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就在陸家老二對許家老奶奶怒目圓睜的時候,許家伯父這會兒趕緊衝上來把兩人及時拉了開。
偏生這會兒還等不得許家他們這邊的人說話,那剛伺候完自家母親洗漱的陸遠芳見此情景,便在那裏輕揚着下巴在那裏張唇譏諷。
「喲,有些人虧得她自詡是個高門貴府里出來的老太太呢。別看她呀,在各家門前穿得風光,但就是這肚量……嘖,還真是晚輩隨便說了一點什麼,就要在那裏恨不能動手動腳,將人家像個眼中釘一樣的除了。」
九寒聞言,看向陸遠芳的眼神不禁一凌。
陸遠芳幾乎是頓時,她那身子就下意識的一抖。
而眼下,在場的其餘人聽了陸遠芳這話,除了陸家那一行人以外,許家這邊無不對她面露憤然。
偏偏這會兒已經泛了眾怒的陸遠芳還不自知,她在那裏眉眼囂張的,繼續在那兒作死道:「怎麼?你們幹嘛都看我,難道我說得不對不成?」
而這時許家伯父卻是開口說了一句:「不跟無知婦女計較。」
倒是這下竟把陸遠芳這人給一下堵得心口有些發慌。
她不由得悶在那裏氣惱地咬了咬自己的唇。
他們兩方人馬在這不大的堂屋裏對視一陣,然後便是許家老奶奶在這裏顫抖着手,指着徐永芬道:「你……你倒是給我好好說……這麼多年過去,你到底對陸建國那個男人下什麼**藥了?」
「你明明和你成婚的另有其人!你幹嘛就非得和他瓜田李下的扯不清楚!徐永芬,你可知你這樣做,會遭報應!會讓我們家蘭兒哪怕是到了地下也不會放過你!」
許家老奶奶在一左一右的被人攙扶着放出這番狠話的同時,卻也是紅了紅自己的那雙眼睛。
連帶着站在她身後的秦家老爺子也皺緊了眉,顯然是對徐永芬這個人當年的所作所為表示不滿。
然而,誰曾料徐永芬這人聽了他們這番話,非但沒有感到半分的羞愧,反倒是她那斜睨着眼神的模樣,卻像是在表達她對他們許家人的不滿。
果然,眾人在稍稍沉默一瞬之後,便聽得徐永芬在那裏輕哼道:「這位老太婆,你這是在這裏給我講什麼笑話麼?」
「在我的眼裏,難道你們許家人就真有那麼了得?」
「你以為,你們今天結伴來,我就會怕了你們?我告訴你,你妹妹她就是個不知好歹的女人!如果你們許家當年肯在那一場混亂之中護住她,後面又哪裏會來這麼多事?」
徐永芬這會兒話匣一打開,竟是連氣也不肯喘一口的在那裏數落道:「哼,你們許家人只知道護着你們許家!但事情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你們找上門來的第一句,又可有曾關心過我建國哥為什麼會寧願待在這個小山村,都沒能再踏出這裏一步!」
徐永芬將話說到這裏的時候,在場的人無不再度靜默了一瞬,然後再齊齊眯着眼睛看向她。
他們這時都在那裏心緒複雜地等着她把話往後面解釋,而許家老奶奶這會兒卻好似猛然間想起什麼事一般,不禁一臉的神色複雜。
徐永芬在說着這些激烈的言辭的時候,她的臉不禁也因為胸中氣怒而染上了一層薄紅。
她在那兒睜着眼睛看他們,然後接着抿唇冷聲道:「哼,當年那個亂世,你們以為他陸建國身為男兒,難道就不想趁此機會好當個英雄,然後再出人投地?」
「可惜偏偏他遇見了你們寧家的那位,他非但不能因此而建功立業,反倒是還當了個逃兵!」
伴隨着徐永芬這話音一落,許家老奶奶幾乎是下意識的立馬就往後退了好幾步。
而同樣是那個戰亂年代出來的秦家老爺子卻是在那裏沉聲嘆道:「難道那一次他們在望龍江附近的圍剿,是在打傷了陸建國的什麼筋骨,然後讓他……竟是連當初的部隊也回不了?」
不得不說,秦老爺子的這樣一番猜想,說出了他們在場大部分人的心聲。
偏偏這時徐永芬一個人理直氣壯地站在那裏,仿佛就跟成了神一般,此刻正鄙夷的看着在她眼前蹦躂的這些小丑。
徐永芬被自家閨女扶着,這時卻並沒有從正面去回答他們這些人口中的話,而是在那裏頗為意味深長地反問一聲:「哼,當時那樣的情況,你們說呢?」
這下,徐永芬的這番話可以說是讓本來自以為有理的許家人竟然默契般的沉默了。
不過,在場的唯有九寒可以說是和徐永芬他們一家打交道了許多年。
她清楚就從徐永芬嘴裏現在所冒出來的這樣一番話,能有七分真,三分假都已經相當不錯了。
這麼輕而易舉的,按照他們這一家人唯利是圖的樣子又怎麼可能一上來就對他們說真話。
倒是眼下九寒回眸看了看他們這裏的情景,就剛才從她嘴裏所說出來的一番話,這些人十之**都信了。
九寒抿唇思索的同時,卻是無意間對上了陸遠芳那樣一雙挑釁的得意眼神。
九寒不禁眯了眯眼,看向她,然後道:「老太太,就從你這嘴裏說出來的話,我還真是想問上一句,能有多少是真的?又有多少是假的?」
「就憑你剛才說的那些,你今天敢不敢在這裏發誓,絕無半句虛言?」
可以說,九寒的這番話愣是讓徐永芬此時那相當激進的臉色忍不住變了幾變。
她這會兒倒是冷笑一聲之後,便沒再急着說話。
不過,他們在場的人卻是知道,這個時候若真要細究起當年的事,終歸是個死無對證。
發生在這陸家村以後的所有一切,還不是任憑徐永芬那一張嘴天花亂墜的隨便亂吹。
倒是九寒的這些話,喚醒了許家老奶奶方才丟失掉的一些理智。
她在那裏微握着拳,沉聲問道:「好,徐永芬,你也聽見了,你的話讓寒丫頭都懷疑你……但我今天就權且當給你一個繼續辯解下去的機會,你倒是捂着你的良心給我好好說說,如果……你一直以來都暗恨着我們家寧蘭,但你又憑什麼!憑什麼一直以來竟是以我侄子遠志的親生母親身份自居?」
許家老奶奶這會兒儘管是被人攙着,但她手裏的拐杖卻是杵得極其用力。
許家的一干人聽了自家長輩的這番話,無不覺得有理。
因此,他們竟是齊齊以一種詫異的眸光看向她。
徐永芬被許家那老女人的話堵得面色有些發白。
看她這副樣子,在場的多半人卻是覺得她正是為着方才那番話心虛。
但僅僅只有九寒知道這是徐老太太她如今那不方便的身體在這樣勉強站了半天之後已經有些撐不住了,偏偏她的那些個兒孫里竟是沒一個有眼色的將她扶到桌椅那邊去。
徐老太太這會兒正強撐着咬了咬牙,知根知底的故人面前她可不准許自己示弱。
於是,徐老太太眼下只能微眯着眼,冷笑着說道:「哼,你們對於這個也真有夠好奇的!」
「不過,既然你們許家人想知道,那我就這樣告訴你也沒什麼。」
「當年,誰叫那個女人運氣不好,也活該自己生出來的兒子是一個克母的。她自己難產死了不說,後面的那些年陪伴在建國哥身邊的可一直都是我!」
「男人嘛,哼,你們都懂,以前他再愛的那個女人死了,和誰在一起不都一樣?再說了,我又不是像你們寧家人那樣傻的……」
「不可能!」
誰都沒想到,這次沒等徐永芬譏誚着眼神,把她肚子裏編好的那一堆謊話說完,從來了這裏之後,便一直沉默着沒有開口說話的陸父,竟在這時出聲打斷她了。
而這會兒,同樣的,徐永芬的眼神不禁在暗地裏微變了幾變。
顯然,這個時候她已經料想到待會兒從陸父嘴裏所說出來的一定沒有幾句好話,但她這時候再想辯駁已經沒辦法,只能安靜的待在那裏聽他說。
果然,陸父一張口,目光閃動中所對徐永芬說出來的話便是有感情的。
他先是在那裏喚了一聲:「媽!」
然後又道:「事情既然已經發展到眼下這個局面,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這樣喊你。」
「在這之前,咱們雙方都已經說了這麼多,我卻只想問一句,在你的心裏,可曾有過一瞬,拿我和我們家九兒當過你的親兒子,親孫女?」
不得不說,陸遠志的這樣一番話倒是把徐永芬這個女人問得呆滯了一瞬。
她在聽了他這樣的話後,心情不免有些複雜。
她那微黯的眸光低垂,心裏略微泛着一抹失意的同時,卻是忍不住在那裏暗自咬唇想,雖然這麼多年過去,她總覺得自己的後代肯定是運氣原因,所以才會比不上寧蘭的這個蠢貨兒子的。
但偏偏她一直以來自認自家裏的這些兒孫聰明,卻是早忘了他們未必就能有陸遠志這般孝順。
徐永芬想到這裏不禁眸光複雜的抿了抿唇。
半晌之後,她在眾人眼神的拷問下似是想說些什麼,但卻是不料,她自家那二兒子已經在這時替她發話了。
陸遠明在那裏替她不平道:「陸遠志,你這良心應該是被狗吃了的男人,你這問的不是廢話嗎?」
「我媽要是沒把你當親兒子,她會拿錢供你去讀書?她會主動教你認字說話!」
「哼,陸遠志,你可閉嘴吧!在我看來,咱們家真要數忘恩負義的人,可不就是你?」
陸父被陸家二叔這樣一說,早前醞釀許久的怒意,在這時不免猶猶豫豫,糾糾結結。
然而,陸母這時竟是挺身而出,她可是被陸遠明那人嘴裏不要臉的一番話氣得直冷笑。
這時,她正極為乾脆地在那裏出口道:「呵,陸遠明,我虧你這話也替這老太太說得出口。」
「真要說來,咱們這十里八鄉誰不知道就陸家老先生早些年是在這村里到處行醫的大夫,你們這家裏哪一個當初上學的學費不是他靠着辛苦掙來的?」
「而你在轉眼看看老太太,這麼多年過去,哪怕陸老先生臨到死,她又替他可曾做過些什麼?」
陸母的這番話,可以說幾乎算是直戳陸家人的心窩子了,但他們沒想到更讓他們無言的重頭戲還在後頭。
陸父在那裏接話反問道:「再說,老太太,我心裏也一直有個疑問。」
「如果你和我爸當真是夫妻的話,為什麼從我有記憶開始你們就沒有同房過?」
「什麼?」陸父的這話一出,可以說當即就引得了在場的這一些不知情的人驚呼。
包括許家人在內,他們不由頓時把好奇的目光齊齊投向徐永芬。
而這時徐永芬正顫抖着個嘴唇,在那裏氣怒地說道:「沒有的事!」
不過,她在眾人的質問眼神下,想要繼續把謊話不停編,卻是一句句的都將其堵在了胸口,半個字也吐不出來,就連這會兒陸家的其餘人想要為他們母親辯解,竟也是再找不到其它的理由。
陸家人的臉色此刻不禁變得越發的難看,連帶着他們看向自家母親的眼神也不由跟着變了幾變。
然而,這時在場的,還能笑得出來的怕是只有許家人了。
尤其是許家老奶奶這會兒正一臉冷嘲的看着徐永芬說道:「哼,我當你牛皮吹破天際,能有多大的本事。」
「徐永芬,哪怕是咱們倆大半輩子都已經過去,而我現在看你也依然不過如此。」
徐永芬待在一旁,被許家老奶奶這話給譏諷得面色蒼白。
不得不說,之前所有的談話,唯獨這後面一句,最是能戳到她的痛處。
是啊,哪怕他們之間大半輩子都已經過去,她陪在他身邊,又何曾不是好幾十年的時光,偏偏他的心裏、眼裏,竟是臨到死都只惦記着那一個女人。
既然是這樣的話,她徐永芬為什麼就不能多為自己的孩子考慮一點,為什麼她就不能變得更自私一點,以便能掠奪他陸寧兩家的一切!
徐永芬想到這裏的時候,眼神不禁有點發狠。
這會兒,許家老奶奶見了徐永芬這模樣卻是笑了,她對她譏嘲:「怎麼?看你這樣子,總算是受不了刺激,準備要說實話了?」
「既然如此,你就大喇喇地直說吧。哼,依我看,不管當年真相怎樣,只要陸建國他從未鬆口娶過你,從未答應和你在一起,那我寧玥!今天就有那個必要一直守在這裏把當年的真相全部聽下去!」
許家老奶奶這話可以說是擲地有聲。
她那少有的威嚴的模樣,竟是把她身旁的秦家老爺子也弄得不由來了精神。
徐永芬一見他們這群人這是要打算跟她死賴在這裏,好!那她乾脆也破罐子破摔!他們要真相,那她給他們一個就是!
正當徐永芬抿了抿嘴唇,再對她眼前這群人胡編亂造一通的時候,他們院子裏不知何時竟來了一個仙風道骨的老頭。
他們只聽得那個人站在那裏,輕輕一聲嘆息,卻是不知,在徐永芬見到那個人的時候,一雙瞪大的瞳眸不禁狠狠一縮。
當即,她在那裏嘶啞着聲音叫道:「余老頭!你這個滿口胡話的瘋子!又無端端的跑到我這裏來幹什麼?」
顯然,眾人一見徐永芬這模樣便也是認識突然出現在這裏的這個人的。
只是她現在的神情略微有些不對。
她一見到他,竟然不似正常的那種驚詫,反倒是害怕與惶恐居多。
「師傅?」九寒乍然之下,一見到余振現身,肯定也是十分驚訝的。
只不過,她此刻正疑惑着眼神,並沒弄清楚余振這會兒突然來到這裏的目的。
倒是陸父一下想起來,突然之間就一臉激動地張嘴對大家說道:「對了,我還差點兒忘了!」
「當年父親可是和余叔是多年相交的好友,想必關於我父親當年的事,余叔多多少少也該是清楚一點的。」
許家人聽了陸父這話,各人的眸里皆泛起不同程度的驚訝。
顯然,他們在早前也沒有想到過余振這人居然還會和陸建國那樣的人物認識。
余振站在他們面前,這時正背負着一雙手。
許家老奶奶見了她,不由得朝他所在的方向轉過身來,同樣情緒頗為激動地喚了聲,「余神醫。」
有了他們這帶頭的一聲喚,在場的其餘人剛才被陸父那番話險些震得飄忽的理智,這會兒總算是稍稍回神了一點。
在場的人此刻正或是感激,或是疑惑地跟他打完招呼,便不由目露糾結的在他們這一群人之間互相的來回掃動。
不曾想,余振竟是個爽快人,這時他往他們陸家的院子中央一站,好像知道他們這些人正在想什麼一般。
他只稍稍沉吟一瞬,然後便一手往另一隻袖子裏一攏,最後再微斂着眸光對他們說道:「你們這群人與其非要固執的從旁觀者的口裏來探尋得所謂的事實真相,倒不如來我這裏,一起見識一下當年的當事人到底是如何想的。」
余振這會兒一邊這樣說,一邊招呼了九寒過來,神情嚴肅地從自己的袖籠里遞給她一樣被布帛所包裹的東西。
九寒見自己師傅竟然能在這時拿出這個,腦子只稍稍一轉,便也猜透了原因。
只是他師傅既然有,又為什麼不早一點拿出來?
余振此刻正低垂着眼婕,似是感受到了九寒這時看向他的疑惑目光,不由得眼神一凝,神情一肅,在那裏認真着語氣道:「你以為你拜的師傅是個神算子?當真這世上任何事情都能未卜先知?」
「我也就是聽你昨天那麼一說,再加上今天早上起來打坐的時候,忽然想到我和你爺爺早些年的交情,也便將約莫十年前,你當初拜我為師時,你父親親自拿給我的那些東西回去好好翻上了一翻。」
余振故作高深着表情說話的時候,就差沒能用手捋一捋自己那根本就不存在的花白鬍子。
不過,他倒是唇角一彎,眉眼一壓地朝九寒嚴肅說道:「就我現在交到你手裏的東西,那可不是凡品。我估摸着你爺爺當年在留下這個玩意兒時,也鐵定費了好大一番心思。」
余振在說着這話的時候,九寒已經緩緩地打開了那份包裹。
然後等她和眾人一起,再往那包裹里一看,所見的東西,竟然當真是陸父當年曾說要轉贈給他師傅的爺爺遺物。
除此之外,比當年那一沓書,還多出來了的一樣東西,是一份捲軸。
只是……九寒想有些不明白,這些東西鬧到最後,怎麼又會和她父親的身世有關?
於是,她幾乎是懷着一份忐忑的心情,小心翼翼的將那份包裹里的東西一點一點的打開。
然而,正當她的手,要準備去拿那一份裹着的捲軸的時候,竟是被自己師傅突然出聲喝住:「丫頭,且慢!」
「當年,這封捲軸,在你親生奶奶去世之後,你爺爺可是專程讓高人做過法的。」
「當年,那位高人曾經言道,裏面有些東西只能給有緣人看。」
余振的話,一說到這裏,在場的人幾乎都彼此對視了一眼。
這當中要數那一批以徐老太太為首的陸家人對此最為不滿。
他們不禁在那裏齊齊嚷道:「喂!臭老頭兒,真是不知道你這麼一大把年紀了,在這裏成天叨叨叨的說的是些什麼鬼話?」
「還高人?有緣人!嘁!我看它,估計呀是見不得人!」這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語氣,不用猜,一聽就知道是徐老太太的那個小女兒。
這會兒,陸遠芳和陸遠明正恨着雙眼睛站在那裏,齊齊握拳,那個死老頭兒,不是都死了,這家裏什麼時候還留着他這麼多東西,他們怎麼不知道?
他們幾乎是一想到這裏,就用懷疑的眼神將自己親媽打量了又打量。
誰知道,這會兒徐永芬同樣嘴唇顫抖的指着那份包裹里的東西,不可置信的在那裏嘶叫,「不!不可能!怎麼可能?」
「當年,那副畫不是都被我扔了麼?他居然還留着?」
「哈哈哈!好啊,好啊!感情他這麼久以來,居然都沒信過我!陸建國吶陸建國!你可真是好樣的!」
徐永芬這時的姿態,再搭配着她嘴裏的話,讓人一看起來,已經是有了幾分瘋癲的姿態。
然而,在場的人現在都已經顧不得這些,他們倒是已經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所謂的陸建國的遺物那裏。
當九寒在聽了余振的囑咐,愈發小心翼翼的展開那一副紙邊兒已經略微有些泛黃的捲軸的時候。
漸漸地,漸漸地,她已經聽到了許家老奶奶愈發放緩的呼吸,以及周圍人在見到這樣一副畫卷時的驚訝。
美!好美!
這捲軸里的畫中人,當僅僅只展露出來一片淺藍色的衣角的時候,九寒就已經對她隱隱有了猜測,這上面的人,會是誰。
而當她全部展露出來的時候,那樣的一張臉,簡直堪稱這世間最純潔的冰雪之姿!
那樣的一張臉,幾乎就和九寒上一世真正長開後的模樣無甚差別!
九寒在看到這樣的一幅畫卷的時候,心裏的情緒不免有些複雜。
然而,還不待開口說什麼話,突然的,許家老奶奶在那裏猛然一下對着那副畫卷撲了過去,順帶還在那裏放開了嗓子痛哭:「寧蘭!寧蘭!我的妹妹,寧蘭!」
秦老爺子和許家伯父站在一旁想要對這樣情緒激動的老人家伸手扶,偏生這會兒不知什麼時候竟又躥到他們身後去了的余振,竟在那裏緩緩開口道:「且讓她哭!」
於是,默默地,秦家老爺子和許家伯父只能收回了手。
而一旁的秦驍在見到他所謂的那個二奶奶之後,也不免同樣怔愣了那麼一瞬。
緊接着,他便不由自主地抬眸望向了九寒,而九寒同樣也有些無言的望向了她。
半晌,兩相無言中,秦驍竟是輕扯着嘴角對九寒笑了。
九寒笑看他一眼,不免也跟着同樣的彎了彎唇。
就在這時,她突然聽到她身後傳來一道聲音,在那裏壓低了嗓子對着她道:「丫頭,試試看,你用你最近精進的那些功法來這裏感受一下,凝神盯着畫卷里的女人看,你看你能有什麼感覺。」
九寒在聽清楚在她背後說話的這人,是她師傅之後,便不禁稍稍放鬆了警惕,然後按照他的吩咐去做。
九寒只通過短暫的凝神感氣,便不由緩緩吸一口氣,仿佛已經觸摸到了這道捲軸里所包含的金色氣機。
但這時,她不知道的是,這次接到余振提醒的,並非她一人,還有一個秦驍。
而他們兩人這會兒都不禁將周圍的喧鬧嘈雜聲摒棄在外,然後開始在那裏用心的凝神感知。
緊接着,他們似乎是突然看到了眼前的一陣白霧茫茫,卻又很快的身子緊跟着一沉。
霎時間,竟是只覺得自己乍然間被人推落到了水裏。
偏偏正當他們兩人都奮力掙扎着想要睜眼看清周圍環境時,卻不知怎的,周遭這所有的東西仿佛已變得一片漆黑!
間或的,還伴有槍響。
「嘭嘭嘭!」「嘭嘭!」
「他們在那兒!在那兒!射燈快給我照過去!對!就是那兒!」
「媽的!混蛋!你們還給老子往那兒打什麼,難道你們已經不知道那邊!就是那邊!已經泛紅了麼?滾犢子的,你只要照着在那兒多開幾槍,陸建國這混蛋鐵定就玩完兒了!」
「真是氣死老子!這一次任務不成,那還不是放虎歸山!」
沒錯,九寒和秦驍兩人現在所感知到的這一切,正是當初寧家二女和寧家人徹底失去聯繫的那一夜。
這時他們的經歷,可以說是導致後續所有一切發生的關鍵!
九寒一想到這裏便不禁沉了沉眸,準備從這裏自救出去以後,就開始靜觀其變。
然而,這裏所發生着的事實,卻是和她腦海里所想的東西並不同。
她此刻只能和她眼前這些人一樣有着處在同一個空間裏的感覺,卻是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存在,並不能替這裏的任何人做些什麼,或者,試圖將其改變。
九寒在感受到這些差異之後,便不由得一愣。
緊接着,她卻是緩過神來想到,這裏畢竟不是她當初和秦驍一起所經歷過的那個墓穴,而是另一方新奇的畫中世界。
於是,在得知了這些之後,九寒也便能徹底的靜下心來,在這裏老老實實的等待着事情發展的後續。
她想,她爺爺之所以會留這些東西下來,則必定是有它的用途所在。
剛才那些站在岸上身穿軍轉,且面目猙獰的人判斷得沒錯,他們這兩人當中是真的有人受傷了。
只不過這時所受傷的那位,並不是武力值低下的寧蘭,而是如九寒預想當中的一樣,是他的爺爺。
只是這會兒,她感受到自己的眼前,竟是又黑了。
只因為她的爺爺這時正伸出了一隻大手,對着她奶奶的那雙漂亮眼睛一捂,說道:「蘭兒,不要睜眼去看!」
「你水性不好!這段路,我會帶你游過去!我們兩一定都不會出事!」
九寒在聽着自家爺爺開口說這番話的時候,儼然已經聞到了很明顯的一股血腥味兒。
她趁着他爺爺的手掌所透露出來的那些縫隙,對着外面那些光源,微眯着眼睛一看,卻是不由嘆道,不愧是環繞京城周圍的望龍江!
這麼寬的江面,若是不知他應該是深愛自己奶奶,怕是根本就不會相信他竟然有這般的勇氣,一邊背負着一個人,一邊不辭疲憊的往對面的江岸邊游過去。
況且,這時的九寒是真不知,在這個過程當中自己爺爺究竟有沒有想過他要是半途脫力了怎麼辦?
他早在水中浸泡許久的傷口灌膿發炎真的再也好不了了怎麼辦?
不過,好像九寒現在所擔憂的這些問題,對於其中一個人已經把另外一個人當成了自己的摯愛來說,根本就不應該是值得去細想的一件事。
在絕對的信念面前,應該是,她生,他無謂!她死,有他陪!
就這樣浮浮沉沉地飄在水面,不知過了多久,九寒只感覺到他們還沒真正到岸邊的時候,她就已經四肢酸軟,渾身疲憊。
這應該是當初自己奶奶的感覺,九寒在那裏斂眸思索。
卻是就在這之後,她只聽得「嘩啦」一聲,是他爺爺破出水面的聲音。
然後,她便迷濛着一雙眼,恍恍惚惚地見到,她的頭頂上,有一片湛藍湛藍的天。
「蘭兒!沒事吧?」
這時,他們果然還沒有到江的對岸。
陸建國這時正眉眼疲憊,似是早就已經累了,到了這裏,一個荒灘上面,終於能輕輕地喘上一口氣,匆忙的包紮一下自己那已經被水泡到發脹的傷口。
陸建國在處理好自己身上的這些問題之後,便邁步過來,輕碰了碰此時已經暈倒在那荒灘上面的寧蘭。
他抬手試了試她額頭的溫度,在確認沒發燒之後,便不由得鬆口氣,說道:「蘭兒,跟着我,你果然要吃很多苦。」
「可是怎麼辦?有了這一次,我怕是我一輩子都不打算放棄你了。」
陸建國在說這話的時候,他平素早就冷漠慣了的一張臉,竟是輕勾着唇角笑了。
可是這會兒,正陷入昏睡中的寧蘭對他的這一抹笑,並沒有看到。
他們在這兒匆忙過了一個白天之後,眼看又快要到晚上,陸建國乾脆尋找起周圍的尖銳利器,在這裏給他們兩人捉魚填肚子。
陸建國一個人陪着寧蘭在這裏折騰了一會兒。
直到天黑了,他躺在這裏,一個人仰頭看着星空,心裏卻是在默念着打算。
顯然,他今天的行蹤應該是被人出賣給敵軍的,但是又有什麼辦法呢,出賣他行蹤的人,應該就是那位一直以來都想要拆散他和蘭兒然後自己上位的陳家小少爺。
只不過,在這其間,他應該還利用了他那大字不識的青梅竹馬。
所幸,她在這其中所起到的作用不大。
事後,陸建國獨自一人想起來,竟是才發現,他好像在最後時刻把她給忘了。
沒辦法,這時的陸建國只能仰躺在這孤寂的荒灘上嘆息一聲,然後等待着時機,若是他還能在短時間內趕回去,則必須要……
回去之後的報復細節,這會兒還沒等陸建國獨自一人想通,他身上被水所侵染過的那些傷口竟是開始齊齊的痛了起來。
一處痛在手腕兒,一處痛在右邊肩胛,還有一處則是在他的大腿骨。
即使是到了這個時候,陸建國也只是微咬着牙,眯着眼,一心想着他定要回去替這時已遠走他鄉的寧家人報仇。
畢竟,他心裏可是清楚,當時那個老奸巨猾的敵軍首領,指着他看那艘船的時候,他們對那邊也一定沒少射殺子彈。
運氣好的話,寧家人在那樣一場擊殺當中,或許還能安然無恙。
若是運氣不好,他陸建國根本就沒臉跟他最愛的女人交代。
「嘶——啊!嘶——」
陸建國這時正痛得一邊咬牙,一邊用力在荒灘上的破碎石子兒上捶打。
許是他太用力的緣故,原本沒受傷的手掌,在經受了這樣的一番摧殘之下,竟是也開始變得鮮血淋漓的受盡了傷。
而等到寧蘭緩緩從昏迷的意識當中清醒過來,所聽到的第一聲輕喚,不是別的,正是陸建國躲在一旁那壓得極低的痛吟。
寧蘭在稍稍怔愣一瞬之後,便很快的回過了神。
尤其是,當她在猛然從那片荒灘上掙扎着坐起身後,在原地卻是幽深着眼眸,看着距離自己不遠處那一抹跳動的火光。
突然之間,她咬緊了自己的唇,無聲地開始在那裏流淚。
此刻,她不禁心想,傻瓜,是我連累你了。
一會兒之後,寧蘭已經在陸建國驚訝的眼神之中坐在了他的身旁。
她這會兒不禁二話不說的一把拉扯過他的手臂,然後開始在那裏重新給他包紮。
她一邊默默無聲的流淚,一邊在那裏小心翼翼的說道:「為什麼?你就這麼傻?這世界上除了我,難道要你選擇別的人,就不可以了麼?」
陸建國在聽到自己最愛的女人對他這樣說話之後,不禁心酸一陣,然後沙啞着嗓音開口道:「蘭兒,如果是你呢?你會嗎?」
寧蘭聞言給他包紮的手,不由一頓。
她整個人在那裏一怔,竟是又突然出聲笑道:「傻瓜!」
「所以我才說你是個傻瓜!」
陸建國見了她這副模樣,不禁同樣展顏一笑,絲毫不肯認輸的回道:「你不也一樣?」
然而,伴隨着他這聲話落,寧蘭面頰上的眼淚,卻是流得更厲害了。
她在那裏努力為自己辯解道:「我怎麼可能傻?這輩子……遇見了你,就永遠也不會傻!相反的,我心甘情願着!」
「蘭兒!」
炙熱的火光之下,陸建國看着這樣的寧蘭久久沒有說話。
他們兩人之間,這時的氣氛真可謂是靜謐又美好,若不是心裏時刻擔心着被那些敵軍找到,然後再對他們進行追殺的話,說不定這樣的一幕,倒是更能令他們銘記於腦海,成就一種別樣的浪漫。
但顯然,這樣的時刻並不多見。
他們兩人在互相交心一番之後,首先所關注的,便是當下的路線問題。
畢竟,在這悠揚綿遠的望龍江上,若是沒有過往的船隻從這裏通行,那他們怕是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走出這裏。
尤其是,陸建國身上所負的這些槍傷,怕是那些無辜的人見了他們,根本就不敢貿然收留。
再者,若是他們繼續在這裏拖延下去,那他……怕是就真的堅持不住了。
好在,陸建國和寧蘭兩人幸運,他們在這荒灘上只待了不過兩晚,在第三天的時候,就已經在這裏迎來了過往的船隻。
他們在提起十分充足的警惕心為條件之下,謹慎的攔下了一艘小小的漁船。
那上面的漁夫見了他們兩人,面上的表情也非常驚詫。
顯然,他對他們十分好奇,但卻是瞅着那寧蘭身邊看起來有些凶神惡煞的陸建國,並不敢隨意收留。
------題外話------
南風今天被留在公司加班……orz……總算趕着發上來了,久等了,小可愛們(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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