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了。」父親的聲音,低沉而慈祥。
他的聲音是這樣的嗎?
他不確定,印象中父親從未和他說過半句話。可是他又覺得,仿佛這個聲音曾經無數次地在他耳邊響起,有時是驕傲的誇獎,有時是嚴厲的批評。
「爹……」他張了張嘴,最後哽咽着吐出一個字。
望着甬道中陸續出現的八個大男人,湊在一起抱頭痛哭,花月挑了挑眉。
「好了,我們過去。」玄燭說到,邁開腿便從一片陰影里走了出來。
那八個人對她的出現,置若罔聞,只是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玄燭與花月從他們身邊走過,徑直走入室內。
甬道裏面是個巨大的石室。
石室高約摸十丈,長寬約摸百來丈,以橫豎兩條水渠分為四片,每一個區域內都放滿了木架,木架之上,都是形狀大小一致的草木釉粗陶罈子。
水渠寬一丈,匯聚之處為一個五丈寬的圓形水池。水池中央立着一座石雕的雙龍戲珠,中間的圓珠通體柔白,似玉非玉。
花月一躍,落在一個木架前,揭開木架上的一個粗陶壇蓋,只見裏面盛着滿滿的素暉釀,泛着盈盈的波光。
再無猶豫,花月掏出乾坤袋,催動靈氣,開始將那些草木釉的粗陶罈子一個一個裝入乾坤袋中。
「你在做什麼?」花月將其中一片的素暉釀裝入乾坤袋中後,撇頭卻發現玄燭正盯着那似玉非玉的雙龍戲珠發愣。
「這東西,我好像在哪裏見過。」玄燭喃喃地說到。
「這樣的玉雕,隨處可見,見過又有何稀奇的。」
「這不像普通的玉雕。」話語間,花月已經將一排木架上的素暉釀收入乾坤袋。
花月抬眼望了望四周,若要將這些素暉釀系數收入囊中,少說也要半刻鐘。
透過木架的間隙,花月的目光落在玄燭的身上。
不過一年的時間,便釀了如此之多的素暉釀。看來這一年,她的父親吃了不少的苦。
他自出生,便未曾見過自己的父母。那時的他,不過是枚虛弱的五彩鸞卵。許是他的父母,已經探不到他的靈氣,以為他早已是一枚死卵,於是遺棄了他。
所幸,他遇見了九哥。
他將他拾起,渡了一些靈氣給他,助他破殼,又悉心教他修行。
如今的他,雖及不上神界司四方大地的神尊,可他振翅一呼,也鮮少有人敢與他抗衡。
也不知他的父母如今在哪兒,若是知道他如今的模樣,是否會後悔,曾經將他遺棄。
花月臉上的笑容,有些淒冷。
他自小在凌天居長大,所見之人,也不過是炙羽一人。後來,炙羽又撿回了與他身世相同的承靈。
所以,一直以來,在他心目中,從不曾知,有父母是怎樣的感覺。
方才在甬道之內,聽到其中一名黑衣弟子,哭嚎着喊着父親,他的心也不由得一動。
而此時,那微微顫動的地方,卻突然塌了一塊。
他的眉眼,是否與他的父親有些相似,他與母親的容貌,又有幾分相像?
若是他們在他身邊,是否會教導他那些修為之法,又是否會抱着他,給他講講鸞鳥一族的過往?
他的眼前,仿佛出現了一個高大的男人,那男人看不清面容,但他的直覺告訴他,那張臉與他有七分相似,那便是他的父親。
他想伸出手,去摸摸那張臉,又想擁抱一下他。
花月忍不住伸出手去,就在他要觸及那張臉的一瞬間,忽然指尖一痛,一股冰冷的寒意從指尖灌入,直直地竄入他的腦中。
眼前的景象迅速消散,出現了玄燭那張白淨的臉。
「怎麼回事?」神志清明之後,花月立刻察覺到自己的異常,往後退了一步。
玄燭望向那似玉非玉的雙龍戲珠。
「它有問題?」花月問到。
玄燭點點頭:「之前在炙羽給我的絹絲中,有一卷《南地誌》。裏面曾經記載,南地曾有一種巨獸,長相兇猛,實際卻溫順而愚笨,名為貪。它喜歡收集東西,並且將收集的東西存在肚子裏。它的牙齒與骨頭能夠迷惑人心。」
「後來有一人,捉了它,將它的骨頭活抽出來,煉製成法器。那法器認主之後,便有鎮守珍奇的作用。將它放置在庫房之中,除非主人來取物什,其他人若是闖入,拿去物品,它的骨頭便會迷惑人心。且拿得越多,這種迷惑人心的力量便越大。」
「後來,越來越多的人去捕捉貪獸,如今南地倒是少見這種巨獸了。」玄燭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幾不可聞。
她皎獸一族,不也是這般,驟然沒落的嗎?
「方才,我便是中了他的術法?」
「是。」
「那該如何?」
「這種術法,其實很好破解。不過就是以劇痛刺激,保持清明便可。」
花月蹙眉:「你方才用東西刺我了?」
玄燭搖了搖頭:「那樣的疼痛無法破解,需以靈氣擊骨。」
「你催動靈氣了?」花月急切地問到。
「無妨,不過是一些小的術法,氣息散不了那麼遠。你現在催動自身靈氣擊骨,便可一直保持清明。」
花月照着玄燭所說,雖身上有些難受,但好在多年修行,他的身體所能承受之痛,遠遠大過普通的人。
「遲則生變,你趕緊將那些素暉釀放入乾坤袋,我們準備走了。」
「嗯。」
突然微弱的一聲「咔——」,玄燭心中驟然一緊。
「什麼聲音?」
玄燭環顧四周,整個密室中泛着幽暗的藍光,安靜得只聽得到兩人的呼吸聲。
經過方才那事,花月也再不敢掉以輕心,朝四周細細望了望,卻什麼也沒發現。
「難道是我太過緊張了?」
「小心些是好的。」花月回答道:「我加緊一些,咱們一會兒趕緊離開。」
「好。」
石壁之外,不足百丈的一處斷崖之上,真書領着盡千名弟子立於其上。那裏,恰好能夠俯視石壁出口。
冬日凌冽的寒風,拉扯着真書的長袍,獵獵作響。
真書手中拿着一枚銅鏡,銅鏡中,花月與玄燭二人,一個正將素暉釀裝入乾坤袋中,一個警惕地四處張望。
「居然破了我的貪骨,這二人,還真是不簡單啊。」
「破了貪骨又怎樣?一切還不都掌握在師父的手中?」立在真書身邊的弟子說到。
真是愚蠢!
真書沒有再說話,只是望着石壁的方向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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