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三郎心裏除了震驚不解還有疑惑,李家在這事中到底處於什麼角色,李家當年就這麼無辜?柳三郎磨磨手指,當年程家有錯在先,事後李家不通知自家就蓋棺定論,如何都像把持着長姐撈了門姻親之嫌,對外還賺足聲名,把他們柳家當一屋子死人嗎,柳恃先心裏氣悶。
李家當年說程家這門親是皇上欽賜,把長姐硬擠成平妻爹也無計可施只能感嘆長姐福薄,現如今竟是因這樣的緣故,如何不讓人驚怒讓人惶恐,膽子太大。這些年長姐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想着他抬頭看了看美人,美人沖他安撫一笑,兩姐弟已是十幾年未見,看到這熟悉的面容柳恃先心裏微疼,
這些年他發奮讀書走上不熟悉的仕途忙着爭爭名奪利,如今若非…他也不會知道長姐的際遇,他心裡冷凝。這邊李侍郎已經痛飲了兩大杯茶,摸摸鬍子望向柳恃先
「柳兄,想必你現在是知道我這些年的難處了,這些年我也並未為難你長姐,還只是此事人言可畏,為了家族生息我不得不作出讓步,這樣處理是我能想到的最好方法。本來我是不打算說出來的,但是柳兄今日登門問道我又不能不說,不盡之處柳兄多多擔待;如今族裏走上仕途的小輩越來越多,與各家關係也是錯中複雜,始終是紙包不住火,如霜的處境…唉,我們兩家早商量個說法出來,提早做好準備,保兩家門楣和前途呀」
李尚書嘆息垂頭,長篇大論說完不過是要柳家多掂量名聲,他又一次強調前途。柳恃先擰眉看着他,他要做什麼,威脅麼,難道一點不擔心他們柳家報復,還是僅僅是威脅自己?柳恃先看了他半天才回過頭「這事要傳出去李家也要擔責吧,當年我長姐好好的回府這麼多護院看着能被人給劫走,你們李家護院如何保護婦孺的,讓個小兒眾目睽睽把人劫走。事後不去追查馬夫和護院調查清楚事情,揪着我長姐和丫鬟說事,綠荷憑一己之力護主脫困,這樣的忠僕不獎賞卻要被杖殺,太荒藐,我長姐受到委屈你們不為她討公道還要言語折辱,這就是不虧待?」他換了口氣等着在座的李家人
「所謂的世家大族這麼處理內務,實在有失公允,這關係我柳家名聲你李家卻隱瞞至今,到底是何居心。當年如此大的事獨柳家不知,幽禁我長姐,我們柳家女兒就這麼好欺負是欺我們柳家無人嗎?你口口聲聲無可奈何,我沒見到侍郎大人的為難到看到您坐享齊人之福羨煞旁人得很」
柳恃先一口氣說完一點不客氣,心裏也是被氣狠了,被人三番五次用仕途要挾,他實在也太不把柳家啊看在眼裏。柳恃先官場心黑人黑的見得多了,可這人卻是她姐夫竟然如此算計,世家大族面上從未見到哪家這麼對待宗婦的,柳恃先斜瞪着李侍郎,越想越氣。
李侍郎卻不慌不忙端起茶杯笑了笑「柳侍郎息怒,當年的牽扯甚多原因也牽涉甚廣,事發突然難以處處顧慮到,過後再來追究已經是徒勞。這事涉及三家,不走露風聲才是最要緊,柳兄說是不是?這事一來關係到兩家門楣,二來嘛也關係到家中子弟仕途前程,我不得不為族人考慮,若是傳出族母出了這等事,我們三家這一輩在別人眼中永遠都別想抬起頭來,只能息事寧人委屈自家人了;就像當年柳侍郎年紀輕輕才能顯著,若受當年事仕途難免受影響。又何必為了這些小事傷了大家和氣,沒告知柳家也是為了你長姐着想,不想她在娘家抬不起頭,如今你上門問罪,自是我太過顧及考慮不周的緣故,擇日我定當上門向兩老說明緣由,賠禮謝罪」
他向柳恃先儀了儀,嘴上說着謝罪,其姿態卻擺得不低,一副全然為美人考慮顧全大局的模樣,話里話外都是圍繞家族名譽,韻汐在旁聽的暈眩,古人彎彎繞繞的虛偽起來真要人命。
這官大一級壓死人,這位位及侍郎,他以仕途做要挾就是要柳三郎多掂量掂量背後的關係。韻汐有些擔心柳恃先忌憚,柳家犯不着為美人出頭得罪兩個世家,-過了這麼多年,美人獨居荷塘,祥安夫人成了貴族圈裏的嫻雅惠婦,與她交好高門貴婦甚多,外面人自然更信她的德行;二來李家,程家都是世家之族背靠國公姻親,無論是多年的口碑還是官途奉承,都不會有人說二家的不是,那麼就剩柳家遭人詬病,事情傳出柳家名譽便會一落千丈。三來美人雖是平妻,也不過是上了世家族譜而已,世人皆只認誥命,美人在外人眼中不過是個貴妾罷了,無人會隨意議論一個三品夫人的族兄不是,卻是還是樂於議論家族貴妾的,這些雖只是韻汐通過《世襲族律》一書來推倒的世人反映,具體如何她也不能估量,但估摸着也差不多了,她也沒想過在這古代能幫美人平反什麼,只希望能讓美人得到自由,然而兩者都是相關聯的。
總之李家是早就盤算好了,從賜婚到請封,一點不落人口實,沒有柳家阻撓多年過去,他們早已人言占儘先機,就是告到大理寺高堂,也討不了什麼公道,反而柳家還要受世人厭罵。
柳恃先眉頭皺緊,他也思量到了這些問題,此事難辦,這就是家族子弟不走仕途的弊端,人脈有限,消息更不靈通。他低頭沉吟,李侍郎已經站了起來拍拍他肩膀
「柳兄何必為難,這事情說來說去都是三家的事,既然我與程家已結成姻親我們三家自然要守望相助,我與如霜夫妻多年這些年都不曾虧待,今日事情說開,想必你也知我們兩家都是願意遮掩此事的,柳大人為官多年想必也能想清楚其中厲害,至於如何還看要柳家如何對待,柳兄不妨回去與長輩商討商討,有了主張再約了我們二家私下協商」
李侍郎眼皮微蓋,臉上帶着笑,他循循善誘意思再清楚不過,是要提條件還是要鬧大,柳家拿意見,他們兩家一體,反正就是有恃無恐。柳三郎一下抬起頭來「你…你,你怎麼能這樣」
他想起當初李侍郎求娶時對爹娘保證的模樣,當年的言辭懇切的少年哪是現在自私自利的樣子,他不知的是年少的誓言最是懇切也最容易違背,李侍郎用眼角掃了掃眼底透着不屑
「柳大人還是稍安勿躁,凡事多思量吧」
炎熱正午,在這陰蔽的隔間柳三郎置若寒窯,來之前千想萬想也想不到李侍郎這樣有恃無恐,現在他攀上了高枝又這樣對待家姐。他知道他已不是那個對家姐傾心對柳家尊敬的姐夫,現如今在他心裏恐怕只有家族名譽權利仕途,作為世家子弟這些東西他清楚是使命也是追求,但是他還是為這人的心冷感到寒蟬。
他極力思考着對策,今日看來是難為長姐討到什麼公道的了,只能回去先和父親從長計議下,他不甘心呀憋着火「李大人,你們李家就不怕有後報嗎?你當初是如何與我柳家保證善待長姐,你如此待她,如此不顧情誼,無情無義嗎?當年長姐……」
「夠了」李侍郎一甩袖子喝住,見他越說越過,臉色已經不好。許是心底還留一絲愧疚,卻也只是覺得這柳恃先太不識抬舉盡翻舊賬,眼神陰沉沉看向他
「柳三郎回去還是好好思索思索,想想你這些年的仕途是如何一帆風順的,能高舉自然能放下自個兒掂量清楚,頌平,送客」
這下是連敷衍也懶得理,直接請人出去。他身後的總管竄出來站在劉侍郎面前抬抬手,柳恃先面色白了白,心裏顫抖,這話實在讓他驚懼。韻汐微微皺眉,自古官場人情就世故繁雜,最講究站隊保職,李侍郎意思柳三郎的官途與他保舉有關了?這些年柳家被李家擺了不止一道吧,為了區區一個美人何至於……這時身旁一個聲音傳來
「李大人好威風,當着妻女的面就把娘家人往外趕,要是換了程夫人娘家李大人還會如此嗎?」
清脆婉轉的聲音打破了屋裏的嚴肅,李侍郎扭過頭看着說話的人,只見寬衣窄衫的紅衣女子坐在柳氏旁,紅綢頭擺代表着皇室內院權力,他面上掛了笑
「不知柳尚司親臨貴府,多有怠慢,柳尚司不知有何要事」
女官是內宮的傳話筒,他不需要得罪。女子笑了笑
「李侍郎這話說得奇怪,我來了貴府有一日侍郎大人竟才認得我,看來我們內職女官還不在侍郎大人眼裏」李侍郎心裏確實不把女官放在眼裏,憋憋嘴「哪裏哪裏,是今日家中事多疏忽了,柳尚司莫見怪」
女子接過話「我為何不在意,我今日就是陪我表姐來討個公道的,作為娘家人被李家如此忽視太讓人寒心了。聽了這事前因後果,我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既然柳家都無法討到公道,我也只能回宮後與娘娘們說道說道排解心中鬱火了,反正表姐最壞不過一死,我是不能讓人詬病的她的」
李侍郎眼睛眯了眯「柳尚司什麼意思,要多管閒事與我李家、程家做對嗎」
這就是赤裸裸的威脅了,真真是遇事才知薄情,這是已經團結一致要打擊一切柳家的反抗了,韻汐不由想先前的情深難道是他裝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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