫姬正想的入神,便見那黑影已是掠到了牢門前!
紫姬先是一驚,又是一喜,上前道:「我就知道你會來。主子這麼快就收到消息了?」
黑影點了點頭,遞給了她一個小瓶子。
「這是什麼?」紫姬接過來問道。
「假死藥!」
紫姬大喜,正要吃下去,又聽那黑影道:「現在還不到時候!明日那白氏定會前來羞辱於你。你明日見她進來再吃!見到她後,藥效才會發作。到時,那白氏也脫不了干係!」
紫姬笑着點頭道:「屬下明白。替我謝過主子。」
黑影不再看她,快速輕巧地離開了大牢。沒有注意到,身後跟着一道同樣是黑色的身影,且身形極快!
紫姬嘴角上揚,輕道:「白氏,想置我於死地?哼!你還不夠資格!」
說完,她將那小瓶子放入懷中,走向那處看起來還算是乾淨的草蓆,臉上並無任何的嫌棄,直接躺了下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關押紫姬的牢門居然被人打開了。一道纖細的身影上前,將手探進了紫姬的懷中,取出了那個小瓷瓶,將裏面的藥丸倒出,又放進了一些不知名的藥丸。然後,蓋好瓶蓋,將那小瓷瓶再度放進了紫姬的懷中。
次日早上,白氏起了身,梳洗過後,整個人看起來雖還是有些倦怠,卻是比昨天晚上好了許多。
她打扮好後,出了寢室,看到躺在榻上安眠的崔信,眼中閃過不屑,理也未理他,直接出了院子。
其實崔信早就醒了,聽到裏面白氏梳洗的動靜時,便醒了。只是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白氏,他想問問白氏在床下究竟待了多久,是不是聽到了他和那紫姬?可是這些話,他問不出口!想到自己昨晚在眾人面前的表現,簡直是丟盡了身為國公的臉面!
為了維護一個犯了大錯的妾室,竟然差一點鑄成大錯!
昨晚,護國公走後,他便被父親叫到書房,嚴厲訓斥了一頓!又給他分析了一番厲害關係,他才如夢初醒!
他一直以為白氏賢慧,心性好,脾氣小,又心疼孩子,好拿捏,所以一直是偏寵着紫姬,而白氏在發生中毒事件前也沒有提出過什麼過分的要求,所以他就有些自以為是了!以為無論自己怎麼做,白氏都是不會將事情鬧大,卻不是他竟是忘了,她出身護國公府!即便是她不計較,護國公會不計較嗎?皇后會不計較嗎?
想到昨晚父親對自己的一番剖析,他到現在還是有些後怕的!幸虧昨晚自己沒有硬攔,否則,只怕是會釀成大錯!定國公府到了崔信這一輩還不是特別的繁盛,若不是娶了白氏,有的護國公府的扶持,他上位如何能這般快速?想到這些年護國公府和皇后對自己明里暗裏的扶持,崔信現在只覺得自己是無臉見人了!最起碼,是無顏見白氏和護國公了!
白氏到了院門口,見自己的三個兒子和崔茜茜都守在那裏。崔茜茜見母親出來,先上前拉着白氏的衣袖道:「母親,您今日要回外公家嗎?」
白氏一愣,看了幾個孩子一眼,頓時明了了。想來是老定國公出的主意,想着四個孩子將自己留下吧。白氏臉上掛着淺笑道:「好孩子,母親今日不回外公那裏。母親要去會會那個賤婢!」
崔茜茜不放心道:「我陪着母親一起去!」
白氏的手在崔茜茜的頭上摸了摸,「不必!母親只是去看看她。又不會去別處!」
崔智上前一步道:「母親,弟妹們還小,見您昨日被那賤婢所擄,定然是擔心您。不如就讓她們在家中等候,我陪母親去看看。」
白氏看了崔智一眼,這是自己的長子,如今已是比自己還要高了。白氏點點頭,「那便由你陪我去看看吧。」說完,對其它三人道:「你們好生在府里待着,哪裏也不許去!」
崔智命人安排了馬車,又讓白氏多帶了幾個嬤嬤陪着,這次,讓桂香時刻跟着白氏,一步也不許離開!桂香是護國公送給白氏的,會些拳腳功夫。那天晚上她進去拆信時的仔細,便足以說明這個丫環為人謹慎小心,有她陪着,白氏也安心不少。
母子二人在大批護衛的陪同下,到了監牢外。
崔智先上前打點了一番,妥當後,才請了白氏下馬車。白氏外面穿了一件藏青色的斗篷,母子二人在幾名護衛的陪同下進了牢房。
牢記內光線昏暗,空氣潮濕,還有濃濃地霉變的味道撲鼻而來。
白氏被人引領着到了一處牢房的門口,看到紫姬正躺在一張草蓆上,似乎是還沒有睡醒。白氏冷笑了一聲,對崔智道:「你去請萬大人過來一趟。」
崔智走後,白氏命那看守女牢的婆子將牢門打開,給了她一錠賞銀,讓她到外面候着。那婆子得了賞銀,忙樂不顛地退出去了。
白氏進了牢房,早已有嬤嬤進來,給她搬了繡凳。白氏坐定後,看着剛剛醒了,坐在草蓆上的紫姬。
紫姬自嘲地一笑,「怎麼?夫人是來看我如何的落魄嗎?還是想着我會向你下跪求饒?」
白氏抿嘴一笑,「妹妹怎麼能這麼說呢?我是來救你出去的。」
紫姬一愣,看向白氏,見她眼下一圈青色,顯然是沒有休息好,再看她的一身的錦繡華服,坐在這裏看着自己,怎麼看怎麼覺得有些不懷好意。
紫姬冷冷一笑,「夫人,在這裏,您就別裝了!別人不知道您是什麼人?什麼心性?您以為我不知道?哼!你自己給自己下了美人消的毒,反而誣賴於我!你以為我願意待在那牢籠一般的定國公府?哼!除了時時防備您,還得要防備着他其它的妾室!夫人,到現在我都忘不了,我的第一個孩子是怎麼沒的?我忘不了當時沒了孩子的那種痛!除了身體上,還有心裏的那種撕心裂肺的痛!夫人,晚上,您會常常睡不好吧?您不害怕會有冤魂去找你索命嗎?」
白氏的臉一冷,恨聲道:「紫姬,你一直以為是我害你在先。不錯,你的孩子是我讓靜微的姨娘給你下的藥,可是又如何?你除了失了個孩子,反而更得老爺的憐惜了,不是嗎?後來,你不是又有了一個?不照樣是當了娘?」
紫姬聞言,突然大笑道:「是呀!我是又有了一個孩子,可是若不是因為你讓人給我下了藥,傷了我的身體,我的兒子怎麼會一生下來就瘦弱不堪?」
白氏輕哼了一聲道:「紫姬,你以為你害別人,別人就知道了?我為何會害你的孩子?若不是因為你先給我的智兒下毒,我為何要害你?你口口聲聲說是我中毒之事是誣賴於你!我且問你,這十幾年來,你就當真沒有給我下過一次毒嗎?你說呀?你不過是一個江南名妓,被老爺看中,給你改了身分,你以為我就不查不出來了?像你這樣卑賤的出身,怎麼?還要覬覦我正妻的位子?」
紫姬撇嘴道:「什么正妻的位子?你稀罕,我可不稀罕!」
白氏突然揚起嘴角,詭笑道:「是呀!你不稀罕!你稀罕的,是如何為你的主子謀取更多的利益吧?」
紫姬臉色一變,「你說什麼?」
白氏冷冷地看着她,輕道:「你以為我不知道?我來問你,這十幾年來,老爺最是疼你,賞你的東西着實不少,那些珍寶去了何處?你離開定國公府的時候,我讓人徹查了你的院子,你明明是不帶一兩銀子出了府!可是你院子內除了一些不值錢的贗品擺飾,其它的都去了哪兒?你無父無母,也沒有兄弟姐妹,你是在為誰賣命?」
紫姬嘴硬道:「哼!真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那些東西分明就是老爺賞的,我如何知道是不是贗品?」
「呵呵!」白氏拿着帕子掩了唇,輕笑數聲後,才言道:「是呀!你不知道。那我再問你,這府中除了我生下了三個兒子,就只剩下你生了一個兒子?為何其的妾室要麼就是無所出,要麼就是生下兒子後活不過滿月,要麼生下的就是女兒?還有,為何自你生下你那病懨懨的兒子後,府上不管進來多少侍妾,都沒有人再懷上老爺的孩子?你敢說,這一切都與你無關?」
紫姬的身子一顫,面色有些發白道:「夫人問錯人了吧?最怕小妾生下兒子的人,應該是你才對呀!為何突然要指責於我?」
「哼!說的好!除了老爺,甚至就連公公有時也會懷疑是我做了手腳。可是我敢對天發誓,除了你!我這一生只對一個女人下過墮胎藥,就是你!而且還是因為你謀害我的智兒在先,我才會反擊!至於其它的妾室為何會如此地倒霉?我想,沒有人比你清楚了吧?」
紫姬此時才不得不好好地打量起了白氏。以前,她也以為白氏性格懦弱,軟弱可欺!自己被老爺獨寵十餘載,可也不見她有半點的雷霆手段。除了那次她命那賤人給自己下了藥,自己失了孩子,才查出那賤人是受了這白氏的指使。不過,她當時倒是並不恨白氏,正如白氏所說,是她謀害崔智在前,怨不得人家報復!
直到出了上次的中毒事件,她才知道原來這個白氏也是個難纏的主兒。想到這兒,紫姬的心神稍亂,問道:「你是如何得知我房裏有美人消的?」
白氏優雅地一笑,那略有些皺紋的臉上,浮上一層淡淡地得意之色。「紫姬,這也正是我要問你的。你為何會有美人消?是你的主子給你的吧?」
紫姬轉頭道:「一派胡言!」
白氏也不急,緩緩開口道:「你不想承認也沒關係。那就好好坐着,聽我說!你原是出身江南名妓,不知是受命於何人,故意色誘老爺,讓他鍾情於你。甚至不惜動用一切手段,將你的身分掩藏起來,將你接進定國公府。你進府後,最開始時為了得到我們的信任,什麼也沒做。直到篤定老爺對你一往情深,你才開始動手。你先是給幾位姨娘下了絕育的藥,後來,又想着謀害我的智兒,不過被我識破,你又先後謀害了老爺的妾室生下來的三個兒子,讓三位姨娘前後總共小產了四次,共給二十多位侍妾喝了絕子湯!至今為止,老爺總共有四個兒子,除了我的三個嫡子,便就剩下你的那個病兒子了。」說到這裏,白氏頓了頓,看向紫姬,見她的神色不變,不由暗道,果然是沉的住氣,難怪會被選中,送入定國公府。
白氏停了片刻,又道:「除此之外,十幾年來,你總共從定國公府里利用老爺對你的寵愛,私自挪走了白銀二十萬兩。還有,老爺賞你的奇珍異寶,也全都不見了!你屋子裏的那些個擺飾,全都換成了贗品!除了你的這身行頭,每日要打扮給老爺看,沒有拿出去外,其它的都沒了。紫姬,你不想跟我說說這些個東西都去了哪兒嗎?」
紫姬聽到她說白銀二十萬兩時,便有些心虛之色了,待白氏說完,紫姬反而大笑了起來。
那笑聲不似以往眾人聽到的那般嬌媚溫和,反而是帶了濃濃的嘲諷和狠厲!整個牢房裏迴蕩的都是紫姬的笑聲,那笑聲陰冷無比,桂香和留下來的兩個婆子,皆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紫姬笑的整張臉都擠到了一起,眼中還笑出淚來!半晌後,她才止了笑,臉上滿是淚痕地說道:「我原以為,你今日是來羞辱於我的,想不到竟是來說這些的。」
說完,她轉身直直地看着白氏,「夫人當真是好心計,好手段!居然能將事情調查的如此詳盡!甚至連我給多少人下了絕子湯都瞞不過你!可是那又如何?我是害了人,可是你見死不救,不也是一樣的害人?最後,老爺和老太爺不都是認定了那些事情是你做下的?如今反正我已是身處大牢之中,你又能耐我何?橫豎不過是一死罷了!」
說完,她臉上又掛上了柔媚至極的笑容,「我就算是死了,也還有老爺為我傷心難過。你呢?除你的孩子,還有誰心疼你,在意你?這麼多年了,你還指望着老爺嗎?呵呵,你還真是天真呢!你今天的目的,是想着讓我說出我背後的主子吧?我告訴你,做夢!」
說完,便轉身從懷中掏出那個黑影給她的小瓷瓶,倒出一粒藥丸,吞了進去。
桂香想要上前阻止,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紫姬吞了藥,笑呵呵地看着白氏,「夫人,跟我斗,你還是贏不了?」
白氏的手緊緊地抓着那白色的錦帕,指關節處已是微微泛白!可見是極為惱怒!
紫姬正要再說什麼,便聽一道熟悉卻是爆怒的聲音傳來:「你這個毒婦!」
來人卻是定國公崔信!他大步上前,一巴掌將其打翻在地!然,仍不解氣,又上前連踢了幾腳後才穩住身形,怒罵道:「枉我對你寵愛有加,卻想不到竟是這般的無恥下賤!你這個賤人!」說完,又上前狠狠地踢了一腳。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將眾人驚呆了!
只有白氏臉色不變,仍是一臉平靜地看向那紫姬。
紫姬,想要上前抓住崔信,可是發現自己的手腳無力,動彈不得了。只得大聲道:「老爺,您聽我解釋!」
事到如今,崔信哪裏還會再肯聽她的話,直恨不得上前掐死她!那麼多的兒子死在了她的手裏,那麼多的錢財被她給了別人!這教他情何以堪哪!
崔信轉頭看向一臉平靜的白氏,突然覺得自己心中原本最引以為豪的一切都在瞬間崩塌了!她以為軟弱無用的妻子、溫柔可人的寵妾,全都在瞬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用力的閉了閉眼,又睜開,再用地甩了甩頭,身體微晃了晃,顯然今天聽到的這一切,對他的打擊太大了。他無法接受!自己堂堂的一個定國公,竟然被一個妓女給耍了!
崔信用手扶了額頭,身體再度晃了晃。
白氏示意嬤嬤上前扶了他。正在此時,崔智帶着萬柱來了。
「父親?」崔智一進來,便看到了崔信一臉懊惱的樣子,不解地看向白氏。
白氏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眼神,示意沒事。
崔智忙命身後的小廝,將崔信扶了,送回定國公府。
萬柱這才上前施禮道:「夫人,不知夫人有何吩咐?」
白氏笑道:「讓萬大人跑一趟,辛苦了。我家老爺被這賤婢氣的不輕,想着將她帶回府里,嚴加懲治。大人看?」
萬柱一愣,沒想到這白氏如此的大度,「夫人,可是此人太過危險,她昨晚綁架於您?」
白氏擺了擺手,道:「萬大人放心,此事老爺已經是心中有數了,所以才想着若是處死了她,反倒是便宜了她!所以才讓我這做夫人的將她帶回府去!」
萬柱這才點點頭道:「此事可大可小,既然夫人您這個受害人都如此說了,下官照辦就是。」
白氏道了謝,又讓人給了萬住送上一張銀票,那萬柱再三推脫後,還是接下了。
白氏並沒有帶紫姬回定國公府,而是去了城外的一處農莊。
紫姬此時正在納悶,自己明明是服了假死藥,為何會只是全身無力?難道是送錯了藥?
到了門口,白氏命人將紫姬身上的繩索解了,白氏在馬車上對那躺在地上毫無力氣地的紫姬道:「你不是想死嗎?我成全你!只是你既然是個妓子,就得有妓子的死法!你不是說以為我是來羞辱你的嗎?你說對了。我的確是來羞辱你的!我要將這十幾年來,你加諸在我身上的羞辱全都討回來!」說完派了兩名嬤嬤和兩名壯漢將她帶進了農莊。
突然,白氏又命人停住了,她對着崔智吩咐了幾句,崔智便留在了莊外,等着她。而白氏自己則是走上前去,用幾乎是微不可聞的聲音在紫姬耳邊輕道:「我還從未親眼見過妓子是如何伺候男人的,今日也開開眼界。」
紫姬又羞又怒,卻是無可奈何,現在的她連抬手的力氣都沒了。
而白氏並未意識到她的不對勁,只以為是養尊處優慣了,被崔信打了一巴掌,又狠踢了幾腳,自是受不住了。
紫姬此時才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看着自己被帶進了一間簡陋的屋子,屋子裏沒有床,只有炕,那種十幾名長工在一起睡的大炕上。
紫姬此時已是意識到了白氏要做什麼,趕忙回頭求饒道:「夫人,我錯了!夫人,夫人您饒了我吧。夫人!夫人求求您了!」
白氏哪裏肯聽她這些話?只是命人將她扔在那張大炕上,又給她鬆了衣帶,衣衫半褪!最先跟進來的兩名大漢見此春色,已是了,轉頭看了嬤嬤一眼,那嬤嬤瞧了瞧夫的臉色,對他們點了點頭,便退了出去!
白氏就站在窗外,看着那兩名壯漢將那紫姬的衣衫撕了個粉碎,如餓狼一般撲了上去!白氏的手緊緊地纂着手中的帕子!十多年了!紫姬,你加諸在我身上的羞辱和痛苦,我今天終於可以全都還給你了!你就好好享受吧!
白氏轉了身,對身後的嬤嬤道:「通知這莊上的管事,這裏的每個男人都要進來一趟。若是辦不好,他這管事也不必做了。」
那嬤嬤應道:「是!」說完,便去找那管事了。而跟在白氏身後的桂香,則是感覺到一陣恐怖!這莊子上少說也有四五十人吧?夫人這麼做,比直接殺了那紫姬要狠上百倍!
深夜平南候府
靜依聽着司琴的報告,輕微地搖了搖頭,「咱們只是怕她假死逃掉,所以才給她換成了『軟筋散』,不想那白氏卻是如此的心狠,竟是如此地將她折磨致死!」
司琴則是不贊同道:「小姐何必心軟,像她這種人,活着也只會是再害人!這種死法,對她來說,已是極為仁慈了!」
靜依聽罷,輕笑一聲,「你倒是嫉惡如仇!罷了,反正已是如此了,咱們就看看余氏那兒,會有什麼動作吧?」
「小姐已經將紫姬的消息透露給了那余氏?」司琴問道。
靜依笑道:「哪裏還用得到我去透露?只怕早已有人通知了余氏!咱們現在要做的,就是靜觀其變了。」
司琴這才恍然大悟,正要夸小姐聰明,便見一道白影閃過,元熙來了!
司琴知趣地退下,棲身在外面的一棵桂樹上。
元熙進來,一看見靜依,便滿臉地不郁!
「天氣已是這般涼了,怎麼也不知道加件衣服?」一邊說着,一邊從那屏風上拿過一件披風,給靜依披上。
靜依失笑道:「在屋子裏,又不出去,哪裏會受涼?」
元熙則是一臉嚴肅道:「是在屋子裏,可是窗子開着,不會進冷風?」
靜依撅了嘴道:「這不是擔心你會來嘛。」
元熙看靜依這般小女兒之態,是又氣又笑,氣她不懂得照顧自己,笑她也會有這般可愛的模樣!
靜依突然想到了什麼,一臉促狹地問道:「那白姨娘跟你私奔的流言,是你讓人散佈的?」
元熙一愣,沒想到她會突然問起這個,「不是我,是白飛。」
靜依卻是不信道:「若是沒有你的授意,那白飛如何會想出這樣的法子?我說這兩日怎麼總聽下人們私下裏嘀咕,而靜微和蘇謙也極少出院子了,原來是你這傢伙幹的好事!」
元熙不置可否地一笑,轉移話題道:「那紫姬已是無礙了,你快跟我說說,打算如何對付那余氏?」
靜依搖搖頭,「還沒有想好。說實話,對付紫姬還好些,畢竟她的身分即便是查,也只是一名妓女!可是余氏就不同了。咱們必須想個萬全之策,才能除了這個隱患!」
元熙點點頭,道:「那紫姬潛入定國公府的目的已是非常明顯,一是為了銀子,二是為是斷了那定國公的子嗣,扶持自己所生之子。只是我很好奇,既然她有此打算,為何那白氏所出的三個兒子,都還活的好好的?」
靜依嘆了一聲,道:「若那白氏當真是軟弱可欺之人,要除掉那三個兒子,自然是易如反掌。可是事實並非如此!先不說那白氏身後還有護國公府,就單單白氏此人,也是極不簡單!」
「不錯!居然能將那紫姬的底細摸的如此清楚,雖沒有查到她背後的主子,卻也是查到了不少的東西!最起碼,只是知道那紫姬下毒害過多少人這一條,便足以說明她的心計之深了。」
靜依點點頭,「我也有同感。對了,可能通過定國公府的那些個珍奇異寶,來找到她背後主子的線索?」
元熙搖了搖頭,「此事太過難辦!比如說這鍍金鑲寶杯,他們完全可以將上面的寶石弄下來,再那把金杯溶了!然後再將那寶石賣給一些製作珠寶的商家。如此一來,哪裏還有痕跡可尋?」
靜依一臉地失望,「你說的也對。可惜了那麼多的寶貝就這樣沒了!還有那二十萬兩白銀!那可不是小數目呀!」
「的確,二十萬兩白銀,夠一支十萬人的軍隊兩年的軍備開銷了。這些傢伙要這麼多銀子幹嘛?難不成,真如你所猜測的那般?」
靜依搖搖頭,「一切都只是咱們的猜測,尚無定論。不急,咱們就看那余氏會出什麼招吧?」
「你料定了那余氏會出手?」
「紫姬出了事,雖然表面上看起來是因為她得罪了白氏,可是余氏為人十分地小心謹慎,定然會有所察覺,現在對她來說,最為穩妥的,便是找到那隻鐲子,然後消失在咱們的視線中。」
「消失?」元熙一驚,「你說她會主動消失,而不是由咱們動手?」
「不一定。咱們追蹤那黑衣人失敗了。跟丟了。」靜依道,「司琴說那人的身法極快,就隱身在了京城中的某一處!不知道是不是咱們上次所查到的那個司懷安的人。」
「此事的確是太過棘手!就是不知道那余氏會想出什麼花樣來?」
「你說除了余氏,還有什麼人在打着那鐲子的主意呢?」靜依問道。
元熙搖搖頭,「對方的動作太過謹慎,連跟他們接觸過的白飛都沒有線索,咱們更是無從下手了。」
靜依點點頭,「算了,還是那句話,靜觀其變吧。」
元熙看着靜依有些消瘦了的身形,心疼道:「最近吃的不好,還是休息不好?怎麼這樣瘦了?」
「呃?有嗎?可能是最近的煩心事太多了吧。」靜依說完,又道:「不過才兩日不見,怎的就瘦了?你淨誑人!」
元熙搖了搖頭,嘆道:「你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心事太多了不好!答應我,待余氏的事情一了,便安心地將養身休,有什麼事,就跟我說,若是我不在,找你大哥幫忙也是可行的,別再為難自己了!」
靜依點點頭,「我現在是既盼着那余氏早點行動,又擔心她會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來!唉,真是揪心!」
元熙淡淡一笑,用手替她順了順頭髮,「別再想了,好好睡一覺吧,我在這兒守着你。」
靜依聞言輕笑,「我又不是小孩子,還會踢被子不成?」
元熙輕笑不語,拉起她的手,走至床邊,替她脫下披風和外袍,又為她除了鞋襪,看她躺下,又為她蓋好了被子。然後自己靜坐在床邊,就這樣看着她。
靜依從剛才元熙給她脫下披風,便有些呆愣,現在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是只着中衣,蓋好了被子,臉一紅,小聲道:「那個,我自己睡就好了。你回去吧。」
元熙看她臉色紅彤彤地,知道她是有些害羞了,笑道:「無妨!回去也是睡不着,倒不如在這兒陪陪你。睡吧!」
靜依聽了,倒不知該如何是好了。只好翻了身,面沖里,側躺着。
元熙發現自己只是這樣靜靜地看着她,心就會異常地安定!比吃了定心丸還要管用!元熙在心中輕嘆,依依,你究竟是我的緣,還是我的劫?
平南候府鶴壽堂
余氏仍在自己院中的佛堂里念着經文。深夜裏,時不時地傳來幾聲敲木魚的聲音。
一位嬤嬤勸道:「老夫人,都過了子時了,您還是早點休息吧。」
余氏閉着的眼睛這才睜了開來,那一雙略顯渾濁的眼睛,卻是透出犀利的一抹精光!
「吩咐下去,明日我要親自去趟安氏香燭鋪,過兩日我要到隆昌寺去進香,這一次,我親自去選一些上好的香燭。」
那嬤嬤道:「這些小事,奴婢去做就成了。何勞您親自去?」
余氏臉一沉,「為佛祖選香燭,豈是小事?」
那嬤嬤忙認了錯,又服侍着余氏睡下後,才在外間的地上鋪了被褥歇下了。
次日上午,余氏用過早膳後,又念了近半個時辰的經,才出了院子。
余氏一出院子,便聽下人們來報,說是三房那邊兒來人了,正在前廳內歇着呢。
余氏略一皺眉,趕忙走快了些,往前廳去了。
老太爺正端坐在主座上,除了蘇偉和蘇清,其它人竟是都在。
余氏進了前廳,笑道:「是成兒來了?怎麼提前也不說一聲,我正說着要去選一些香燭呢。」
蘇成忙起身道:「只不過是些許小事,不敢勞動母親!」
余氏笑着坐了,看着站在一旁的靜美道:「美兒呀,來,到祖母這兒來。」
靜美依言上前,站在了余氏身邊。現在的靜美,哪裏還有以往的那般驕橫跋扈?早已是讓暫時掌管府內中饋的柳氏給調教地沒了脾氣!
余氏看了看,有些心疼道:「瞧瞧這孩子瘦的!你是怎麼做父親的?美兒都瘦成了這個樣子,你都不管的嗎?」
蘇成臉一僵,道:「母親,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您看着她瘦是因為她長高了。」
余氏臉一沉,怒聲道:「你也知道她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你瞧瞧這孩子的臉色!都快成難民了!美兒呀,咱們不回去了,打今兒起,你就跟在祖母身邊了!可好?」
那靜美趕忙福身道:「多謝祖母!美兒也是日夜思念祖母!」
靜依一挑眉,幾日不見,這靜美也會說奉承話了!而靜微看向靜美的眼神,則是充滿了不屑!以前笑話我是庶出的,現在你自己不也成了庶女?
余氏扶起了靜美,轉頭對顧氏道:「兒媳婦呀,靜美在這邊的開銷就從我的月例銀子中出。」
顧氏忙一臉驚慌,起身道:「老夫人這不是在打兒媳的臉嗎?別說靜美是我的侄女,您的孫女,就是來了外人,住到府里,也不能從您的月例銀子出呀!老夫人心疼靜美,是這孩子的造化。就讓她在您身邊陪着就是了。她的開銷,兒媳自是會安排好的。」
余氏點了點頭,像是才想起來一般,問道:「成兒,你今日怎麼得空來了?」
老太爺輕哼一聲,「你以為他無端端地怎會到這裏來?還是為了借銀子?」
蘇成忙道:「是這樣的,母親。我有一個以前的同窗,落第後,一直在做綢緞生意,前幾日遇到了,一起喝了頓酒,才知道他那綢緞生意在山東做的很是紅火,那位朋友便與我商議着一起在京城開間綢緞莊。我手頭上的銀子不夠用了,所以才想着到大哥這兒先借一些應應急,待回頭分了紅利,便將銀子還上。」
老太爺冷聲道:「你能有什么正經朋友?小心人家坑了你,你還在那兒傻乎乎地替人家數銀子呢!」
當着這麼多晚輩的面兒,被老太爺這樣數落,蘇成的臉上也有些掛不住,一臉的尷尬和窘迫之色。
顧氏心裏嘆了嘆氣,卻是不敢表露出來,笑道:「三弟想着做生意是好事,父親也莫要小瞧了三弟,說不定,三弟還真是做生意的好手呢。」
余氏也趁機道:「就是,成兒這不也是知道上進了嗎?既然不能做官了,總要想法子賺錢才是。您又何必如此地輕視他?」
老太爺看了余氏一眼,也不說話,只是靜靜地喝着茶。
余氏看了顧氏一眼,顧氏明白老夫人這是想着讓自己借銀子給他了,只好強帶了笑意,問道:「不知三弟還差多少銀子?」
蘇成心中一喜,知道顧氏這是願意借銀子給自己了,便急道:「每人各出兩千兩,我那裏有一千兩,還差一千兩。」
顧氏驚道:「一千兩?開綢緞莊要四千兩銀子的本錢嗎?」
余氏也問道:「是呀!不過就是間綢緞莊,如何會下那麼大的本錢?」
蘇成解釋道:「我們經營的綢緞與別家的不一樣,全都是從江南知名的繡坊和織坊進來的。成本本就要高一些,再加上運輸中的費用,還有房租,一開始總要先存些貨。所以才會需要這麼多銀子。」
顧氏有些擔憂道:「我的陪嫁里也有兩家綢緞莊,倒是不知道需要下這樣大的本錢。」
余氏瞥了顧氏一眼道:「今日,你大嫂將銀子借給了你,你就要好好經營,若是有不懂的可以到你大嫂的鋪子上問問,學一學,千萬莫要不懂裝懂!既讓人笑話,又賠了銀子。」
蘇成忙笑嘻嘻地應了。
顧氏這裏心中卻是氣極!自己只不過是問了一句差多少銀子,老夫人就趕忙替自己應了。話還說的這般好聽!顧氏心中雖氣,但是當着這麼多晚輩的面兒,基於孝道,也是不能明着反駁的,只好輕道:「這樣吧。三弟,一千兩銀子也不是個小數目。待你大哥回來,我問過他,再讓人給你送到你府上去。如何?」
蘇成一看有門兒,就趕忙謝道:「多謝大嫂了。父親、母親,那兒子便先走了。我那朋友還等着一起去看門面呢。」
老太爺不搭理他,余氏沖他擺了擺手道:「去吧,去吧。」
這邊兒,蘇成出了門。余氏讓人給靜美安排了一番,自己就帶着兩個嬤嬤乘馬車出了府,直奔那安氏香燭鋪。
進了香燭鋪,余氏就一樣一樣挨着看。正挑着,那掌柜笑道:「喲,這不是蘇老夫人嗎?您今兒是想選些什麼?」
余氏笑道:「過兩日想着去上香,下人們選的,我不放心,所以想親自來看看。」
掌柜的笑道:「蘇老夫人,您可是心誠呀!佛祖定然會保佑您的。」
余氏淡笑不語。
那掌柜又道:「對了。昨兒個,有位朋友在這兒放了一尊玉觀音,說是家中落魄了,急需銀子,可是這是觀音,不是其它的物件兒,不知道該如何辦?這不,昨兒放我這兒了,我就給幫着瞧瞧,看哪家的夫人想着請尊玉觀音回去的,也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余氏眼睛一亮,道:「哦?在何處,快帶我去看看?」
那掌柜的看了一眼店鋪,「這樣吧,您與我進去看看,成與不成的,倒是無妨,只是這玉觀音可是上品,您看。」
余氏轉頭吩咐道:「你們在這裏等着,我去去就來。」
說完,便與那掌柜的一起進了內堂。
二人進了內堂後,又出了後面的小門,來到了後院兒,進了屋子,那掌柜的關了房門,將那長案向左偏移了不到一尺,在牆上敲了幾下,便見這牆壁一動,竟是一處機關!
二人進了秘室,那牆壁又復原如初。
秘室內,一個身形修長,相貌普通的中年人,正在等着他們。
余氏見到來人,急道:「如何了?那紫姬可是救了出來?」
中年人搖了搖頭,「她已經死了。」
余氏聞言一怔,帶些指責的口氣道:「你不是說給他送了假死藥,可保她無事?」
中年人也是一臉的費解道:「我也正覺得奇怪,我給她的明明是假死藥,為何她吃了,卻只是渾身無力?並沒有假死的症狀。」
那掌柜地說道:「莫不是她根本就沒有來得及吃?」
余氏點點頭道:「有可能!看來這個白氏還真是對她恨之入骨!否則也不會如此的將她凌辱至死!」
中年人一臉愁容道:「主子又在催了。以前雖然也沒有找到那鐲子,可是好歹還有紫姬給接應的銀子。可是現在她這一死,定國公府那邊兒,咱們是指望不上了。」
「那她的那個兒子呢?」余氏問道。
中年人道:「放心,他不會有事,他可是貨真價實的定國公的血脈!主子已經在他身邊派了人。」
余氏這才放心地點點頭,「三十年了。咱們也只是找到了那張圖,這鐲子到現在還一點兒下落也沒有。上次究竟是什麼人闖入了我的屋子,至今也是查不出。我擔心已經有人在懷疑我了。」
「所以主子才會催促咱們動作快些。」
「可是這麼多年了,那庫房裏的東西我幾乎是都看遍了,也找不到。如今咱們去哪兒去找?」
中年人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道:「三小姐,你不會是貪戀平南候府的富貴,不想再為主子做事了吧?」
余氏一愣,怒道:「你這是說的什麼渾話?這些年我為他出的力還少嗎?就只有紫姬給他銀子了嗎?我給的雖沒有紫姬多,卻也幾乎是傾盡我所有了!還有這些年來從我這裏傳遞出去的消息,甚至還有關於朝廷的一些機密大事!哪一件不值幾萬兩銀子?你們還想讓我如何?」
余氏頓了頓,又道:「哼!若說沒有找到那鐲子,只是我一個人的責任嗎?你們不都是進去找過?可哪一個不是空手而回?我好歹還為他找到了那張圖!這就表示已經成功了一半兒了!你現在卻說我不盡心?說我貪戀候府的富貴?」
那中年人看她似是真的惱了,忙一臉諂媚地樣子道:「三小姐莫氣!是奴才說錯話了。三小姐消消氣!」
「哼!」余氏重重地哼了一聲,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將頭扭到了一邊。
那掌柜的道:「主子現在不在京城,咱們又才折了紫姬,那這京城中的事,該聽誰的安排?」
那中年人自懷中掏出一個扳指套在了左手的大拇指上,那掌柜地趕忙跪下。
中年人也不說話,只是看向了那余氏!余氏兩眼直直地盯着他手上的白玉扳指,似是想要將它印入腦子裏一般!半晌,余氏才起身,緩緩地衝着那中年男子跪下。
中年人的臉上,這才浮現出了一絲笑意,輕道:「起來吧。主子交待,三天!三小姐,你只有三天的時間,如果三天後,你仍是找不到鐲子,那主子就會下令將你的身分泄露出去。到時候,整個平南候府都會被抄家滅族!而主子會安排人手混入平南候府,搜尋那隻鐲子。」
余氏渾身一顫,「三天?三天後,我的兒子和孫兒也會死?」她的聲音有着一絲輕顫,顯然是有些激動了。
「主人說了,他會給你準備兩粒假死藥。你想好,自己一粒,另一粒留給誰?」
余氏嘴唇有些哆嗦,張了張,卻是始終沒有發出聲音。
中年人看她的樣子,有些鄙夷道:「三小姐,任何妨礙到主子計劃的人都得死!主子肯賜給你兩粒假死藥,已是對你極大的仁慈了。」
余氏閉了閉眼,沒有說話。
那掌柜的說道:「三小姐,你沒事吧?」
余氏搖了搖頭。半晌後,才開口問道:「關於我的身世的證據,已經準備好了?」
中年人點了點頭道:「主人走前,將這些東西交給了我。三小姐,這三天內,我會讓所有人配合你找到那隻鐲子。可是三天一過。你就要做好撤離的準備了。」
余氏握着拐杖的手,越來越緊,手心已是冒了汗,那手背上本就沒有多少肉,乾乾癟癟的,像是老樹的樹皮一般粗糙。那乾枯的手指的關節還泛着青色,如同骷髏一般,看了讓人心驚!
按說余氏身為平南候的老夫人,應該是保養得當,雖是年紀大了些,可也不該如此的衰老!可是她自進了蘇府,就沒過過一天的舒心日子,整日裏擔心吊膽的,生恐自己的身分被人懷疑!再加上入府後,又不得寵!後來那王氏生了惡疾,而蘇謹又不願再娶,所以才抬了她為繼室,否則,她的處境會更加地艱難。
余氏自從安氏香燭鋪里出來後,就一直是心不在焉的。蘇成是自己的兒子,自己是一定要護他周全的,可是還有幾個孫子孫女,要她如何能捨得下?
余氏坐在馬車裏,兩行渾濁的眼淚掛在臉上,三十年了!自己做了三十年的余氏,算起來,比做陳家的三小姐的日子要長的多!有時候連她自己都以為自己是真的余氏,至少也要為蘇成一家打算!她也曾想過會有這麼一天,可是三十年了,她以為自己可以不用看到蘇家被滅門的慘痛,可是現在?那人一句話就將她所有的計劃全都給毀了!
除了蘇成,她不惦記任何人!罷了!余氏睜開眼睛,重重地舒出一口氣,像是做出了什麼重大決定一般,擦了擦臉上的淚,輕嘆一聲,笑了!
接下來的兩日,平南候府里很是平靜。平靜地讓人感覺到壓抑!就仿若是大雨快要來時,陰雲密佈,壓的讓人喘不過氣來的那種感覺!
靜依坐在書桌前,正在靜靜地練着字,海棠和柳杏兒都在旁邊伺候着,一個磨墨,一個幫她整理用過的宣紙。
屋子裏的氣氛倒也是溫馨寧靜,靜依正在寫着一首詩:
燦燦萱草花,羅生北堂下。
南風吹其心,搖搖為誰吐?
慈母倚門情,遊子行路苦。
甘旨日以疏,音問日以阻。
舉頭望雲林,愧聽慧鳥語。
這是她以前在書上看到的王冕的一首《墨萱圖》。
「小姐,您今日總寫着這一首詩,看來,您很喜歡這首寫母親的詩?」柳杏兒問道。
靜依淺淺一笑,「杏兒不錯呀!居然還能看出來這是一首寫母親的詩?」
海棠『撲哧』一笑,「小姐,這些日子,奴婢和杏兒也學了不少字了呢。想必這杏兒是想着讓小姐誇讚一番,所以才有此一說?」
杏兒瞪了海棠一眼道:「小姐,您就別取笑奴婢了。奴婢只是覺得奇怪,您這兩日寫的都是關於母親呀、思念呀之類的詩句,您這是怎麼了?」
靜依快要將這首詩寫完了,也不抬頭,「沒什麼!就是喜歡這首詩。快去磨墨。」
「哦。」柳杏兒有些沮喪地垂着頭繼續磨墨。
靜依正要寫到最後一句時,外面傳來一陣急匆匆地腳步聲。
「小姐!」何嬤嬤剛進屋就喊道:「小姐,夫人出事了!老爺他們都在夫人院子裏呢。您快去看看吧!」
靜依一驚,手中的筆掉在了宣紙上,濺上了大片的墨跡,「你說清楚些,母親到底出什麼事了?」
何嬤嬤紅着眼眶道:「具體的,奴婢也不清楚,只是好像是被人給下了毒,連賀神醫都束手無策!」
「什麼?」靜依身體一晃,海棠趕忙上前扶住。「你說連師父都沒有辦法解毒?」
何嬤嬤點了頭,已是落下淚來,「小姐,您快去瞧瞧吧。」
靜依趕忙跑出了屋子,直奔顧氏的院子。
進了院子,下人們也都是低頭抹着淚,靜依見此,反倒是頓住了身形,眼裏蒙上一層水霧,慢慢地走進屋裏。
屋子裏安靜至極!
除了人的呼吸聲,就只有兩位哥哥的抽泣聲。靜依不慌不忙地近前看了顧氏一眼,問道:「師父,難道就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賀道子搖了搖頭,「夫人中的是『九色毒』,顧名思義,就是由九種不同顏色的毒花毒草製成。這樣的毒,除非是有解藥,否則,只怕是撐不了多久了。」賀道子說到這裏,再度搖了搖頭。
蘇偉則是拿出了一封信,示意蘇清等人看看。
蘇清兄妹三人將信看了一遍。全都有些茫然不知所措,蘇明問道:「父親,這信上所指的重要的東西是什麼?」
蘇偉搖了搖頭,表示不解。而靜依則是在想着,這下毒之人定然就是余氏,她所要的東西也一定就是那支鐲子了!若是將鐲子給了她,她真的會給母親解毒嗎?
而坐在一旁一直閉着眼睛,轉動着手中的佛珠的余氏睜開眼睛道:「拿來我看看。」
靜依看了余氏一眼,默不作聲地將信拿給了她。
余氏看完後,若有所思道:「我倒是有個辦法,就是不知道可不可行?」
蘇偉急道:「母親請說。」
余氏緩緩道:「咱們誰都不知道這信上所指的東西是何物。不過,顯然是對對方來說極為重要的一樣東西,定然是有些與眾不同的。不如就一個院子一個院子的找,小庫房、收藏盒,甚至是連我們女人家用的首飾都一一看過。如此一來,想必定能找到。」
蘇偉點了點頭,又瞧了老太爺一眼。老太爺點點頭,以示默許。
靜依聞言臉色一變,余氏,你竟是打的這般主意嗎?靜依低了頭,心裏想着要不要交出那鐲子?若是不交,母親又會不會死呢?她看了賀神醫一眼,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師父的身上。
得到了老太爺的默許,於是,整個候府里都忙成了一團。這樣一直折騰到了晚上,連靜微的院子都找過了,仍是一無所獲。
余氏的臉上,此時已是露出了些許地慌亂,也許那東西只有顧氏一人知道在何處?只是現在她昏迷不醒,該如何詢問呢?已經是晚上了。若是還找不到,那明日一早,那些東西就會出現在九門提督的案桌上。不出一個時辰,平南候府,只怕就會被御林軍給圍個水泄不通了!
靜依守在顧氏的床前,蘇清和蘇明兄弟倆也都在一旁守着。顧氏的樣子倒是不像是中了毒,像是在安眠一般,毫無痛苦之色。靜依心裏猶豫不決,想着交出那支鐲子,可是又擔心那余氏不會就此放過平南候府,若是拿了鐲子一走了之,反而將她的身分公開的話,那豈不是成全了她,卻害了整個平南候府?
靜依左思右想,不,不會的,她不會一走了之,只要拿到了鐲子,她定然不會再害候府了,畢竟她的兒子可是父親的親弟弟,她若是將整個候府扳倒了,她的兒子也不會活命,她不會冒這個險的!
賀神醫在外間踱着步子,和晴天一起想着辦法。
蘇偉也是焦急不已,請了十幾位御醫前來,也都是無果。「賀神醫,內子她,她真的是無藥可救了嗎?」
賀道子嘆了一口氣,搖搖頭,不語。
而一旁靜坐的老太爺也是眉頭緊皺,余氏也是一臉的焦慮,只不過,她所焦慮的是明日一早,蘇成那邊的情況。
蘇偉輕嘆一聲,讓人將老太爺和老夫人都請了回去。自己和三個孩子就這樣靜靜地陪着顧氏。
蘇偉想起顧氏自從嫁給自己後,也沒有過過多少舒心的日子,先是那老夫人不待見她,自己又納了那白姨娘給她添了堵,再後來,那白姨娘對她的暗害,等等。蘇偉想起這些,竟也是落下淚來。
靜依見蘇偉落下淚,上前倚在了蘇偉的懷中,帶着哭腔道:「父親!」
蘇偉將靜依抱在懷裏,輕哄道:「沒事的。你母親會沒事的。賀神醫和晴天不是去想辦法了嗎?一定會沒事的。」
蘇偉這樣說,也不知是在安慰靜依,還是在安慰他自己。
就這樣,兄妹三人陪着蘇偉,在顧氏的房間裏守至半夜。靜依毫無困意,心裏還在做着掙扎!看到躺在床上的顧氏,靜依一咬牙,出了房門,回了自己的院子。
余氏看着外面高懸的月亮,自嘲地一笑,穿戴整齊,直奔顧氏的院子。
余氏面帶笑意地進了屋子,將屋中的下人全都遣退,又命自己身邊的嬤嬤關了房門。
余氏在屋子中間站定,笑道:「其實要救她,也不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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