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月曲 第十一章 入谷

    「噓……你小聲點，別給那些道士聽到咯！」

    「你覺得那些鼻子朝天的道士會跟咱們一樣跑這小館來？」

    「說得也是……」

    玄燭聽得不是很明白，招手又叫了一壺青梅酒兩個酒杯，拿起走到鄰桌替兩位斟上酒：「兩位大哥，在下剛剛聽聞你們提及雅山在此處弄得人心惶惶，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二人原本不願對外人多嘴，但見她一臉恭敬，還如此客氣地為他們斟了酒，猶豫片刻便也就說了。

    「姑娘可能是外鄉人，剛到望州，不知這邊的情形。三個月前，雅山幾位仙人到咱們城裏採買夏布，結果在涿光山上遇了妖，帶頭的那位仙子便失蹤了。兩個月前那仙子被人在涿光山腳下發現的時候，已經被啃得血肉模糊……哎喲……想想都可怕。據說回去後藥石無靈，生生斷了雙腿才保住性命。只是丟了一身修為，人也變得痴痴傻傻的。」

    「這雅山門派向來是個護短的，仙人們又極其厲害。便領了一幫仙人來捉妖。只是捉了兩個月了，涿光山都快被他們搜禿了，也沒見着妖的影子。倒是不知誰說了句，道行深的妖能化作人形。那雅山道士便認定了那妖物混跡在百姓中，掩人耳目，於是四處搜查，弄的人心惶惶。」

    說及此處，另一位大叔嘆了口氣：「可不是嘛！可這搜了半個多月了，望州都被他們翻了個底朝天，還不是屁都沒搜出來一個。倒是不知被他們搜走了多少民脂民膏。聽說，他們最近還要在城中設立捉妖堂，聽那語氣，像是要接管了這望州一般。」

    玄燭聽了心中有些吃驚：「不會吧，若是那雅山真要接管望州，那豈不是這邊的官員都成了擺設。怕是皇帝也不會讓他們這般做吧。」

    兩位男子同時瞅了玄燭一眼，其中一名開口說道：「小姑娘，這你就不懂了。在仙人眼裏，哪怕是皇帝也只是個凡人。雖說仙人們向道而生，理應不會理會這些凡塵的富貴權利。但難保其中有些貪心的。異望山以北的蓋余國，不就是仙人搶了皇帝的位子，自己當起了人中之龍來！」

    玄燭聽罷，沉思了一會兒，朝二人行禮致謝，便坐回了自己的桌上。

    喬映嵐被斷了腿她倒是不吃驚，當日她燃了生魂，喬映嵐的腿就算不斷也殘了。令她吃驚的是，她居然痴痴傻傻，而雅山竟然還欲成立捉妖堂。

    也不知是真的為了捉妖，還是有別的什麼不可明說的目的。

    不過既然他們在這搜了都兩個月了，還是絲毫沒有進展，那便說明玖淵谷暫時還是安全的。只是不知究竟是因為玖淵谷太過隱秘，還是炙羽施了什麼術法讓他們不得門路。

    但無論是什麼，她現在得趕緊回去，問問炙羽知不知道這回事，若是不知，便要趕緊想個法子對應。

    小鶴孩子心性，一心享受着一桌菜餚，方才的對話竟半分也未曾飄進她耳朵里。

    此時見玄燭一臉凝重，催促她趕緊吃完回去。雖心中有疑惑，但她記得出門時九哥哥千叮萬囑讓她跟緊玄燭姐姐，便也只是撇了撇嘴，乖乖地點了點頭。

    待到小鶴吃飽後，二人出了小館，拐入來時的巷子。巷子僻靜，除了偶爾幾個食客路過，幾乎沒有其他的人。

    只是玄燭一路向前，卻總覺得有一雙眼睛盯着她們，不由得握緊了小鶴的手，加快了腳步。

    「你可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是那妖女。」睿陽肯定地回答到，「我那日看得真切，剛剛也是隨了她一路，我敢肯定，是她。」

    元昌一掌拍在身旁的方桌上，一副茶盞被震落在地，摔了個粉碎。

    「好個妖女，既然還敢在望州城裏出現。我倒是要看看，你逃得到幾時！」

    「師叔，恕睿陽多嘴。這妖女生性狡猾，而她身邊那妖童也是深不可測。那日我同師妹還有昊日宗的薛前輩一起，竟被那女童一人抵擋。此次出動的弟子中，即使佼佼者也不及師叔一二，若是正面與她們交鋒，怕是會損失慘重。」

    元昌雖怒火難壓，卻也認真思索了睿陽的話，覺得不無道理。

    「師叔，睿陽有一策……」

    玄燭原本想帶着小鶴趕緊出城，只是沒想到進城時還好好的，出城時城門卻設起了關卡。說是城主家被盜，現下正在搜捕盜賊，城門不得出入。

    城門不能走，這對二人來說並非什麼難事，只需找個僻靜的地方小鶴化作仙鶴，二人便可輕易離開。

    只是玄燭正準備拉着小鶴往人少的地方走時，卻忽然發現剛剛還在自己身側的小鶴不見了。

    玄燭心中一緊，總覺得哪裏不對。

    小鶴不可能這麼平白無故的消失，那麼只有可能是被人擼了去。小鶴雖然修為不低，但聽聞此次雅山出動了幾位高人，若是他們出馬，小鶴不一定能抵擋得了。

    玄燭一時有些心慌，不知是該現在出城去涿光山找炙羽，還是該在城裏找小鶴。她腦子裏一片混沌，無法思考，只能咬破自己的舌尖，用疼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這才略微理清思路。

    她若是去找，最後的結果絕對是送死，她不能這麼蠢。她必須趕緊回去，不能耽誤一刻。哪怕多耽誤一個呼吸的時間，小鶴也就多一分危險。

    好在她這三個月的修行沒有白費，從望州城到玖淵谷約莫也就用了不到半個時辰。

    只是回到凌天居後，玄燭傻了眼，炙羽與花月都不在凌天居里。她又在玖淵谷匆匆繞了一圈，依然沒有看到二人的身影。

    元昌與望州城主杜余煬一路隨着玄燭進了涿光山。

    元昌身負幾十年的修為，跟上玄燭並非難事。只是這杜余煬是個什麼都不會的凡人，只能任由元昌手下弟子架着他一路跟隨。

    到了一處窄谷，兩邊皆是高不可測的懸崖，谷中密密麻麻地生長着挺拔的青竹，只留下中間一條僅可二人並肩而過的小路。

    元昌未作猶豫，一行數十人進了山谷。

    看來這便是那妖女的老巢了。

    元昌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行了約莫三四里，前方豁然開朗。

    一處湖泊安靜地躺在前方，四周皆是鬱鬱蔥蔥的山竹，仿佛這四季輪迴，冬日寒風皆與它們無關。

    玄燭在之前炙羽將她丟到谷中助她修行馮虛決的時候，她便將谷中地形摸了個清楚。

    其實若是俯瞰整個玖淵谷，看上去似個葫蘆。一條小徑似葫蘆嘴蜿蜒入谷便可進入外谷，也就是玄燭最初墜落的地方。而後以一道瀑布水幕為屏障，借山洞相通，便可進入內谷，也就是凌天居所在之地。

    此刻元昌一行人已經沿着小徑進入外谷的區域。而玄燭正隱在通往內谷的水幕後面，靜靜地觀察着他們的行動。

    「這裏靈氣充沛，是個修行的福地。怪不得那小童看上去不大，卻一身修為。這裏定是她們的老巢，都給我仔細着點。雖說那小童被我們綁了，那妖女又沒有修為，只剩下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卻也不可掉以輕心。」

    眾人聽後，皆打起精神，小心翼翼地跟着元昌前行。

    「你們幾個去東邊，你們幾個去南邊，你們去西邊，你們去東邊。若有發現，不要輕舉妄動，用傳音符告訴我，等我到了再說。」

    「是。」一眾弟子領命之後，便四散開來，按照佈置開始搜尋。

    眾弟子散開後，僅留下元昌、睿陽、杜余煬及另外兩名弟子。

    「將她放出來透口氣吧，別憋死了。」

    玄燭這才注意到那兩名留下的弟子手中似乎拖着一個袋子。二人將袋子解開，被一根澄黃的繩索綁了的小鶴從裏面滾了出來。

    小鶴迷濛地睜開眼睛，顯然剛剛已經暈了過去，現在才轉醒。睜眼後看到坐在一旁的元昌，「哇」的一聲便哭了出來。

    「我要讓九哥哥殺了你！殺了你！哇……」

    「你能活着見到你的九哥哥再說。說不定，我就把你和你的九哥哥一起殺了。」元昌瞪了小鶴一眼，顯然是把花月當做了小鶴口中的九哥哥。

    玄燭死死地盯着小鶴的方向，卻不敢輕舉妄動。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交談聲，這才發現有兩名雅山弟子正向這邊走來。

    「也不知今年能不能回去過年。」

    「不知道啊。對了，你說那小童真是妖？」

    「元昌師叔說她是，那便是唄。」

    「呵……」其中一名弟子輕笑一聲，「我看着不像，感覺就是個普通小孩兒。居然還用束魂鎖捆着她，我想都不敢想，何況還是那么小一孩子。」

    玄燭一愣。

    束魂鎖這東西她曾經在炙羽給她的絹絲上見過，被束住的不管是神魔妖獸，都會感覺魂魄被千絲萬縷的細線扯着。只有修為極其高深之人，能抵住這疼痛，將束魂鎖震斷。若是修為不夠，光是那疼痛便能讓你渾身脫力了，更何況逃跑？

    玄燭驟然怒火難按。

    小鶴的哭聲不斷地傳入她的耳中。

    不行，她不能再等了。即使炙羽與花月不在，她也必須賭一賭。

    玄燭正欲上前，忽然被人朝後一拉，從背後摟住了肩。

    一個清冷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等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