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混戰,金鳳怕誤傷了陸乘,倒也不敢施放羽化水,否則田原一躍當中留下的空隙,金鳳的羽化水定會乘隙而入。
再則金鳳言語撩撥,反倒把自己搞得淫心蕩漾,一時竟捨不得就殺死田原,顧不得場合,一心只想和他肌膚相親。
她搔首弄姿,低聲淫笑着:
「公子來呀,你怕甚麼,我又不會傷害你的。」
陸乘筆掌交加,招招毒辣,周圍的花木盆景四處飛濺。
倪道周看到自己喜愛的花木盡遭摧折,當下也怒火中燒。
他手中的筆突然變招,真氣凝聚筆尖,頓挫使轉,縱逸豪放,神采奕奕,忽如橫風斜雨落紙雲煙,忽如風狂浪跳霹靂穿空,點如山頹滴如雨驟,橫如鋼刀豎如利劍,一撇一捺,如山石滑坡漲水直瀉,他竟在空中揮豪直書,寫起書法來了。
每一個字都罩着陸乘的面門,一點一頓,指向陸乘的要穴,陸乘顧此失彼手忙腳亂,感到一陣陣強力向自己襲來,再無進攻之力,只能忙於招架。
好在倪道周創建這幾套功夫,完全是出於對武學的喜好,從沒想過有一天要用此殺人,因此這套功法里缺少致命一擊的殺招,如若不然,陸乘早就一命嗚呼了。
倪道周直到此刻才開始進入狀態,目光炯炯有神,田原看到他起初寫的是石室左壁上那些自造的字。
緊接着筆鋒一轉,在空中寫起一首詩來,邊寫邊吟:
「金沙深處白公堤,太守行春信馬蹄。冶艷桃花供祗應,迷離煙柳藉提攜。閒時風月為常主,到處鷗鳧是小傒。野老偶然同一醉,山樓何必更留題……」
田原記得爹的書房裏掛着的就是這首名叫《醉白樓》的詩,是師父自己寫的,寫的是對杭州茅家埠醉白樓的感嘆。
田原覺得如此十分好玩,當下也欲依葫蘆畫瓢,匆忙間想不起甚麼絕妙詩詞,反倒記起公孫望的順口溜,且不管他,田原也邊吟邊寫:
「和尚,和尚,光頭浪湯,一記耳光,打到里床,里床一隻缸,缸里一個蛋,蛋里一個黃,黃里一個小和尚,嘸呀嘸呀要吃綠豆湯……」
詞句俚俗,沒想到卻很管用,金鳳只覺得眼花繚亂,滿眼都是筆尖。
「和尚」點向她的大橫穴,「耳光」打到她的小突穴,一筆一划,暗含殺機,嚇得她容顏頓改,步步後退。
陸乘金鳳,打死也不會相信世上還有這麼一門奇異的功夫。
田原一時得手,心裏卻吃驚不少,沒想到師父教的功夫如此管用,自己學了五成六成,金鳳已無還手之力,自己若學了七八成,還不要她老命?
他這才隱約知道懸書功法和四窮功法的博大深奧,決非一朝一夕所能領悟,全看自己的造化和際遇了。
倪道周聽到田原的聲音,卟哧一下笑出聲,問道:
「小原,你亂七八糟念叨甚麼?」
田原的臉登時緋紅,答道:「弟子,弟子想不出甚麼好詩,就瞎念念玩的。」
倪道周笑道:「蠻好聽的,再來。」
田原欣喜若狂,隨口把能記起來的歌謠都吟了出來。
倪道周含笑聽着,手中的筆跟隨着田原的聲音,田原說:「排排坐吃果果」他就在空中寫出這一行字。
田原說「姐在河邊洗衣裳,抬頭看見小情郎,棒打姐姐手指疼,只怪棒頭不怪郎」。
兩個人一起在空中寫出這一行字。
倪道周一邊寫一邊笑,甚覺過癮,他叫:「再來再來。」
田原亦覺有趣,他這次索性來個長的,朗聲唱道:
「正月懷胎正月正,早插楊柳早發青;胎兒好比浮萍草,未定根來根沒穩。二月懷胎是新春,頭痛眼花頭髮昏;三餐茶飯不貪吃,找個地方去安身。三月懷胎三月三,三餐茶飯拼兩餐;各種事情不想做,走路好比上高山。四月懷胎四月忙……」
一口氣唱到了十月懷胎,兩個人用筆齊刷刷在空中寫着。
一抬頭,倪道周看到頭頂樹上掛着一個油紙燈籠,是陸乘的點名燈,上面一個「陸」字經年雨打風吹,已然模糊不清。
倪道周微微一笑:「大白天還打着燈籠找人,好好,你這印記模糊了,我替你描描。」
他在與陸乘對陣的當兒,還抽空隙在燈籠上寫了一個「龜」字,田原看了哈哈大笑,他說:「我也來。」
他一筆逼退金鳳,抽空躍了起來,卻不知道該寫什麼,靈機一動,畫了幾筆。
躍了兩次後,在燈籠的另外一面,畫出一個龜身,倪道周笑着又躍起來,補足了**和龜腳。
田原大叫還缺尾巴,倪道周說好,躍起來,又添了一個長長的尾巴,兩個人哈哈大笑。
陸乘金鳳,又氣又急,被他們逼得氣喘吁吁,心裏暗暗叫苦,眼看就招架不住。
四周猛然響起一陣低吼:「替天行道,除暴安良——!」
陸乘金鳳聽到援兵到了,一陣狂喜,陡然添了許多力氣。
倪道周臉色微變,他聽出來人至少有四五十人之多,他迅速靠近田原,耳語道:
「小原,你快帶炳叔出去,這裏留給我來對付!」
田原遲疑着。
倪道周怒道:「快走,再不走就走不了了,我不會有事的。」
倪道周手中的筆突然射了出去,他牽動線的一端,筆在空中來回飛舞,抵擋着陸乘金鳳倆人的攻勢,他們一時竟近不了身。
田原知道再爭下去,師父肯定會發火的,何況自己若留在這裏,只是給師父添了份牽掛,師父孤身一人,要脫身還不容易?
田原點點頭,說道:
「師父,弟子走了。」
倪道周笑着點點頭,擋到田原身前,田原急奔幾步,抱起炳叔的屍體,拔足往牆邊跑去。
牆上落下一個黑色的人影,劍光忽閃,刺向田原,田原一隻手抱着炳叔,一隻手持筆順手一擋,那人的劍震到一邊。
田原不敢停留,他連那人是誰也沒看清,足尖一點躍過圍牆。
圍牆外天道弟子急搶過來,田原一筆點倒當先的一個,乘着其他人一愣之際,閃進對面的一個院子。
那人在圍牆裏呆呆地立着,想不通田原半年沒見,怎麼武功突飛猛進,一支普普通通的筆順手一擋,就把自己刺向他的劍給震開了,虎口隱隱發疼。
他黯然地垂下頭,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
又有幾個人落進院子,恭敬地說道:「權副使,那人,那人跑了。」
權吉人從呆愣中清醒過來,不可思議地搖搖頭。
天道弟子,頃刻把倪道周團團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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