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插畫師妹妹 第一章 非典型家裡蹲

    世界線B，2015年9月7日，中國東北

    下午四點半，人民大學公共教學樓的教室內

    「死胖子，美少女的原味胖次是什麼味道的？」

    坐在旁邊的室友「王老師」，滿是褶子的臉湊在蔣玉成面前，涎笑着問道。雖然看他這樣期待，蔣玉成卻也只能無精打采地回答：

    「也就是洗衣粉的味唄……」

    那是自然的嘍——那丫頭可是整整攢了一個禮拜呢！蔣玉成腹誹道。

    每周蔣玉成負責洗衣服的時候，洗衣籃里總會多出幾條女式內衣——胖次的數量不多不少，正好七條，畢竟女孩子一般都比較愛乾淨，貼身衣物一天一換都是正常的。大老師攢齊七張好人卡可以開啟一色線，不過蔣玉成面對這七條胖次，卻只感受到了無盡的蛋疼感——他顯然沒有什麼閒情逸緻去一條一條地手洗，直接一股腦兒地扔進洗衣機就完事了。雖然「美少女的原味胖次」什麼的聽起來還挺誘人的，可聯想到自家這位小祖宗，蔣玉成就提不起什麼興致了。

    「胖子，你果然聞過了！居然能夠天天接觸可愛妹妹的胖次——早晚把你變成150斤（蔣玉成的體重）胖燃料！」

    FFF團資深團員王老師顯然對蔣玉成的回答並不滿意——可是作為傳說中的現充本人，蔣玉成倒是完全沒有什麼欣慰的感覺。就算是「可愛妹妹的胖次」，洗起來也一樣麻煩得很。

    今天是九月的第一個周一，下午是長達三個小時的思修課。對於這種課程，蔣玉成和其他同學素來是當成自習課來上的——至於台上的老師怎麼用幾年前從網流傳的段子黑**，那就不關蔣玉成的事了。

    今天下午，蔣玉成把電腦帶過來，專心對付計算機專業輔修課的編程作業——結果折騰了小半個下午，寫好的代碼明明在本地測試了那麼多次都輸出了正確的結果，一提交到OJ在線平台就提示程序不通過……這種吐血的感覺，再加上身旁輕鬆自在的王老師，讓蔣玉成覺得煩躁不安。

    沒等蔣玉成把作業搞定，下課的鈴聲就已經打響了——公共課就這樣在蔣玉成的煩躁和不知所措中結束了。現在是下午四點半，再過一個小時，珊珊就要放學了。因為學校離家挺近，所以自己倒是不用去接她，不過準備晚飯的工作，肯定得是由自己來做的。蔣玉成嘆了口氣，一邊扣上ThinkPad的蓋子，收拾好書包，一邊強迫自己暫時忘掉那改了好幾遍，測試了幾十次都通不過的作業代碼，拖着沉重的身軀走出了教室。

    真是的，自己明明只是個大二男生，現在卻要照顧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這種日子真心不好過啊……走在回家的路上，感受着生活的壓力，蔣玉成不禁回想起了，去年八月份的那一幕——在大一開學的前幾天，本是氣候炎熱的時節，卻偏偏在那一日的早上吹起了涼爽的風……

    幻如秋雨的她，站在母親的身旁，那稚嫩得有點過於幼小的臉龐上，顯露着超越年齡的「成熟」……

    「哥哥好，我叫韓影珊……」

    帶着可愛的微笑，嬌小的少女毫不膽怯地向蔣玉成做着自我介紹——現在回想起來，那是何等標準的營業用笑容啊！當時的蔣玉成畢竟圖樣，很容易就被這「陽光少女」給忽悠住了……

    「玉成啊，今天開始她就是你的妹妹了——你是咱們家長子，要多照顧她哦。」

    「嗯，好啊。」面對父親的要求，蔣玉成笑着回答到。

    那之後，蔣玉成有整整一年，沒見過這個妹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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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蔣玉成關掉灶台，將最後一道菜擺上餐桌的時候，門口傳來了疙瘩疙瘩的鑰匙開門聲——他的這位妹妹的時間精確得好像計算過似的。

    「呦，珊珊回來啦？」戴着圍裙的蔣玉成略微低頭，習慣性地笑道——為了緩解跟妹妹見面時的尷尬氣氛，蔣玉成故作輕鬆地打着招呼。不過他自己也知道，這沒什麼卵用。

    「嗯……」

    蔣玉成笑臉相迎，門口的少女卻只是輕聲應答了一下，也不管蔣玉成聽沒聽到就直接把書包放在了一邊，順手脫下了紅黑相間的高中制服外套。身高不足155cm的女孩略微彎下腰，用手撩了一下披散的黑長直發，抬起短裙下面纖細的小腿，脫下鞋子，露出了包裹着黑色連褲襪的腿腳。她那白皙的小臉上，依舊是沒什麼表情。

    「飯做好了，珊珊直接洗手吃飯吧！」雖然熱臉貼了個涼屁股，但是蔣玉成依舊保持着微笑服務——畢竟現在自己也算是身經百戰見得多了，作為一個長者，他知道這個時候什麼都不說，這是墜吼的……而珊珊雖然冷淡，但也還算聽話，沒鬧出別的什麼么蛾子來就乖乖坐上了餐桌。

    看起來，這丫頭最近心情還可以嘛……蔣玉成暗自感嘆道——上周她可是整整一周都沒有去上學呢。根據最近這段時間的觀察，蔣玉成得出了一個結論：雖然自家妹妹作為藝術特長生，理論上只要每天去上文化課就行了，自習課可以直接回家，比普通高中生輕鬆得多，但是實際上，這位小祖宗比其他藝術特長生還要「無法無天」——就像大學生一樣，去不去上課完全看心情。心情好的時候可能連續一個禮拜都會去上學，而心情不好的時候天天待在家裏都是正常的——周一原本是她「星期一綜合徵」的發病期，如果周一不願意來，那麼接下來的一周都不會動彈了。不過今天也是周一，她既然去上課了，那就說明她最近應該心情挺不錯的嘛……

    餐桌上的兩人默默吃飯，彼此之間也不搭話——這種沉默的氣氛當然讓人不怎麼舒服，不過蔣玉成對此早已經習慣了。一開始的時候，他也曾經試着沒話找話地聊些話題——但是姑且不論她從來都只用「嗯」，「哦」之類的短語回復，聊天這種事情本來就需要兩人有共同話題才能繼續下去，沒有實際上的共同語言的話，很快就會變成連找話題都找不到。於是現在，蔣玉成便徹底放棄了聊天的打算。

    彼此之間沒什麼交流，蔣玉成有些無聊地注視着她那副沒有什麼表情的小臉：纖細的身形和一馬平川的胸部，發色稀薄的長髮末端，似乎是漸漸融入了空氣中。粉紅色的嘴唇，看起來也沒有什麼血色。這個仿佛稍稍移開一點視線，就會化掉不見的傢伙，就是自己的妹妹——韓影珊。

    要說這樣的一個孩子，為什麼會成為自己的妹妹呢？這事情就得從去年六月份的那一天說起了：就在同一天裏，發生了兩件改變蔣玉成未來命運的大事情——

    上午發生的，是件大好事——中華人民大學用EMS發的錄取通知書，正式送到了他家裏。要說通知書為什麼來得這麼快，那是因為這所學校和蔣玉成家只隔一條馬路，和他高中就讀的實驗中學也只隔一條不高的籬笆牆。高中的時候，蔣玉成還跟班上的同學一起，翻牆去人民大學的食堂吃過飯呢。

    雖說作為全省實力最強的重點中學，實驗中學向來有着「少壯不努力，老大去隔壁」的說法，不過蔣玉成卻有點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絕不是那種能夠輕鬆考上五道口的人物。號稱「與共和國同名」的人民大學好歹也是第一梯隊的211+985大學，想到寒窗十年的努力有了成果，面前是五光十色的大學生活，他的心情一下就豁然開朗了起來…

    然而，吃午飯的時候，發生的事情就不那麼令人開心了——接到了錄取通知書以後，父母立即露出了歡欣的神色來，可是立即又轉為凝重，似乎憋着什麼東西，想要告訴他。等到大家都在飯桌前做好的時候，父親才開了口：

    「玉成啊，有個事兒，我和你媽得告訴你——」

    「什麼事啊？」

    當時蔣玉成仍然沉浸在收到通知書的喜悅中，完全沒有料到後面會是怎樣的展開——那個時候他還只是以為，父親說的這麼難堪，充其量也就是大一不能換新電腦之類的事情罷了。然而，再度開口的時候，父親吐出的字，卻讓他大吃一驚：

    「我和你媽，離婚了……」

    「哦，離婚了是吧……」

    回想起當時的情景，現在的蔣玉成真想吐槽自己「反射弧可以繞地球三圈」——「你們和誰離婚了？」帶着一臉那義務的表情，當時的蔣玉成隨口問道。

    父親一時沒有答話——蔣玉成笑呵呵地看着他，過了幾秒鐘之後，才發現事情有點不對：廢話！離婚這種事，不是他們兩個的話難不成還能跟別人離婚？！

    「你……你們要離婚了？！」

    父母之間早已經是一潭死水了——這一點蔣玉成也是心知肚明。可是仔細想想，家裏的氣氛好像也沒什麼不自然的——他們互相說話都是和和氣氣的。在蔣玉成的眼裏，他們這個年紀，已經是是半個老頭老太太了，下半輩子大概也就這麼過下去了吧！可是，最後還是發展到這一步了麼？

    「等等！你們要離婚，怎麼不告訴我一聲啊？」

    「我們不是…怕打擾你考大學嘛…」母親的語氣似乎有點歉疚，「現在你大學也考上了，也不用復讀，我們也可以暫時少操一點心。我們離婚了以後，對你不會影響什麼的——我還是你媽，你爸還是你爸。我們說好了，咱們家兩套房子，老的那套給我，學校旁邊這一套給你爸——你上學之後，想到哪邊住就到哪邊住，我們倆尊重你的決定……」

    面對這樣的情況，蔣玉成的第一反應顯然不是痛快地接受這個事實——雖然已經這麼大了，但是自己畢竟是他們的孩子，如果自己能夠出面調解的話，他們總該是有複合的可能吧。他把我的想法，這樣和盤托出——然而，父親卻搖了搖頭：

    「玉成啊，你也不用勸我們了——我們決定離婚，已經快一年了，綠本子都領了好幾個月了。我和你媽，都認真地考慮過了。該想的也都想了，該做的也都做了。」

    原來如此——這就是大人處理感情問題的方式麼？他們不但瞞着自己辦好了一切程序，甚至連自己的新伴侶，也都早早地找好了…那一天之前，蔣玉成有兩個家（為了方便他上高中，在老房子之外，又買了一套學校對面小區的房子），一個爸爸和一個媽媽；那一天之後，他還是兩個家，不過卻有了兩個爸爸和兩個媽媽——還附贈一個妹妹……

    用很短的時間打發了晚飯，珊珊放下碗筷，轉身拎着書包上了樓，回到了她自己的房間，她的「神聖領域」里。這房子的設計是二樓也有完善的衛浴設施——於是自從珊珊佔據了二樓之後，一樓跟二樓真的變成了兩個獨立世界。平時珊珊除了吃飯和去上學之外，從來都不下樓，也不跟蔣玉成有任何接觸……

    「真是的，她到底在想些什麼啊……」蔣玉成嘆了口氣，「我也沒得罪過她啊……」

    說實話：蔣玉成並不認為自己有那樣的天賦，能無師自通地跟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處好關係——然而讓他產生這種錯覺的正是韓影珊本人。去年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珊珊非常大方開朗地跟自己打招呼，哥哥長哥哥短地叫着，讓蔣玉成感到頗為親切。總而言之，在家長眼裏，珊珊顯然是個近乎完美的好孩子，像「自閉」「家裏蹲」這樣的詞語，跟她顯然是不沾邊的——一年前的蔣玉成，當然也是這麼想的。

    不過現在看來，蔣玉成畢竟TooYoung了——自從繼母因為工作調動的原因不能回家，自己負責照顧珊珊之後，她對自己的態度就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改變，從笑臉相迎變成了現在這副樣子。至於自己究竟哪裏讓她不滿意了，蔣玉成自己也搞不明白。

    吃完飯後，蔣玉成回到了位於一層他自己的房間——他家的這套房子，是一套兩層的小複式，不過每一層都有點侷促。高中三年，二層一直是他一個人的地盤——不過現在呢，妹妹大人佔據了那裏，而一層的一間十幾平米的小書房，則成為了他的新臥室。好在父親最近又被單位派遣到了蘇丹去挖石油了，幾個月之內是不會回來的，而繼母因為工作調動的關係，同樣也不能回家，所以整個一層，基本上也就成了蔣玉成自己的空間了。

    「嘛，開始幹活吧……」

    收拾完桌上亂七八糟的東西之後，蔣玉成拿過書包，掏出考上大學後家裏獎勵的Thinkpad，放在桌子上，然後輕輕按了下電源。隨着那塊不堪重負的硬盤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系統終於啟動了——他輕輕點開Word，正式開始工作了。

    「飛翔的小胖子」——這是蔣玉成的另一個名字，中國最大的網絡小說站，點娘的簽約作家之一。說是「作家」吧，其實有那麼點裝大尾巴狼的意思——所以還是叫「寫手」吧。通俗地講，開學大二的蔣玉成，正在從事着網文寫手這一「有前途」的職業……xh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