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戰士會對自己的武器產生感情。
一如武士對待自己的佩刀。
步兵對待自己的步槍。
海員對待自己的戰艦。
格鬥家對待自己的手腳。
其原因在於,佩刀也好、步槍也罷,那是戰士保護自己的生命,賴以謀生,甚至是寄託信念的化身。
如此一來,重要,絕不能失去,保護欲,直到愛,這樣的順理成章、清晰合理的邏輯變化就這樣完成了。
李爾這樣思考着,卻覺得自己對雷光並沒有產生類似的感情,既不像狂熱者一樣將之放在自己的生命之上,也不會像個中二少年一樣將之當做洪水猛獸。
這不過是一件工具而已,為了達成某些目的,人類運用經驗的累積構築出來的工具,本質上和石器時代的石質工具並沒有任何區別。
據說,對自己的武器產生了感情的戰士,其極致的表現,便是將武器當做是『存在』的活物,甚至會對武器產生類似戀愛的感情,乃至於會幻想和武器進行對話。
李爾試着想像了一下,將刀槍劍戟,戰艦,飛機、坦克、槍械或者別的什麼東西視為戀人的情形。
完全想不出來。
然後他又想像了一下自己每天對着雷光喃喃自語,讓它回應自己的樣子,那種景象讓他不寒而慄。
絕對很奇怪吧,那樣的傢伙。
一如既往的,這個男人習慣性的在戰鬥前思考些不着調的事情。
尤其是今天,他更需要以這種形式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因為失戀就開始暴躁失常的男人,李爾明白這實在是非常的丟人現眼,但有些事情就算可以用理性分析清楚,卻也無法阻止源於本能的衝動,他明白此刻應該冷靜下來,但最終也只能以這種方式分散注意而已。
他轉身,做出如同平時那樣的若無其事的樣子,面帶自信的笑容,他扮演的甚至有些超過了,以至於整個人顯得比平時還要神采紛揚,就好像已經充滿了對勝利的信心一樣,見到自己的指揮官如此樣子,不由士氣高漲。
只要愛娜察覺到李爾的狀態並不對勁。
然而她此刻也無法說些什麼。
李爾一手抱着自己的頭盔,一面對着部下們說道:「諸位,要說的話我已經說的夠多了,所以這裏我就不再多說廢話。」
「我們出擊,然後勝利!」
「吉翁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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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稍微往前回溯一些,在聯邦軍艦隊剛剛完成轉向,朝着魯姆直線前進後不久,位於雷比爾旗艦安納克號的艦橋上。
「嘖!」雷比爾忽然覺得眉心一陣疼痛,他有些無奈的揉了揉眉心,然後沉沉的呼了一口氣。
「怎麼了,約翰?」雖然正在指揮安納克號,但時時關注着雷比爾的卡寧甘還是第一時間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卡寧甘轉過頭來問道。
「沒什麼,只是稍微感覺有點不對勁。」雷比爾皺着眉頭說道,他的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
說個聽起來像是題外話的事情,約翰·艾伯拉罕·雷比爾從少年時代開始,直覺,或者說第六感就有些格外的突出,在很多倒霉事情發生之前,雷比爾就會下意識的感到警覺。
但也僅此而已,雷比爾並不是超能力者,他的直覺也沒有達到超能力的地步,他的一切和這直覺並沒有什麼關係,切切實實的是他努力換來的結果。
甚至於,他自身對着這所謂的直覺也是不怎麼相信的態度,因為他絕非會將希望寄托在所謂的直覺上的人。
「你又收到了天啟嗎?」卡寧甘略帶玩笑色彩的說道,對於他這個雷比爾多年的老朋友來說,自然也是知道雷比爾那比平常人要略勝一籌的直覺,在他們平時互開的玩笑中,卡寧甘將這個直覺戲稱為天啟。
「天啟嗎?」雷比爾笑了笑,半開玩笑的說道:「如果有哪個神能給我必定可以戰勝吉翁的啟示,要我從今天開始信教也無所謂。」
「你不是浸信會的信徒嗎?為了一場戰爭就拋棄上帝不太好吧。」卡寧甘稍微走了幾步,離雷比爾更近了一點,確保他們的對話不會被其它的艦橋乘員聽見。
「那不過是我家的信仰,你了解我的,」雷比爾攤開手說道:「我不信上帝,至少不相信那個沒有發揮任何作用的上帝。」
「說到底,上帝也好,我們也罷,都是因為有用才會獲得人的信任,如果沒用了,」雷比爾意味深長的笑着說道:「那就是結束了。」
「悲觀,」卡寧甘毫不客氣的說道:「約翰,你是這支艦隊的創建者,也是他們的指揮官,不管是誰失去了信心都好,唯獨你是絕對不可以失去獲勝的信心的。」
「耶和華對摩西說,你為什麼向我哀求呢,你吩咐以色列人往前走,」卡寧甘也是基督教系家庭出身的,典故張口就來:「你舉手向海伸杖,把水分開。以色列人要下海中走乾地。」
「然後摩西向海伸杖,耶和華便用大東風,使海水一夜退去,水便分開,海就成了乾地,變成以色列人的牆垣,」雷比爾啞然失笑:「到了天一亮,海水仍舊復原。埃及人避水逃跑的時候,耶和華把他們推翻在海中。」
「但願也有個神能幫我們把吉翁的兵器統統都報廢掉了,就是不知道他的神力管不管得宇宙。」
他忍不住大笑出聲:「出埃及記,羅德,雖然你的意思我明白,但不得不說,你的選擇也是夠奇怪的,比起舊約,還有其它可以援引的典故吧。」
「比如貞德·達魯克,威廉·華萊士。。。。。。。」也不知是不是故意,雷比爾列舉的都是那些領導人民,但卻沒有獲得勝利的悲劇英雄。
雷比爾深深的看了卡寧甘一眼,他的臉上帶着笑,眼睛裏卻沒什麼開玩笑的意思:「羅德,我啊,既不是先知,也不是使徒。」
「你會的,只要你贏了,你就是先知,就是使徒,」卡寧甘說道:「勝利可以獲得一切,包括那些通常來說我們得不到的東西。」
「如果我們失敗了呢,羅德?」雷比爾罕見的露出了一絲疲憊,再怎麼說,他也是臨近暮年的老人了:「我可沒有另一個二十年了。」
「還沒有戰鬥就說要失敗,這可不像你啊,約翰,」卡寧甘皺眉說道:「況且我所認識的約翰·艾伯拉罕·雷比爾,可不是會畏懼失敗的人。」
「由不得我不害怕啊,」雷比爾只能對着卡寧甘做出如此的發言,在其它人面前,哪怕是華肯或者提安姆面前,他也永遠是那副一切盡在掌握的樣子:「我們的建軍思路從一開始就錯了。」
「確實,從60年代開始我們就已經做了很多的努力,但是根子是錯誤的,結出的果實便也是錯誤的,我們構築的一切,艦隊,軍官培養體系,軍備生產、更新、維護的一整套系統都要進行大規模的調整,過去無數個日夜付出的心血,被證明毫無價值,這感覺真是難受。」
「在這時候,就真的懊悔,自己為什麼不是先知了,」雷比爾嘴上說着有些喪氣的話,眼神卻不是已經屈服的懦夫的眼神:「因為自己的過失而遭致慘痛的失敗,這樣的經驗在年青的時候我就已經吃的夠多了,沒想到到了晚年還要來一次,而且比過去的任何一次都要嚴重。」
「如果真的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那就放手,把事情交給後人吧,」卡寧甘有些心疼的說道:「誰也不會責怪你,你已經足夠努力了。」
「說到底,這並非是你一個人的理想,而是我們所有人,以後也肯定會有人願意為之獻身的理想,就此放手,將希望寄托在未來,這也不失為一個合理的選擇。」
「別開玩笑了,」雷比爾面對卡寧甘關心的話語卻發出了冷哼:「把事情搞砸,然後把一個更糟的爛攤子留給後人,自詡為將希望寄托在未來?」
「哼,這不就是逃跑嗎?我雷比爾還沒有淪落到要當逃兵的地步!」
原來如此,卡寧甘不僅明白了雷比爾的想法,他甚至覺得有些好笑,笑話自己忘記了自己這個老朋友的性格。
約翰·艾伯拉罕·雷比爾,看起來一副聖誕老人一樣的好老頭的樣子,但是歸根結底,他比任何一個年輕人鬥志都更加旺盛,也更加討厭失敗。
雷比爾追求勝利,鄙視失敗,他是在用這種方式刺激自己,讓自己提高警惕,絕不要淪入失敗者的慘痛下場中。
他此刻的狀態和所謂的悲觀、失敗主義完全相反,是進入了戰鬥狀態的雷比爾。
白擔心一場,卡寧甘笑着搖了搖頭。
然後情不自禁的放下心來。
「羅德,」就在此時,雷比爾突然開口對卡寧甘說道:「派出戰鬥機。。。。。。就,劍魚吧,數量一個中隊應該差不多。」
「讓他們對從這裏出發到月球的路徑進行巡邏,」雷比爾沉吟了一下說道:「如果一路上都沒遇到情況的話,就對格拉納達發動一次威力偵查,確定一下姬西莉亞部隊的狀態。」
「怎麼?」卡寧甘有些詫異的問道:「你覺得月球有問題?」
「你之前不是判斷月球只是個誘餌嗎?現在改主意了?」
「不,我的想法沒有變,」雷比爾斬釘截鐵的說道:「綜合各方面的情報,和對吉翁戰略意圖的推測,吉翁軍主力在魯姆是最合理,也最可能的。」
「況且提安姆不也通報過了麼,魯姆的確實是吉翁主力,他不是連這種程度的情況都無法把握的男人,他的話是可信的。」
「那你這是?」
「沒什麼,只是略作提防而已,」雷比爾說道:「我總有種不好的預感,沒有根據。」
「既然我不是先知,那麼但願這個預感也只是我的心理作用就好了。」
「不實現比實現更好的預感,這世界上也是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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